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刷到过“原配暴打小三”的视频？
是不是看得非常爽，但是镜头后你看到的东西到底是哪只手在操控呢？
直播带货火了之后，我这个无业游民也在平台上注册了账号，打算“一夜爆红”。
可惜我一没团队二没天分，直播的东西没什么人看，一个月得到的打赏费才几十块钱。
除了吃饭睡觉，我时刻都想着怎么搞钱。
可越想就越急，越急心里对社会就越多怨气，渐渐的，我每天沉着脸，看什么都不顺眼。
1
这天，我提前准备了好几天的直播刚开始没多久，弹幕上一片辱骂跟质疑，一群人像看小丑一样嘲笑我。
我是奔着赚钱去的，想忍下来，可我越是装着若无其事，弹幕上骂得越得寸进尺。
最后，我完全直播不下去，情绪一下被点燃了，张口怼了那些人，随后提前关闭直播间。
一肚子的火气，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发泄的途径，就去了小区的后山走走。
我正坐在单杠上苦想着挣钱的法子时，不经意地在停车场对面楼的二层看到了蒋姨。
我一下就找到了发泄怨气的对象。
这个蒋姨是我家邻居，平常讨厌得很，嘴碎，爱打探别人私事，爱到处八卦，总在背后东家长、西家短，而且老是阴魂不散。
她跟我妈经常一起买菜、唠嗑，借此不断打听我们家大大小小的事情，这让我非常反感。
蒋姨的儿子在国家单位工作，极其风光，丈夫也是个单位的小干部，她娘家据说很有家底。
而我父母省吃俭用一辈子才勉强在这小区供着一套房，我爸妈就在小区对面开个小店，我大学毕业后连个正经工作也没有，天天在家。
我家的情况，就成了蒋姨日常寻开心的地方。
她表面上总是笑嘻嘻，劝我妈多心疼自己，要买多点漂亮衣服，有好几次还私下教我妈怎么样防着我爸存私房钱，言语跟肢体动作非常夸张。
每次一见我，蒋姨就装模作样地叹气，埋怨她儿子不听她的话，没出息，混了个小职位，儿子每年给她的生活费也才三万块，简直是伤透了父母的心。
她这么话里话外地秀优越感，我何尝不知道她的本意是挖苦和讽刺我没个正经工作？
因此，我连对她打招呼都不肯，她一向倚老卖老，见我“不尊重她”，她也因此一次比一次针对我。
就连对着我那老实巴交的老爸，蒋姨也唯恐天下不乱。
当着我妈的面，蒋姨谈笑风生地问我爸一个月给多少钱我妈家用、年轻时候谈了几个对象。
又问我妈当年找了多少个相好的才定下了我爸，这些问题，旁人看着实在可恶，我父母每次都很尴尬，又不好发作。
一两次还行，但蒋姨一直这么没完没了。
2
我下楼倒个垃圾，她在对面楼看到了，也要大声问我中午吃的是什么。
她故意捏着尖尖的声调说我不上班，一定是找我妈要钱买快餐了，闹得几栋楼的人都听得见，我恨死她了！
吊诡的是，蒋姨人缘这么坏，小区里面不少人对她还是客客气气的。我清楚原因，还不是因为她那“小干部”丈夫跟进了国家单位的儿子吗？
停车场树高林密，灯光又很暗，没有看到我在这里。我盯着蒋姨家的客厅灯光，越想越难平复，忽然间，就看到蒋姨跟她丈夫、儿子吵起来了。
我掏出手机对准了那个窗口。
只见平常在外头穿着花花裙子、故作优雅的蒋姨此刻顶着没有打理好的鸡窝头，穿一身旧的睡衣，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他们父子训斥起来。
原来，因为人事饱和，蒋姨儿子的单位进行人事调动，她儿子从重要职位被分配到了边沿的岗位。
为此，蒋姨觉得儿子给她丢脸。她不断埋怨丈夫当初不听她的话，没有去送礼，才会闹成这样。
他丈夫给她的撒泼闹腾得烦了，冷着脸训斥她两句，就跟儿子各自回房间了，剩下蒋姨站在原地放声哭泣，哭了一会见没人出来理她，她才没趣地回房。
这一切，我都录下来了，足足有几分钟，我心头冷笑，叫你们狗眼看人低，总是摆出高姿态，原来你们也有今天！
3
第二天，我在小区看到蒋姨，她眼圈红红的，少了平日的神采飞扬，有点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不大精神，我破天荒主动上前跟她搭话。
“蒋姨，听说您儿子单位大调动，这回您儿子又升了吧？”我学着她平常的笑嘻嘻。
她的嘴角不自然地扯动了一下，随即很快就面带讽刺：“当然啦，我儿子那是高材生，这回又升了两级，我说小齐，难道你想一辈子啃老？”
说完，她翻了个白眼，趾高气扬地走了，那走路的气势，真的跟她儿子做了大官一样。
我在她背后啐了一口，对她的虚荣、虚伪、羞辱、居高临下更加无比厌恶，出于报复的心态，我把前一天晚上的视频精心剪辑后发到了网上。
