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2月17日,“嘟——嘟”电话铃声,在广东省东莞市中堂镇中明酒楼急促地响起来。
迎宾小姐李从蓉快步走过去,急忙拿起话筒彬彬有礼地问:“您好,哪里?”
电话传来的是女声,答道:“柳州,我是陆东成的妹妹陆树清,有急事转告。”
听到“陆东成”三个字,李从蓉心里顿时明白:1993年,她与居住柳州市西环路3号的陆东成,曾有一段钟情,生下一男婴刚满月,因与陆闹矛盾,便横下一条心,跑回湖北老家,与陆东成分道扬镳。去年5月,陆因贩毒、盗窃机动车被柳铁工程公安段抓获入狱,如今已半年多,法院尚未审理定局,虽然几年没有什么来往,但昔日朝夕相处,毕竟还有怀念之情。
对方在电话里还没有说出下文,李从蓉便猜出了八九分。
果然,不出所料,陆树清说的,是柳铁运输中级法院准备在2月下旬开庭审理被告陆东成有关事宜。叫李从蓉速告其姐李晓琴回柳参加旁听审理。
且说李晓琴、李从蓉姐妹俩与陆东成的关系,扑朔迷离,令人费解。
李从蓉认识陆东成是姐姐李晓琴介绍的,相识之后,俩人一见钟情,没有办理结婚手续便姘居,生下男婴后,各奔东西。姐姐李晓琴可怜男婴无人抚养,便带着男婴与陆东成租房同居,身高1.70米、亭亭玉立的李晓琴步妹妹的后尘,与身高1.60米、矮一头的陆东成,成了事实夫妻。不久,李晓琴又生下一女孩,而后,这一对小男女,交给陆东成妹妹陆树清抚养。陆东成被捕后,李晓琴一筹莫展,像断了线的风筝,随风飘荡。
李晓琴突然接到妹妹李从蓉转来的信息,心情难于平静,她知道陆东成被捕后,案大罪重,以陆东成为首等6名犯罪团伙跨省作案,易地销赃,贩毒、盗窃机动车价值160余万元,这次开庭审理定会凶多吉少。一旦失去靠山,意味着什么,李晓琴心里是清楚的。在陆东成生死未卜的关头,她能置之不理?
于是,便断然决定赶往柳州,以寻求对策,助陆东成一臂之力。
2月19日中午,李晓琴备足钱物,动身起程,直奔东莞市汽车站,登上从深圳开往柳州的大巴客车卧铺,日夜兼程,一路颠簸,行程数百公里,第二天上午,抵达桂中工业重镇——柳州,开始不可告人的秘密行动。
李晓琴从大巴下车后,径直赶往市西环路陆东成家里,找到陆的妹妹陆树清,寒暄几句,急忙了解陆东成的情况。陆树清把提前弄到哥哥陆东成的起诉书交给李晓琴。阅后,获悉陆的罪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犹如当头泼来一瓢冷水。
尽管如此,李晓琴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通过陆树清的关系,到柳州市大恒律师事务所聘请罗某作陆东成的辩护律师。为陆做好庭审辩护准备。同时,四处活动,“下米打点”,企图疏通上下关系。
罗律师看完陆东成的起诉书,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深感难有起死回生之力,但作为陆东成的辩护律师,只能尽力而为了。
开庭审理陆东成等6名被告人贩毒、盗窃机动车团伙案,原定2月22日进行,因故推迟到2月25日下午正式开庭。
这天下午,陆东成的亲属和李晓琴“客串”的知情朋友,纷至沓来,男女老少到庭旁听者竟达20多人,热闹场面超过往常。
陆东成等6名被告被押上审判庭,庭审开始后,旁听者一边听审,一边轻声交头接耳,庭内庭外,时而出来,时而进去。
庭审,按法定程序顺利进行,下午休庭后,法警把庭审被告人一一送上囚车,押往柳铁公安处看守所。谁知,囚车刚出法院大门,便杀出一个“程咬金”。
到庭参加旁听的陆东成朋友的黄柳,骑上两轮摩托车尾追囚车,追至柳州市红光路口,恰巧交通亭红灯闪亮,囚车停下来。黄抓住机会靠近囚车,对着囚车内的陆东成小声说:“‘阿成’(陆东成外号),你放心,你的事我会全力以赴的……”
2月26日上午,开庭前,陆东成在审判庭旁车库等待候审时,见到前来旁听的李晓琴,做了一个丢烟头的动作,李以为陆要烟,急忙买来2包555牌香烟,但陆示意不要,李迷惑不解,即转告身边前来参加旁听的朋友刘敏,刘上前与陆东成打了一个照面后默默示意。
