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的外滩历史文化风貌区，有177幢建于1949年前的老建筑。其中临江建筑有36幢，是外滩“第一立面”；它们是外滩的“面子”，早在上世纪90年代经过了修缮与改造，实现了蜕变。还有非临江建筑有141幢，即“外滩第二立面”；它们是外滩的“里子”，却是另一番面貌。

如果把视线聚焦到江西中路福州路，这一上海最特别的十字路口，四个街角分别矗立着四座上世纪2，30年代建造的老建筑——它们分别是1935年的都城饭店、1933年的福州大楼、1936年的建设大楼和1924年的老市府大楼。

四座建筑一律向内凹进，形成旧上海标志性的城市景观。如果是俯瞰这个路口的话，就是一个微型圆形广场。这样的路口找不到第二个，宏阔的气势引来一批又一批的摄影师。

如今老市府大楼已列入外滩第二立面改造的先行项目，预计今年或明年将和大家见面。而它斜对面的福州大楼，却不间断地出现在游客的旅游分享中，或者媒体的社会新闻中。90年漫长跌宕的时光赋予了这座建筑难以一言蔽之的多重身份，以及复杂深厚的人文内涵。

距离外滩直线距离仅200多米的福州大楼，曾是旧上海最好的办公楼之一。原名汉弥尔登大楼，由沙逊洋行出资，公和洋行设计，新仁记营造厂施工。大楼1931年开工，1933年竣工，大楼的造型和细节满满都是ArtDeco风。外墙为褐色清水砖砌筑，立面强调竖向线条；纪念碑式造型很经典，给人强烈的厚重感和压迫感。

它与马路对面的都城饭店如同一对双生子，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分别。据说这两幢大楼是沙逊当年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

福州大楼分为主楼和辅楼，主楼的入口开在了江西中路福州路口上，门牌号是江西中路170号；辅楼的入口在福州路上，门牌号是福州路107-123号，部分楼层与主楼相连。当时大楼竣工后，一楼到三楼为办公楼，三楼以上除了六楼以外都被设计成了高级管家式公寓。直到现在，福州大楼的1至3层依旧是公司、机构、协会的办公场所；3层以上则是居民们的生活场所，功能上并未改变。

由于近年来有画廊、艺术空间、精品民宿相继入驻大楼，因此进出大楼的不再是居民与在里面工作的上班族，探访这座百年大楼的人越来越多。笔者之前去过一次主楼，这次重点探索了一番辅楼。相比主楼的昏暗破败，辅楼的状况要稍微整洁有序一些，但也没好太多。尤其是和对面修缮一新的都城饭店存在鲜明的对比。

进辅楼后可坐电梯直达11层，但11层并不是辅楼的顶层，上面还有几层，需要走楼梯才能上去。大楼的平面并不是规整的方形，四面有窗面向不同方向，有的能看到大楼的阳台天井，有的正对外滩，视野绝佳，因此吸引了不少摄影爱好者。

即使是闷热的梅雨季，四面窗户都打开时，站在电梯厅里依然能感受到凉风阵阵。

每层楼道的水磨石地面有着相同的几何图案装饰，很有设计感。背后则是精美的雕花铁艺楼梯，带来的空间延伸感令人着迷。顶上天花板的线脚，一旁黄色的釉面墙砖和老式的钢窗，都带着满满的装饰艺术风格。由于游客们去主楼比较多，因此白天的辅楼相当安静，从拍摄开始到结束，没有遇到第二个人。

在11层出电梯厅，经过一段不算太长的走廊，能看到一扇造型极为复古的木门，配有石质门套，一看就是过去的原物。木门背后竟然别有洞天，地面从水磨石地面变成了木质地板，纵跨3层的仿石雕楼梯也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在上海的老大楼里十分罕见，与刚才艺术装饰风格的铁艺楼梯画风截然不同。楼梯侧面护栏上有各种浮雕装饰，粗旷但别具一格。这一区域与电梯厅仿佛不在一幢大楼内，狭窄的木质楼道踩上去有着别样的味道，时间也仿佛在吱吱嘎嘎的脚步声中变得慢了起来。

由于是高楼层，门里都是住户居民。楼道两侧摆放着不少生活用杂物，此前上海官媒就报道过福州大楼的公共楼道变身“储物间”，现在看来并没有起到太多的作用，楼道堆物的顽疾依然未得到解决。

主楼和辅楼里都开有民宿，我在网上搜索了一番大楼内民宿的评价，住客都表示民宿地段好位置好，房间内部也不错，只是会被楼道的状况吓到。

其实，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解放前大楼的大部分原租户都逃离了上海；解放后，大楼入住对象发生了剧烈改变，经过了多次人口导入，楼内居住的容积率远远超过了原来该有的范畴，达到了大楼承载力的极限。地板上开始有了厨房特有的油污，公共过道里最多的就是各类柜子、箱子，散落在角落的垃圾杂物也得不到及时的清理。很难想象90年前的顶级办公楼，如今竟是这般境地。

主楼加上辅楼，福州大楼的内部远比想象中大。内部地形错综复杂如同迷宫，方向感不好的很容易迷路。比如电梯、楼梯之外，走廊一侧可能还有楼梯，楼梯后面还有走廊，不知通向何方。

看完辅楼顶层的石雕楼梯，坐电梯下至1层（不是底层，福州大楼的底层是0层），这里的走廊可以通往主楼。主楼和网上说的一样更加陈旧，除了公司铭牌没有其他指示牌，鉴于看点不多，我也就准备离开了。

找到主楼的电梯厅，完全依靠方向感；电梯到达0层后，门一打开外面果然是主楼的大门。主楼电梯厅的风格与辅楼如出一辙，同是艺术装饰风格。

福州大楼里的这场“迷宫穿越”，算是顺利完成了。这幢具有深厚历史底蕴的大楼，值得被好好“阅读”。走进它如同走进一座近代建筑博物馆，令人大饱眼福；可惜它的内在却“伤痕累累”，也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