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厌恶宦官?皇帝为宠信宦官专门开过说明会

悠然修 2024-05-28 12:29:06

崇祯在即位之初就扳倒魏忠贤和阉党,由此让不少人对这位皇帝及其执政史产生了误解。觉得崇祯过于厌恶宦官而主动舍弃这一助力,甚至替他后悔“忠贤若在,时事必不至此”,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

可以负责任地说崇祯在清算“魏阉”的同时,就在重用宦官。

比如曹化淳先被其提升为提督江南织造,后令他提督东厂并掌锦衣卫事。任命宦官高起潜监宁锦兵饷、唐文征督京营、王迎朝监行营等等,并且开始赋予监军太监们独立指挥所部军队的权力。

例如“丙子正月廿六壬申 …上又忧贼不即平,命内臣卢力德、刘元斌率禁旅出讨《明季北略》”。指挥权再加上粮饷的监督管理权,让宦官们对各部明军的控制超越了原本的督抚和兵部。

崇祯十一年末,受命指挥天下勤王兵马的宣大总督卢象升,之所以仅率偏师与后金决战(战死于钜鹿),原因之一就是他指挥不了边上的高起潜和关宁军。

除此之外,崇祯还破天荒的直接任命宦官参与外廷各部司事务。如令王应朝、邓希绍入驻兵部,监视关、宁兵粮及各边抚赏。任命张彝宪为“户工总理”,监察户、工两部政务并考核官员。

崇祯五年,皇帝任命宦官王坤为宣府巡阅并允许他上陈军国大事。

受宠的王坤工作热情很高,上任不到一个月就弹劾并扳倒了宣府巡按御史胡良机。兵科给事中魏呈润为胡良机申辩,也一并被牵连下放至地方任光禄署丞卒。由此王坤的信心更足,开始涉足朝堂事务。

先是弹劾翰林院修撰陈于泰“盗窃科举功名”,然后又指责内阁首辅周延儒包庇陈于泰和尸位素餐,导致周延儒不得不上疏请辞(崇祯没同意)。

窃惟皇上差委内臣,不过核钱粮兵马物料而已,原非假以大臣小臣官评吏议也。迩年以来, 参疏日上,论劾渐广,内则纨科道六曹,外则纠方面督抚,又内则纠六曹卿贰,今则纠辅臣矣,此臣所谓越也。

在这样的背景下,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志道于崇祯六年二月初七上了一道奏疏,劝谏皇帝不要太过重用和纵容宦官。除此之外王志道还公开了一个更严重的话题,皇帝正在撇开朝廷和官僚系统,重启让人深恶痛绝的宦官政治。

若使内臣纠劾方面,以侵抚按之权,而辅臣不问;内臣纠劾御史,以侵掌院之权,而辅臣不问,内臣纠劾六科给事中,以侵掌吏垣之权,而辅臣不问;内臣纠劾卿贰执政,梗乎由含天宪,手持朝纲,而辅巨尚不问,则将焉用彼辅臣哉?

对崇祯来说,宦官他要重用但重用宦官的锅他不背。因此第二天皇帝就在文华殿召集各部司堂官和言官,让他们旁听自己和王志道就此事的辩论。

帝曰:“遣用内臣,原非得已,屡有谕旨,极是明白,如何又有这一番议论?昨王坤疏,有旨责他率妄,大体已存了,如何又牵扯许多?说内臣参的处了,参内臣的又处了,但是处分各官,都为内臣,这等朝廷之上别无政事,都是内臣了。种种诬捏,不可枚举。

崇祯上来先是斥责王志道说他重用宦官是在无事生非,原因是“屡有谕旨,极是明白”。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是,之前委任和外派宦官的旨意都是经内阁附署的,不是他这个皇帝偏爱宦官和一意孤行。

正统朝之后,皇帝一般不再直接向外发布旨令,而是先将旨意传达内阁,经内阁票拟附署和草诏后方才形成正式圣旨。不经内阁直接下传的圣旨也被称为“中旨”,一些官员会以“内臣矫诏”为由拖延或推诿执行。

崇祯这么说其实也反证了一个流传甚广的谣言,皇帝被官员架空而无法有效行使皇权。整个朝廷实际是崇祯的提线木偶,不然他也不可能在任内做到,杀巡抚十一人、总督七人,换十一任刑部尚书、十七任兵部尚书,累计召五十人入阁(明朝大学士一共才一百六十四人)。

接着崇祯又指出受命外派的宦官和外廷官员一样,都是在为皇朝做事,都是他这个皇帝的臣子。既然宦官行为不当,外廷官员可以弹劾。那么官员失职,宦官为何不能弹劾?崇祯这么说,是故意把皇权和朝廷混为一谈。

