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的陶醉徐啸力的嘲讽

陈小北 2018-05-10 00:10:40

在相对传统的环境和场合下,中国人对礼数的重视堪称苛刻——即便在一切从简的今天,一场祭祖仪式也要从“净水净巾”开始,亮烛上香、口中念念有词地持香挥舞,然后是上烛上香、吹奏弹唱,甚至连弹奏者奏响每一个音符的表情、动作、方位都必须一丝不苟。再之后是一系列的进馔、献酒、跪拜、焚献,流程之严谨与繁琐,三言两语难尽其详。

在山西几处闻名遐迩的晋商院落景区中,这样的表演时常发生,它一遍一遍地提醒着人们,这片土地之上曾建立过的庄严与荒诞。导演徐啸力的影片《荒城纪》,透过一出发生在民国期间山西某处虚构荒城(The Lost Land)的黑色幽默故事,试图拆解这浓重仪式感背后的错乱与荒唐。

所以在影片当中,“仪式感”随处可见,并给观众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敲锣打鼓、唱戏火盆这都是小儿科,男主角的眼睛被蒙上红布,当他满心期待的喜悦变成真相大白后的愤怒,画面从彩色变成了黑白,只剩下那一条蒙住双眼的红布依然如鲜血般耀眼,你很难不想起崔健——同样充满仪式感和符号意义的形象。

无论是影片中真正的宗族活动,还是这样具有象征意义的镜头与音乐,都弥漫着强烈的仪式感,而这种仪式感,对一部影片的摄像、美术、服化道都是非常严苛的考验。导演徐啸力对大多数观众来说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名字,而他的团队更大多是大学生或者新人——当我刚刚看完这部影片,尚未了解主创信息的时候,我就断言“这个团队要么特别老道,要么非常生猛”。“地下导演”徐啸力带着一群“顶事”的“初生牛犊”拍出了这么一部生猛异常的影片。

说《荒城纪》生猛,是因为中国电影除了张艺谋之外,还没有另一个导演给人如此强烈的仪式感。而徐啸力不仅令人印象深刻,他的“仪式感”,竟然与还张艺谋背道而驰。

张艺谋的影片经常会用浓重的配色、气势恢宏的场面调度、长镜头慢动作、具有强烈隐喻的细节来构建他所特有的仪式感,而他所构建出的仪式感,通常具有积极的正面意义,展示力量和丰沛的情感,属于“陶醉”走向的仪式感。

徐啸力截然相反。《荒城纪》用灰暗的色彩、超出尺度的特写镜头等手段将仪式感的压制作用表现得淋漓尽致。“礼义廉耻”成为了压迫者的道具,笼罩在这片苍茫大地之上。在这块牌匾之下,徐啸力用无处不在的性暗示、“今天拿着枪你倒硬了”这样的暗喻,以及乌合之众草菅人命时的冷漠甚至欢愉,将这块伪善牌匾之下的私欲拆解得体无完肤。

徐啸力的仪式感,嘲讽的火力全开。

这是一部充满强烈讽刺意味的电影,强烈到你在院线上很难找到与之类比的影片,比《杀生》和《驴得水》都要凶。这是导演徐啸力用宗族制度和新文化运动、礼义廉耻和无处不在的性暗示、乌合之众和强拆抗拆之间炖出的一锅黑色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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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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