视频题目叫“看不起我是穷屌丝？你儿子都凉凉了还跟我装人上人！”，发送完之后，点击率一路飙升，几个小时就将近一万，相当于我一个月的点击率。一天的打赏金额就有好几百呢。
这让我悟出了生财之道，观众喜欢爽点、喜欢跟我一样发泄压力，只要操控好观众的情绪点，我就能挣大钱。
跟我一样有生活压力的人太多了，都需要在网上找个“喷”的渠道，评论区全是对蒋姨一家的各种鄙视、谩骂、抹黑，我看着就大呼过瘾！
好景不长，热度消失后，就没钱赚了，而直播平台有些人每天赚的钱让我眼红不已，因为他们的内容比我的更加博眼球。
4
那之后，晚上一有时间，我就去停车场守着，指不定能从蒋姨家里再挖掘出什么新鲜事呢？她过去那么挖我家的私事，我也要对她以牙还牙。
半个多月后，我先是听到蒋姨家里传来摔碗筷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两脚蹲在单杠上就举起了手机，这一次，蒋姨发难的对象是他的丈夫。
她又哭又闹，骂丈夫没有良心，她儿子去拉扯她，被她一下推开，她一下跳到丈夫跟前，指责他跟十几年前的情人藕断丝连。
我激动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可是大新闻，蒋姨骂了半个多小时，哭诉丈夫对她的不公平，我心里觉得太爽了，她这种里外不一的女人，就活该！
骂到没有力气了，蒋姨吐出来一句：“我知道那狐狸精住在哪里，我也不跟你犟，我直接去扒了她的皮，让她没脸做人！我也不想活了！”
她老公好话说尽，不住认错，让她不要把事情闹大，蒋姨就是不听，一直在在反反复复骂着，跟狐狸精势不两立。
我想，这种女人真是蠢到家了，她丈夫的话是对的，闹大了，她丈夫的工作也保不住，一家人的脸面更加保不住，她可真是自讨苦吃。
不过，为了我的直播，我倒是希望蒋姨赶紧去找那个狐狸精。
我好来一场“原配当街撕丈夫情人为哪般”的直播，把她丈夫出轨的原因全推到蒋姨身上去，她这么强势、不讲理的老女人，谁能不出轨？嘿嘿！
5
一个多星期后，我在自家看到对面的蒋姨神神秘秘地下楼，打扮得全副武装，大帽子、墨镜、口罩，捂得严严实实。
我知道，她这十有八九是“行动”去了，我赶紧回屋穿戴上早就准备好的鸭舌帽、长袖长裤、相机、大口罩，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
七绕八绕，出租车停在了几公里外的一处住宅小区，蒋姨下了车，几个跟她一样打扮的中年女人就围上去，原来她找了帮手。
几个女人一窝蜂冲进去小区旁边一家服装店，动手把几个塑料模特推到，然后把模特的头都踩断，两个店员来阻止，被蒋姨一下给骂回去：“叫唐丽青那个狐狸精给我滚出来！用我男人的钱开店，她算老几！”
店里的动静已经吸引了行人，我在手机的镜头里看到一个长相不错、比蒋姨白嫩年轻的女人走出来，看到蒋姨后她大惊失色，想躲，但蒋姨一下抓住她的长发，并且招呼姐妹们上前一块撕扯她的衣服。
这种热闹事让门外很多人都拿出手机不停拍，就是没有人上去制止，蒋姨几个人的脸密不透风，根本看不到五官，因此她们也不怕别人拍摄，几个人不住地扇打那个女人，把她的外衣跟裙子都扯开了大半。
那个女人哭得惨，一直求饶，蒋姨没有住手，直到对方被撕扯得快一丝不挂了，她才出完了一口恶气：“这回先饶了你，赶紧滚，别再去勾引我男人！”
我在蒋姨转身走出来之前，就已经跳上了出租车，我确定她没有看见我，就算看见我，也认不出是我，蒋姨绝对想不到我跟这事有关系。
当晚，我抱着侥幸的心理，把蒋姨打小三的视频给放到网上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看新鲜的、谴责小三的、想扒拉蒋姨真实身份的，什么人都有。
我主动带节奏，把矛头指向蒋姨，发布了“有母夜叉一般的原配，是个男人都会出轨”的评论，这话得到不少人的起哄跟帖，我飘飘然，得意极了。
原来骂小三的人，纷纷转了风向，也开始数落蒋姨这种女人“自作自受”“杀猪佬投胎”“太强势会克夫”“不懂三从四德”，为了钱，我已经失控了。
6
为了更加刺激观众的热度，我故意泄露了一点蒋姨跟小三的地址，也泄露了一点她丈夫的单位，已经有观众在尝试“人肉”，热度持续了好几天。
那几天，我每天一睡醒，银行里就有好几百块进账，别提多有滋味了。此时此刻，我最想看的就是蒋姨的生活一塌糊涂、一落千丈！
我就是想让所有认识蒋姨的人都知道她家的“私密事”，让她抬不起头，让她以后都不敢大声嫌弃别人，这就是我故意泄露她个人隐私的原因。
