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焦点访谈》编辑室,24岁的董倩核对文稿至凌晨。历史系出身的她,总在报道中追问“事件背后的结构性矛盾”。制片人发现这个新人不同寻常:“别人写火灾强调英雄事迹,她偏要分析消防通道为何被占。”
这种刨根问底的风格,在2008年汶川地震现场遭遇滑铁卢。面对从废墟救出的孩子,她脱口而出:“被埋时有多绝望?”
全网声讨浪潮中,时任新闻中心主任李挺却力排众议:“我们要的就是这种刺痛感,痛感才能推动改变。”
2015年天津港爆炸采访成为转折点。当董倩第13次追问消防员家庭责任时,对方突然扯下麦克风离场。这段未播画面在央视内部引发激辩,有同事翻出她2003年非典时期采访记录:当时她追问医生“是否后悔学医”,被访者当场痛哭。
连续三次获得金话筒奖的评审会上,有评委直言:“她的提问像手术刀,但总忘记打麻药。”董倩在自传中反思:“我错把尖锐当深刻,忽略了人心都是肉长的。”
2020年武汉金银潭医院,董倩在防护服写下“对不起”。这次她带着新课题而来:如何在揭示真相时不撕裂伤口?采访张伯礼院士时,她改问“您劝别人别哭,自己偷偷流过泪吗?”这位硬汉院士瞬间破防:“你这问题太狠了。”
这种“带温度的追问”在《面对面》栏目中形成范式。编导发现,董倩开始提前两周研读被访者著作,甚至联系其中学老师寻找情感切口。当她问袁隆平“怕不怕禾下乘凉梦实现得太晚”,九旬院士握紧她的手:“你是懂我们搞科研的心结的。”
2024年巴黎奥运会的跳水台边,董倩提前三个月研读全红婵的体能报告。当女孩说出“刻苦就是天才”时,她轻抚对方肩头:“这句话能救多少被‘天赋论’压垮的孩子。”
这段对话被教育部纳入青少年教材,成为“挫折教育”典型案例。
如今的董倩,仍保持着每天观看自己旧采访的习惯。书架上那本被翻烂的《采访心理学》扉页上,新增了一行批注:“追问真相的前提,是守护人性。”
从北大才女到共情标杆,这位央视记者用三十年证明:真正的好问题,既能揭开伤疤,也能治愈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