统治一个皇朝大的方面来说有两种方法,一是皇帝自己直接发号施令并监督执行,二是通过由官员组建的系统(朝廷)来统御。

皇帝个人精力、能力的限制,决定了他无法一个人统治皇朝。但是皇帝集权的属性,又让皇帝们不愿意将权力分润于朝廷。由此宦官成为了皇帝延伸权柄的工具,以扩大皇帝行使皇权的能力,但这并不能有效解决问题。

皇朝事务的庞杂以及个体主观态度的差异,决定了稳定且持续地处理政务,更依赖的一个系统且稳定的管理组织,而不是个人的精力和能力。所以皇帝为了江山和皇权的稳固,还是得限制自己的权力欲望,与朝廷合作。

历史上太过于放纵自身权力欲的皇帝,全成了暴君、昏君。盛世、治世则共通的都是皇帝和朝廷关系平和,且皇帝不怎么直接发号施令。这是皇帝集权制度源生的矛盾,并不是所谓的官僚争夺皇帝权力,不然皇帝完全可以解散朝廷并罢免全体官员。

崇祯当然也明白这些,他只是在无法克制自身权力欲望的同时,又非常爱惜自己的名声。所以他把基于皇权的宦官和基于朝廷的官僚混为一谈,这样即使事情干坏了,他也便于推卸责任。

及辅臣为王坤所参,举朝皇皇,为纪纲法度之忧。臣仰体皇上好问好察,无所不照,岂可使中外纷纭之疑不以上闻?臣闽海村愚,自以为辅臣该言的,臣亦该言;内臣既可纠廷臣,廷臣亦纠内臣,可也为法受罪 ……

王志道并未陷入崇祯的话术里,他再次指出宦官参政,不仅破坏了朝廷固有的制度,也让官员们开始惶惶并观望,是该依章法办事还是唯宦官们(皇权)马首是瞻。而且他用崇祯的话反问崇祯并为自己的“无事生非”做辩解,“内臣既可纠廷臣,廷臣亦纠内臣”。这句话也暗含另一个意思,皇帝您可以甩开朝廷做事,但是得对结果负责。

这一下就把崇祯给彻底激怒了,不过皇帝一时也难以正面反驳王志道,就转而从字句上找毛病和转移话题。

明朝官员在上奏弹劾或劝谏皇帝时,一般都会说些自谦自罪的话。王志道也不例外,他在辩解的最后说了句“至臣疏中不能详慎,语多谬误,罪当万死”。崇祯就抓住他“自认”的“谬误”不放,训斥王志道“有这许多谬误来!你在朕前说谬误,书之史册就不谬误了?”

帝又曰:“尔为宪臣,从来有何建白?既是知无不言,还有军国利弊大事,何不奏来?”再四诘之。

接着又开始刁难王志道,既然你说身为言官有建言之责,那么当下的军国利弊大事你怎么不说,并且连续逼问。一时之间王志道也只能答,“兵马、钱粮、物料三者,实当时急务, 此外未敢轻及”。这个笼统回复则正中崇祯下怀,话题被成功转移。

崇祯借此对王志道大加批判,说他大事一件不关心,就会抓着一个小问题上纲上线,“多少关系国家大计,一件不说,因用内臣,外边不便作弊,恰有王坤一疏,就张大起来,有许多话说”。

最后不仅斥责王志道“奸巧之极”,还给他扣了个“挟制朝廷不便处”的罪名。在“怼”赢王志道后,崇祯也不忘给旁听的众官员扣帽子、上紧箍。

又曰:“文武百官,朕未尝不信用,谁肯打起精神,实心做事?只是一味朦徇诿饰。不得已差内臣查核,原出一时权宜。若是参来不行,差他做什么?你们外臣果肯做事,朕何必要用内臣。

简而言之,不是朕偏听偏信宦官,都是被你们这些无能的官员逼的,相关责任也该由你们来负。皇帝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内阁不得不出面“接锅”。

于是首辅周延儒率所有阁臣一起出班谢罪,“皇上万不得已,遣出内臣查核边备,原是忧勤图治之苦心,屡谕甚明,外廷皆知。人于皇上原无不钦服,只是臣等罪状多端 ……”。

至此辩论结束,王志道被革职回籍,崇祯大获全胜。此后崇祯继续重用宦官,不过再也没什么人敢站出来反对了。

但这对崇祯来说并没什么作用,此后大明在他的幸苦操持下仍然每况愈下,最后大厦将倾时被他委以厚望的宦官们除了王承恩,其他不是逃就是选择了卖主求荣。

附录:本文相关文献出自《崇祯实录》和《山书》(作者孙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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