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许多年前，我是个早熟的14岁女孩，身体曲线跟成熟女人没两样，但这不能证明我就是个成熟女人，为了证明这点，我渴望懂得许多这个年龄不该懂的东西。于是，我爱上了克，一个28岁的男人。克住在他舅舅——我的邻居家，他是爸爸的同事，他们常在一起喝得烂醉。
我经常站在窗口偷看，一心想把自己奉献给他。有一晚得知他会过来我家，我竭尽所能把自己打扮成个“女人”。我不喜欢做女孩，因为这意味着我只能天真无邪，一个天真无邪的人，生活是很枯燥的——我这样认为。
我的努力没白费，克一直盯着我看。闲聊时，他装作不经意触摸我的身体，先是肩膀，然后是身侧。爸爸上洗手间后，他靠得更近了，把手放在我的膝头上。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久久萦绕在我的鼻子旁，那是一个男人的味道。
他和爸爸出外喝酒后，我去了邻居家，替他们照顾孩子。作为回报，我可以随便享用冰箱里的东西，还有烟和酒。邻居两夫妇正在吵架，一如往常。有时我觉得，吵架是他俩在进行做爱这项运动前的准备动作，后来我明白那就是书上所说的“前戏”。老公离开了，老婆跟在后面，留下我和两个不满两岁的小孩一起。我打电话告诉爸爸，说今晚可能会在邻居家睡。他当然很高兴，这样他就能带女人回来了。自从我上初一那一年他和妈妈离婚后，就经常过着这样的生活。
我将空气清新剂喷在头发上，抹很多化妆品在脸庞，还涂了口红——我觉得这就叫做成熟。我盯着镜子，偏着脑袋让头发垂下，半掩住左眼，做了个似笑非笑的迷离表情——电影里的成熟女人都是这样诱惑男人的。
凌晨，他们回来了。爸爸的手搭在一个妖艳女子的肩上，我听到他对克说：“我女儿在你舅舅家，别让她回来坏了我的事……”
我没坏过爸爸的“事”，倒是妈妈坏过一次。记得那日秋高气爽，我和同桌蹦跳着向我家走去。打开家门，看到两个疯婆子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上衣的钮扣被扯掉了两粒，左乳房露在外面，那是我妈妈。
二
克开门进来，环视整个房间，眼睛停在我身上问，就你一个人？我说，你舅舅他们明早才回来。他打着酒嗝问我在干嘛，然后走到我身边坐下，挨得很近。我挪开身体，皱起鼻子似笑非笑地说：“走开，你全身都是酒精味，闻到你嘴里呼出来的气体，我都要醉倒了。”他望着我，探询的手掌随着眼神伸了过来，我一动不动，紧张极了，我感到自己是个女人，但同时却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他抱住了我……
一会，他停下来问我：“你是不是第一次？”
我本应告诉他实情，可从嘴里说出的却是：“我不是第一次。”克放心地微笑了，开始解我衣服的钮扣。
我心乱如麻。一个声音在说，真的要这样吗？明天怎么办？另一个声音却说，你爸妈离婚了，爸爸是个风流酒鬼，没人关心你生活一团糟，妈妈白花花的乳房还老是在梦里飘，你还管明天干什么？
突然，小孩的哭声在隔壁房间里尖锐地响起，我的心颤抖了一下：我不能和这个人睡，他的岁数是我的两倍；虽然我喜欢他，但不会有好结果，这最终会成为我一辈子的伤害；也许我根本就不喜欢他，只是想进入成人的世界，而“性”是前往这个世界的快速通道……
他叫我别去管，就让她哭一会，我推不动他，忽然着急起来，嚷着叫他快放手，我要去看看谁哭了。他恶狠狠地瞪着我，我真的害怕了。我向他保证，哄完小孩马上回来。我还说刚才撒谎了，其实我还是处女。他却邪恶地笑着说：“你怎么可能是处女？”
克想要脱下我的裤子，我猛地用膝头顶他的下体，他嗷嗷地叫着，狠狠地还了我几巴掌，我的舌头立即尝到血液的味道。他终于放弃了，穿上衣服，警告我不要跟别人说，还说没人会相信我，因为谁都知道我是个随便的女孩，对他眉来眼去的。而且他是大人，大家都会相信他。
我走进浴室洗净自己，对着镜子审视肿胀的脸庞、滴血的嘴唇。这一晚，我没有睡着过。第二天一早，我身心俱疲地回到爸爸家。爸爸出门了，带着他的一夜情人。我喝了点水，继续上床睡，昨晚屈辱的泪水还未流完。
在被甩了几巴掌后，才发现做一个坏女孩的梦想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
三
我告诉爸爸要去妈妈家住段时间，两小时的车程中，我一句话也没说，爸爸没注意到我红肿的嘴唇，他对很多事都视而不见，我怀着怨恨与难过的心情一路胡思乱想着。
