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去报名时用圆珠笔芯填写的内容,结果被公社干事骂了一通,当时报名的特别多,最有意思有的人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居然想报考大学,这让三叔都觉得好笑,人家说张某生白卷都能考上大学,为什么我就不行?说不定我家祖坟冒青烟呢?公社干事背着手嘲讽,说你们这一屋子要是能考上一个,我就上你们家吃屎!要是考不上,你们一起叫我一声爹吧!
大家都敢怒不敢言,要知道公社干事在当时算是很大的官了。
三叔报考后走着去了一趟城里,给郭老师送了二斤鸡蛋,说郭老师,我可指望你了。郭老师没要他的鸡蛋:我可顾不上你,我也要考大学,报上名了。
郭老师还想借三叔那几本《数理化自学丛书》,三叔借给他一本《代数》,凤凤也报上名了,说全县有好几千人报考,最大的都四十了,也不知道考成啥样!三叔一听这情况就有点灰心丧气。
家里对三叔考试都采取了不支持的态度,用俺爷爷的话这就是“一口吞个大馍馍,离撑死不远了”,我奶奶还没放弃石榴姨家的事,托了我妈去说合,我妈回来告诉我爸:人家嫌你弟弟傻!我看这也是。
为这件事我爹和我娘还打了一架,俩人不说话了。
高考前还发生了一件事,就是村里找人去挖河,派给了我家的劳役,指定是我三叔去。
挖河这个词汇城里人知道的不多,即便是在农村40岁以下的年轻人,也没有去过挖河工地,更说不清啥是“挖河”。但三叔等年龄稍大一些的人,提起“挖河”,都知道那可是苦差事。当时农村一进入冬闲时节,庄稼地里的繁忙农活暂告一段落,劳力有了相对空闲的时间,而汛期里曾经汹涌澎湃的河水也变得干枯了,裸露出坑洼不平的河床,这正是一年里整修水利的黄金时节。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农村几乎每年都要组织人马,轰轰烈烈疏浚河道,开挖新河,青壮劳力尽锐出征,那场面很壮观。
不过三叔已经报名参加高考,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是关键时候,哪能去啊,可当时村里书记很严厉,说你不去不行,不去就是反对生产,是政治问题,最后说就是民兵押着你也要去。
农村人也呆,本来这件事是完全可以想办法的,可大家都不会走弯道,我三叔哭了半天,说自己没考大学的命,都想把那几本书扔到灶堂里烧掉。
说来也巧,正赶上那天凤凤姐骑着自行车来找三叔,是想借那几本参考书,三叔说都给你吧,我要去挖河,没法参加高考了,说完就哇哇哭,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女人。
凤凤姐见过世面,说这种事要讲道理啊,不过讲道理不如走后门,你家给支书家送礼没有?我领着你去他家。我家可没什么礼,好在上次去济南卖枣,我爷爷给我三叔了四块多钱,就买成了香烟。
书记开始还是板着脸,见凤凤拿出香烟,脸上马上笑了,说支持知识青年参加高考。
这是三叔第一次送礼,后来说改变自己命运的就是那次卖枣,如果没有这四块多钱,估计他就只能当一辈子农民。
高考时间是12月9号到10号,一共四门:语文、数学、政治和理化。
未完待续,阅读量多我就明天讲高考的事情。三叔高考运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