虽然我知道这个做法不对，但是我总在安慰自己，那天拍蒋姨打小三的不止我一个人，说不定早有很多人把视频放到朋友圈或者网上了。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怕什么？
果然，蒋姨的下场可以用凄惨来形容。随着视频的热度持续，竟然真的有人凭着我泄露的一点点信息，就扒拉出来蒋姨一家人的好多情况。
具体到蒋姨一家的门牌号、她丈夫的单位、儿子的单位，小三的来历，这还不算，他们几个人的手机号码跟社交账号也给网友扒拉出来了。
小区一下沸腾起来了，随着视频在网上的各种转发，蒋姨一家“出名”了，她家的丑事被我揭了老底，我让她也试试被别人议论跟指指点点的感受。
外头的记者、市民不住有人想往小区挤进来，就是小区里的居民，也都等着蒋姨现身，就像等着看奇葩跟新鲜，蒋姨一家几乎不敢出门。
这事情迅速闹大，蒋姨的丈夫被暂停职位配合调查，估计离撤职也不远了。
至于蒋姨的儿子，每天上下班去单位，也被人认出来，好几次在小区碰到他，他跟做贼一样见人就绕远路，我幸灾乐祸地笑了。
正当我想着怎么进一步偷拍蒋姨一家“落魄后”的境地，去满足粉丝们的猎奇心理时，却发现我母亲为了蒋姨哭了，我简直不敢相信。
老妈一边哭，一边说：“是哪个王八羔子偷拍了蒋姨的家底，你蒋姨是多好的人，那些偷拍的坏人就该千刀万剐！”
7
我一点儿不理解，说：“妈，你傻了吧？蒋姨天天打探我家的私事，还天天挖苦、看不起我们，她有今天，那是现世报。”
话音刚落，老妈就发火了：“你年纪轻轻，知道什么？为了你能有个正经事，蒋姨还答应借给我们三四万呢，就为了你！”
“你说什么？”我如同五雷轰顶。
“你毕业两年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不是经常说要自己摆个摊吗？”老妈叹了口气：“我天天跟你蒋姨混在一起，还不是为了给你借钱。你蒋姨虽然爱攀比，爱口无遮拦，有时候的确让人讨厌，可她人没有坏心眼。人家看到你跟她儿子同龄，又看我们家困难，愿意帮我们一把。”
我觉得自己现在哭也不是、难受也不是，愧疚更加不是，我结结巴巴：“可是，你们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呀？”
老妈板着脸：“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一说有现成的钱你肯定先挥霍大半，剩下的还怎么创业？所以我们想逼着你先想办法努力，不够了再把钱补贴给你，可你一直这么无所事事......”
我一下瘫坐在沙发上，头皮发麻，心脏一下下跳着，脑子空白。
“眼看着下个月你蒋姨就能借钱过来了，可她家这事一出，这钱就打了水漂了。”老妈愁着脸：“今天你蒋姨打电话来说，她们家里现在事出紧急，需要打点的地方也多，钱不够用，不能借给我们了。”
老妈后面絮絮叨叨说了什么，我一点没有听进去，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悔不当初，要是手机在我手上，也许我会当场砸烂。
8
现在想想，蒋姨的嘴巴的确是令人喜欢不起来，但是她没有真的做过什么损人利己的事，她多次讽刺我没有工作，或许只是真的想让我懂得奋进，别天天在家倚靠本就经济拮据的父母。
更重要的是，我偷窥了蒋姨，“揭发”了她家的私事，也害得我自己失去了一个脚踏实地去创业的好机会。
面对着父母，我如坐针毡，我想承认这一切是我做的，可是，我没有那个勇气，我害怕面对父母那种失望和伤心的眼神。
回到房间，我一晚上没有睡着，我从窗户看向对面蒋姨的房子，那里一片漆黑，一点动静也听不见，静悄悄的。
我猜他们是怕再有人偷拍，所以把灯光都熄灭了，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我都做了些什么缺德事！
第二天一早，警察敲开了我家的门。
原来，蒋姨的儿子忍无可忍报了警，警察顺着网上的视频很快锁定了我。
爸妈知道我被抓的原因之后，气得急火攻心，两个人都受了很大的打击，我心里非常沉痛，觉得对不起父母的教养跟期盼。
跟警察走之前，我回身对父母说：“等我回来，我一定好好自力更生，不再玩什么直播了，我会好好给蒋姨道歉的，我确实对不起她。”
以后我家跟蒋姨家还能继续做邻居吗，我不知道。
我的自私跟狭隘害了自己跟父母，害了蒋姨一家，假如时光倒退，我会自觉上进，靠能力去证明自己。
而不是像个见不得人的恶鬼，在网络背后亲手摧毁别人的生活。
（摘编自微信公众号世间事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