作者/北京之春
我下乡当“知青”的时候,心里总暗暗笑话农民,老两口一年忙到头,就为了给儿子们盖几间房子,结婚生子,传宗接代。任务完成了,自己活不了几天,也快要上西天了。如今城里人也轮上了这样的命运,尤其生活在北上广的工薪阶层的人们,让高额的房价压得喘不过来气,一人买房,全家上阵,倾其所有,当一辈子房奴。难怪不敢多要孩子,生多了真养不起呀!
那时候开春,农活较少,天气宜人,农村都有盖新房的习惯。早早计划,攒够了银子,备足了料,选好了大把式(村里盖房的能工巧匠),请够了小工,盖房就择日开工了。

知青常被老乡请去当小工,村里叫撺忙。知青单身一个,随叫随到,没有过多的人情,好请又好用。知青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去了,老乡叫撺忙,当然毫不迟疑满口答应,这也是和贫下中农拉近距离,交流感情的好机会。常常是去了这家又去那家,忙得不亦乐乎。反正耽误几天上工,工分也不值几个钱,多去一家多一份人情,评工分的时候还能多上几票。
那时候农村盖房很简单,没有什么设计图纸,最多有个草图,样子大体千篇一律,火柴盒式,平屋顶,要有变化主要在窗户上,有的有后窗户,有的没有后窗户;有的前窗户全用玻璃,有的是中间用玻璃,四周花框用白纸糊。四周的山墙用砖砌,中间的隔断用土坯。房子还是很简陋的,但那时大多数人一辈子一般也就盖一次房。
当小工,没什么技术,就有一把力气。跟着老乡干,都是熟练活儿,看一下就懂,干几下就会。当然里面也有些窍门,可以干得快,省力气。和水泥,要先筛沙子,不然粗沙子掺在里面影响水泥的粘合度。水泥和沙子按1:2.5的比例配制,和出的水泥要不稀不稠正合好,砌出的砖缝八九不离十。墙砌高了搭起脚手架,和好的泥浆要一锹锹送到架子上的灰斗里,有时老乡也耍起花活儿,连锹带泥一起扔到脚手架上,由上面的人接住,再把泥浆倒进灰斗。开始也学着往上扔,谁知用力不均锹总在空中翻跟头,试了几次,锹和泥才能平衡在空中飞舞,落到脚手架上人的手中。
往脚手架上扔砖也是小工的活儿,有拿手扔的,有拿锹扔的,有一块块扔的,有一打打扔的,像耍杂技。看着好玩,上来就用手扔了几块,立时感到手上火辣辣的,老乡忙说,你手上没有老茧得戴帆布手套,说着扔过了一副叫我戴上。戴上了手套,下蹲,弯腰,蹬腿甩臂,一次次把砖扔到脚手架上,有时两个一打一起扔,总是两砖分家,让上面的人顾此失彼,好在老乡还是眼疾手快能应付。一天下来觉着比上工还累,知道给人攒忙不能偷懒。好在每天中午有一顿美餐,盖房的主人都提前磨好面,杀好猪(也有买肉的),猪肉炖白菜豆腐粉条,白面馒头管够。
上大梁的那天选好了时辰,大梁上绑上红布条,鞭炮齐鸣。上好了大梁,钉好了檩条,铺好了苇席等辅料,就上灰膏和炉渣和好的渣子拍房顶,这是小工的最后一项任务。跟着大家上了房顶,像农村妇女拿着棒槌洗衣服似的,拍打厚厚的灰渣,一直拍出水来,让它瓷瓷实实。“啪啪啪”的拍击声形成有节奏的共鸣,像是奏出一曲对美好生活憧憬的优美乐章。
听说现在农村娶媳妇,比城里还“讲究”,好多媳妇已经看不上在农村盖的房子,哪怕房子比我们下乡时盖得再漂亮也不行,要住县城的商品房,还要有汽车和聘礼,真是让农民兄弟们受不了,不少家庭为此发愁。姑娘多的可以变通,拆了东墙补西墙,用聘姑娘补娶媳妇的亏空。社会发展了,风气却倒退了,撺忙已经成为过去词,在农村相互撺忙盖房的场景恐怕不会太多了。

作者简介:从小在总参军训部(训练总监部)大院长大,后随父亲到陕西韩城支左,最后又随父亲离休定居河北省石家庄市。本人下过乡、当过兵、作过营销,现已退休,在北京带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