接着,刘敏上厕所,同铐一副手铐的陆东成、罗慧东即要求上厕所,在厕所内,陆当着刘把一个海棉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轻轻搓了一下。陆、罗走后,刘敏捡起烟头,交给李晓琴,李从烟头内取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刘敏帮最后一次忙,请买青(氰)化钾和一克烟……”
刘敏按陆纸条的旨意,掏出300元交给陆树清,分头行动筹备,但是,由于各种原因,筹备的物品,无法如愿送给陆东成。
2月27日上午,法院还未开庭,李晓琴提前到达审判庭。随后,法院囚车把陆东成等6名被告送到审判庭旁边车库旁,等待开庭。
陆东成在车库门口见到来旁听的李晓琴,隐蔽地打了一个手势。李不理解陆的意图,就走到车库门口轻声问,陆小声回答说:“跑。”
李听到后,即把陆的意图转告先后来到法庭旁听的黄柳、刘敏等人,几人凑在一起,密谈陆东成逃跑路线事宜。
开庭后,陆东成在庭下候审时,隐蔽地对站在法庭门口的李晓琴伸出拇指和食指,做出枪的手势。李晓琴心领神会。急忙叫刘敏开摩托车到柳州市和平路18号,找到陆东成的朋友周弟(指周家强)说:“‘阿成’找你要东西(指枪)。”
周说:“不在这里。”
李说:“‘阿成’要见你,你自己去跟他说。”说完,与刘敏一起赶回法庭。
不久,周弟来到法庭,在门口与陆东成会面示意后,过一会即休庭。
中午休庭后,李晓琴、周弟、刘敏、陆树清一起,到市红光路粉摊。一边吃米粉,一边密谈如何帮助陆东成逃跑的问题,从物力、人力到出逃路线、接应地点均作了周密考虑,形成了陆成东脱逃的初步方案。
吃完米粉,刘敏到与法院一墙之隔的柳州东站察看地形、路线,周弟回去拿枪,李晓琴和陆树清回法庭。李晓琴回到法庭后,当时还未开庭。陆东成即对李做了个开手铐的手势。李明白用意后,于下午与旁听的覃文英赶到铁路立交桥附近配制钥匙店,通过覃的关系,配制了一把开手铐的钥匙,即带回法庭。并把钥匙交给了黄柳,由黄放入距法庭不远的厕所内,用一张卫生纸盖住,还在卫生纸上涂了些大便。
下午开庭后,刘敏与周弟首先从东站南头进入东站内,去看陆东成逃跑路线和接应地点。在看地形时,周将一支“五四”手枪交给刘,并说自己身上还有一支枪,看完地形,刘敏与周弟持枪进入法庭旁听,不久即休庭。
休庭后,刘敏和周弟即赶到柳州东站大门口外等候接应陆东成。刘、周走后不久,李晓琴见陆东成去厕所了,即与覃文英开摩托车去东站大门口,向刘敏、周弟报告信息,接着刘即用覃文英的摩托车搭周弟到东站内去接应……
陆东成进厕所后未见到想要的“东西”,出来时脸青青的,嘴上不停的唠叨着“周弟、周弟(示意要枪)!”而后黄柳带梁世伟进厕所验证手铐钥匙确实还放在厕所内后,将手铐钥匙带出,并把钥匙又交给了谢泽强,告诉谢伺机另安排人再放,接着黄柳与郑燕玲开摩托车到柳州市面条巷路口与刘敏、周弟和李晓琴等人会合,并向他们通报了陆东成上厕所未跑成的情况。
下午5时许,李晓琴再次来到法庭与陆东成见面,当李从陆的口中得知其一定要枪的情况后,即赶到东站,问周弟要了一支“五四”手枪,把手枪插进裤腰内带进法院。
当时,陆与罗慧东铐在一起,罗正在与罗母、妻子说话,陆问:“周弟的‘东西’送来没有?”
李说:“在我这里。”
此时,罗慧东的弟弟罗慧成过来,把李拉到一边要“东西”,李即把“东西”交给罗慧成。
然后罗慧成即朝法院附近厕所走去。接着,李晓琴离开了法院。
李晓琴走后不久,陆东成、罗慧东说拉稀,第三次要求上厕所,法警唐安明押送同铐在一起的陆、罗去厕所,在厕所内,陆悄悄脱开手铐,从厕所内一块瓦片下拿出一支“五四”式手枪,轻轻拉开枪栓,见子弹已上膛。
下午5点30分左右,法警唐安明进入厕所观察陆志成、罗慧东解手时,在厕所门口陆东成突然抽出“五四”式手枪,用阴森森的枪口对着唐安明,唐躲闪已来不及,陆即扣动扳机,“砰”一声枪响,唐被击中倒地后忍痛拔出手枪还击一枪,倒在血泊中,陆、罗二犯从厕所内越边墙上平顶,仓皇向柳州东站方向逃跑。
“砰、砰”断续两声枪响,惊醒了审判庭内外的法官,也震动了柳铁公安局机关大院内的民警。
听到枪声,柳铁公安局局长廖家雄当即撂下手中的电话,冲出办公室,敏感地意识到发生意外,立即赶到现场,迅速组织特警、机关干警分头追捕逃犯。
冲在前面的是特警翁江。
小翁从厕所平顶抬头观察时,陆、罗两犯已越过厕所平顶,逃到另一栋房顶,罗慧东踩烂平顶上一块隔热板,摔了一跤,持枪逃跑的陆东成回头拉摔倒的罗犯时,发现身穿警服的特警小翁追来,即举枪朝小翁瞄准,企图开枪射击。小翁一边机灵地躲下平顶,一边大声命令:“再跑,我就开枪!”
