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平第一次见到的保密局天津站站长吴敬中,是一个“和善的老大哥”,而那位豁达中又有些霸气的站长夫人梅姐,也真有一些“社会大嫂”的风范。
《潜伏》小说原著跟电视剧演的差不多,但似乎更加有趣,站长吴敬中看到翠平吃不惯西餐(实际是不会吃),大大方方地要了一碗面条还要筷子的时候哈哈大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孩子,还孩子,够爽快,我至今生了六个混蛋儿子,就是没有个女儿,你做我的干女儿吧!过几天还是这些人,去我家,我这姑娘那天正式行礼改称呼,你们都得带礼物,可别小气了。”
这段描述是符合史实的:吴敬中(原名吴景中)在担任保密局天津站站长的时候已经四十四岁,而且跟夫人梅姐感情极好,没有子女是不可能的,笔者找到了一张吴景中(下文还是叫他吴敬中方便一些)的全家福,一看就知道吴站长年轻的时候就肯定是个帅哥。
吴敬中南人北相,这一点沈醉是十分清楚的:吴敬中曾与沈醉在军统临澧特训班共事,后来吴敬中去了中苏情报所当总务科长,沈醉当了军统局总务处少将处长,两人不但是“同行中的同行”,而且私交相当不错,他知道吴敬中这个人做事很大方,也很敞亮。
吴敬中在历史上确有其人,余则成也一度成为潜伏特工的代名词,从这方面来看,有吴敬中的《潜伏》,比有郑耀先的《风筝》影响力更大:《潜伏》中有太多人情世故,而《风筝》则显得有些冷酷无情。
放下完全虚构的《风筝》不提,咱们还是回过头来看吴敬中要认翠平为义女的高明之处——小说原著中有这样一段描述:“原来站长并非喜欢翠平的鲁莽,而是他正在给太太物色一个能绊住他的女友,而翠平正好撞上了。为此,余则成心底有些可怜这个大特务头子的不幸。”
原著中有很多话不符合史实,所以这里暂且略过不提,值得注意的是吴夫人梅姐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是北洋军阀一个督军的女儿,身材高大性格粗豪,双手能打盒子炮,吃过大列巴的吴敬中虽然在苏联受过特工训练,但是他主攻情报电讯,真打起架来,也不好跟老婆下死手,所以他对梅姐和翠平也只能训斥而不能拳脚相加——吴敬中毕竟是是个有文化讲感情的“好丈夫”,那种事情他也做不出来。
历史上的吴敬中曾在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留过学,他能与性格粗豪的梅姐相敬如宾,说明他大肚能容且重情重义,但是如果我们认为他要认翠平为义女只是出于情义,那就太看清这位军统一流老特工了。
其实从古至今,认义子义女一直是上位者笼络人心的有效手段,朱元璋和马皇后要没有那么多义子,打江山就可能要困难许多,老吴最顶头的上司老蒋,也是有干女儿的,当时的参谋总长陈诚,就是老蒋的干女婿。
吴敬中跟余则成是师生,也是兄弟,如果他认翠平为义女,那么戴老板最赏识的天津站中层干部余则成,就会成为他绝对的嫡系,这是就他的高明之处之一。
除了拴住梅姐的腿、余则成的心,吴敬中可能还有更深层的考量:连马奎和李涯这两个有点一根筋的行动队长,都对余则成有所怀疑,吴敬中这个精英级特工,又岂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我们细看《潜伏》就会发现,余则成露出的破绽不止五处,吴敬中替他遮掩也不止五次,于是我们有理由怀疑,已经有六个儿子的吴敬中要认翠平为义女,可谓一箭三雕。
首先一点,吴敬中和余则成的关系更进一步,不管梅姐与翠平是母女还是姐妹,接触多了,掌握真凭实据就会更容易,一旦坐实了余则成就是峨眉峰,吴敬中是“大义灭亲”还是欲擒故纵,都有极大的回旋余地。
按常理推断,吴敬中绝对舍不得抓捕能给他带来玉座金佛和斯蒂庞克的余则成:抓峨眉峰是工作,捞钱则是为了自己后半生的保障,1948年的老蒋已经穷途末路,具有“国际眼光”的吴敬中当然不会像《渗透》中的那个齐公子一样选择“与船同沉”。
靠老蒋靠不住,同学小蒋手上也没有那么多管帽,于是吴敬中就只能靠生意、靠余则成了。
身边的善财童子,谁都舍不得交出去,吴敬中认翠平为义女,还有第二层考量:告诉其他的手下,不要盯着余则成不放,只要手下不多嘴多舌,吴敬中自然乐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两只眼睛都闭上——只要余则成不暴露,就能替吴敬中带来滚滚财源。
天津站山高皇帝远,戴笠毛人凤鞭长莫及,只要内部不出乱子,吴敬中的站长宝座就会稳如泰山,余则成是不是峨眉峰不打紧,重要的是大家都能两袖金风全身而退。马奎、陆桥山和李涯在这方面远不及吴敬中高明:天津站揪出潜伏者,大家脸上都无光,而且大大小小都有失察之责,所以抓峨眉峰,还不如假装没有峨眉峰,这一点官场中人当然都十分清楚。
吴敬中认翠平为义女,还有第三个方面的好处:老蒋必败无疑,老吴能跑掉还则罢了,要是跑不掉而被活捉,那么他就可以说自己是革命家属,即使不被承认,进了战犯管理所,也会有义女义婿带着东西探望,还可能早一点特赦。
在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有二十多个吴敬中原来的同学、同事,最早特赦的是沈醉和董益三(1960年,第二批),吴敬中的继任者、天津站最后一任站长李俊才(可能是李涯的历史原型)1966年第六批特赦,其他特务,基本都是1975年才最后一批特赦。
沈醉在云南起义通电上签过字,李俊才是带着四个组的潜伏特务(那就是“黄雀计划”的历史原型)主动投诚,所以才比陈旭东( 东北区少将副区长)、周养浩(西南特区少将副区长兼督查室主任)、鲍志鸿(局本部一处少将处长)、郑锡麟(训练处处长)、段克文(局少将专员)、岳烛远(河南站站长)、何崇校(广东站站长)、谢代生(广西站站长)、黄庚永(河南站站长)、章微寒(浙江站站长)早十多年特赦,吴敬中要是“保护地下党有功”,进不进战犯管理所两说,就是进去了,也能比其他“同事”早些出去。
这才是吴敬中已有六个儿子还要认翠平为义女的真实原因:聪明人都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老蒋那个破筐马上就要散架,老吴才不会把身家性命全押上。
上中学的时候,笔者就深有感触:语文学不好,代数的很多问题就理解不透,代数学不好,解析几何就很困难,背不好几何原理,学物理也很吃力,吴敬中作为一个触类旁通的高级特务,自然会把甚多事情看得十分通透,他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不可能没有目的,这就像一个棋手,看不到三步,是不能落子的。
吴敬中的高明,在于他永远不会进退失据,他在有六个儿子的情况下还要认翠平为义女,或者像电视剧演的那样让梅姐与翠平成为姐妹,其实都是在布局,那么吴敬中这样做的高明之处,您看明白了吗?吴敬中那样的“聪明人”,您是不是也见过很多?吴敬中的为人处世之道,有多少可学之处,又有哪些我们不应该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