我的嘴唇消肿了，大腿的瘀血消失了，但精神伤疤永远留了下来，经常在梦中哭着醒来，还无缘无故忽然流泪。在妈妈的追问下，我道出了这个秘密。妈妈和继父听后都很震惊，而我则哭得涕泪乱飞：“你们会不会责怪我？”
“我们怎么会怪你呢？这不是你的错，是你爸爸的错。”妈妈说。
“这，这太让我……感到痛心了！”继父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很多年了，我依然记着这个情景：继父的眼眶里溢出了眼泪，脸部的肌肉因为愤怒颤抖不已。
“先把这事告诉你爸，让他知道，他跟怎样的混蛋在一起！”妈妈生气地说。
拿起电话时，我望了一眼继父，他对我点了下头，给我一个鼓励的微笑。我流着泪断断续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但电话另一头没有任何声音，除了低沉的酒嗝声。于是我问：“爸，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嗯，你想要我说什么？”他说得很大声，我甚至能从他的声音里闻到酒精的味道，“你总是在他面前招摇，你应该好好想想，自己才多少岁。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你只是个孩子，别老是打扮得……”
“我想要你问我有没有事！我想要你说的，就这么简单！这一部份是你的错，就是因为你带女人回家，妈妈才跟你离婚，没人管我，让我变成这样……”我的泪水湿透了脸庞。
继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不停安慰我，直到我停止哭泣：“不管怎样，这都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个孩子！你爸爸的话太荒谬了……”
这时我才体会到，继父有多爱我。他向来关心我，但我对他怀有敌意，认为要不是他抢走了妈妈，妈妈和爸爸就能重新和好，我的家庭和人生就不会遭到破坏！
第二天，继父硬是拉着我一起去逛街，兴致勃勃地给我买了许多东西。他亲手给我系上了新买的围巾，一边教我围巾怎么打结好看。其实我从杂志上学会的围巾系法多到数不清，但他说得那么兴高采烈，我不忍打断他。他竟然还问我要不要棉花糖。14岁的女孩举着一大束棉花糖当街舔，实在是丢脸，但他笑呵呵地硬是要买给我。
往回走时，继父忽然轻轻地将我的手握着，我既感到惊讶，又感到陌生——我离“爸爸牵着小手逛街”的年龄已经很远很远了。我使劲抽出手，低头小声地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走了一会，我忍不住问他：“妈妈说你昨晚决定，不再要小孩了，但你以前很想跟她生个小孩的——这是为什么？”
“你不就是我的小孩吗？”继父停下脚步，转头望着我，认真地说，“我一直很想有个女儿……你，能答应我件事吗？”
“什么事？”
“不要长大，永远做我的可爱活泼的小女儿！”
我抬起头，愕然地望着他。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那久违的慈爱——我一直以为我不需要这种东西，但是我错了，此刻，我的心已是一片湿润。
我答应了他，向他伸出手。他非常激动，缓缓地、紧紧地将我的手握着。他是那么的用劲，我竟感到手指阵阵发疼。在这清寒的早晨，有一位爸爸，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言不发地牵着女儿的手，走往家的方向。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令人感觉尤其温暖。
从那天起，我跟继父的感情日渐深厚。我不再急着长大，因为继父那无微不至的呵护与关心，让我体会到了：做一个单纯的女孩，是多么快乐和幸福的事！
多年后，我要结婚了，亲自送请柬给爸爸，意思很明显：把他当客人对待！在接过请柬的那一刻，我能看出他是多么的伤心。可是，我没有报复的快感，看到他老泪纵横的样子，我的心隐隐作痛了。
女儿出生后，我终于明白身为父母是多么的不易，在孩子的心中，父母的形象是高大完美的，你总得小心翼翼，以免摧毁了他们心中的信念。然而，父母也是人，总会犯错的。有了孩子的我，真正长大成熟了，和爸爸都认识到自身的错误，言归于好。那天我带着女儿上门为他庆祝生日时，他激动不已。吃完饭后，他把冰箱里的酒全拿出来，当面一瓶瓶倒掉。他抚摸着我女儿的小脸说：“我没能做个好爸爸，但保证做个好外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