陆犯见射击目标躲避后,甩开摔倒的罗犯,又快速越上另一栋房子,罗犯爬起来后,跟在陆犯后面分头逃窜。
瞬间,小翁再次抬头察看时,见持枪陆犯已与罗犯拉开一定距离,一前一后分头逃窜。小翁抓住机会,一跃而起,越上厕所平顶,大步紧追不舍,以惊人的动作,跨越厕所平顶与另一栋房屋平顶之间2米多宽的高空距离,冒着生命危险,追捕逃在后面的罪犯罗慧东、“刷、刷、刷”飞快的脚步越过一栋平房后,一下子追上逃犯罗慧东。
当小翁以飞鹰捕食之势扑向罗犯时,走投无路的罗犯见难以脱身,便慌张地从3米多高的房屋平顶跳下去,继续向东站旁边煤场小巷逃窜。
小翁纵身一跃,跟着跳下,飞步追出20多米赶上罗犯。当冲上前擒拿时,罗犯拼命挣扎,用随手携带的手铐向小翁劈头砸来,小翁机警地一闪,接着,飞腿落掌,把罗犯打翻地上,迅速扑上,牢牢按住罗犯,用罗犯逃跑携带的手铐重新铐上。
此时,从前面包抄的特警李绍武、林明德、廖兴赶到,协助小翁把抓获的逃犯罗慧东押回公安局。
持枪脱逃的陆东成沿着房顶向柳州东站方向逃窜,追捕战斗在紧张地进行。
这是一起持枪劫庭的特大暴力案件!
一场紧急大追捕,在柳州地区迅速拉开了战斗序幕!
案发半个小时后,柳铁公安处警犬所所长董维捷奉命带领警犬员苏宇、李义和两条警犬赶到发案现场,迅速使用警犬技术跟踪追捕,在警犬员小苏、小李的引导下,警犬萨克、贝克从逃犯陆东成留下的嗅源,跃上厕所平顶,沿着平顶跟踪到东站,越过新风路口,追到柳州市云头岭菜市附近福红旅社,寻找到陆东成逃走时遗留在旅社的一件棕色皮衣,确定了陆东成逃跑途经的路线,为追捕陆东成提供了准确的方向。
18点30分许,柳州市公安局副局长梅柳成、地区公安局副局长易世平等领导先后赶到柳铁公安局协同作战。铁路、市、地区三警方和柳铁检法两院组成了侦破“2·27”案件临时指挥部。市公安局副局长梅柳成在柳铁公安局坐阵指挥,命令市局防暴支队迅速集结到柳铁公安局院内待命出发。交警支队特勤大队立即赶到各个交通要点进行堵卡。
地区公安局副局长易世平下令柳州地区鹿寨、忻城、来宾、融安、金秀、武宣、合山等县市公安局抽调警力,立即上路设卡查堵。
参战的公安民警,全力以赴,不畏艰险,风餐露宿,连续奋战,侦查案情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从2月27日至3月1日凌晨,在搜查追捕行动中,涉案的陆树清、黄柳、刘敏、谢泽强、覃文英等犯罪嫌疑人先后被抓获。
通过突审工作,掌握涉案有关嫌疑人和案情线索。但是,逃犯陆东成仍然下落不明。
3月2日凌晨5时,审查组干警在突审疑犯中,获悉了重要的案情线索,发现逃犯陆东成在柳州南站附近养殖场、沙塘、河西、羊角山、白云、屏山等地有隐蔽的落脚点。
上午10时许,在柳铁公安局局长廖家雄一声令下,柳铁公安局、处、段、公安学校等250余名干警,以及特警、警犬,兵分三路,迅速包围柳州南站附近养殖场,开展大面积突击搜捕行动,围捕战斗持续半个多小时,但未见逃犯。
11时左右,接到柳州市公安局案情信息,廖局长挥兵转战柳北,驱车赶到柳州市郊沙塘镇,层层包围沙塘镇郭村,开展大搜捕行动,但是还未见逃犯陆东成的踪影。
纵横南北两次大围捕未果,准备收兵时,市局警方向指挥部传来信息:“涉案疑犯范国荣持枪在市西环路一朋友家吃饭”。柳州市公安局局长当即果断指令:“铁路警方速往围捕!”
五分钟后,柳铁工程公安段教导员刘盛草率领侦查员韩文、曾文生、吴海明、刘林锋全副武装驱车赶到西环路,迅速进入现场,冲上二楼。正在吃饭的范国荣听见响声,便躲入厨房内。被侦查员韩文及时发现,当即举枪喝令:“不许动!”刘教导员、侦查员吴海明、曾文生快速冲上前,把范国荣牢牢按住,就地擒获,并控制在场吃饭的另5名嫌疑人。
此时,柳铁公安处刑侦科科长王春明带领侦查员彭柳生、朱毅等4人赶到现场,进行了突击审查。范如实供出了护送逃犯陆东成到柳江县成团乡六道街私人诊所治脚伤的过程,并在碗柜内搜出“五四”手枪一支(经检验系陆东成在现场击伤法警的手枪),子弹5发。
兵贵神速!
刑侦科科长王春明,缉毒缉私大队副大队长何庆林带领侦查员彭柳生、朱毅,乘出租车“红的士”打头阵,后面是乘民用白色轿车现场拍摄人员以及特警、警犬员、警犬、追捕干警,的火速从柳州出发,赶往30公里外的柳江县六道街。
下午5时许,“红的士”驶入六道街停下,身穿便衣的何副大队长,侦查员小朱,从车内急速出来,赶到一家私人诊所。
“医生,前面有车祸伤员,快,快去看!”何副大队长急声喊着。
覃建文医生立即跟着何副队长赶到“红的士”旁,此时,何副大队长立即亮明身份,向覃医生说明来意,并及时了解陆东成治疗脚伤的情况后,在覃医生的陪同下,与侦查员小朱扶着化装受伤的侦查员彭柳生进入诊所。接应的特警、警犬、追捕民警随后跟上。
侦查员小彭进入诊所后,抬头与正在治伤的陆东成会面对视,当陆心神未定地凝望头扎绷带的“伤员”小彭时,小彭和何副大队长突然猛力扑上去,把陆东成牢牢按倒诊床上,令其动弹不得。
追捕告捷,但是,侦查案情工作并没有结束,追捕涉案疑犯的战斗还在继续延伸。
脱逃犯罗慧东、陆东成先后落网后,“2·27”暴力劫庭大案主谋李晓琴逃之夭夭,下落不明,追捕李晓琴变成了侦破这起特大暴力案的重头戏。
发案当晚,柳州警方即驱车星夜兼程,直下广东省东莞市中堂镇布控追捕陆东成。3月2日,获悉陆东成落网后,追捕目标转到主谋李晓琴。
东莞市中堂镇是陆东成和李晓琴在广东活动的据点,陆、李租有一套房子长期同居,与这里的人交往甚广,关系复杂。李的妹妹李从蓉在中堂镇中明酒楼工作,姐妹俩关系密切,来往频繁,是放线钓“鱼”的跟踪目标。
28日下午,追捕组抵达东莞市中堂镇后,立即与东莞市警方取得了联系,在当地派出所的大力协助下,很快摸清了李从蓉活动的地点、关系人及有关情况。追捕组与派出所民警密切配合,隐蔽行动,秘密监控,掌握和控制了李从蓉活动,等待时机,采取措施抓捕李晓琴。
3月4日晚上9点多,李从蓉下班后,搭乘等候在酒楼旁的一辆无牌照、红色摩托车迅速离开。负责监控的梁副科长、袁队长立即启动摩托车尾追上去。被跟踪的摩托车尾灯闪亮,突然拐入一条小巷。干警急速追上去,发现无牌红色摩托车,停在万江镇谷涌区新机坊街一小楼前面,车上一男一女下来后,快步进入小楼内。
不久,从小楼内走出一男两女,女的一个是原跟踪的目标李从蓉,另一个是李的姐姐李晓琴。一男两女同乘一辆摩托车迅速来到海鲜酒店,摩托车停下后,男的和“双李”步入楼内。
“双李”进入海鲜酒店后,与两个男友喝起夜茶,席间,李晓琴一语道心机,神情忧虑地说:“广西公安要抓我!”
话音刚落不久,犹如神兵天降,身穿便衣的刑侦科副科长梁业龙,突然出现在李的面前,垂头丧气的李晓琴和妹妹李从蓉被广西公安“请上”警车。
至此,“2·27”暴力劫庭大案所有嫌疑人全部落网。
越是那种胆小懦弱无能的人和做伤天害理亏心事的群体,越害怕平等神器和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