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4月21日凌晨2点,中国银行原油宝的投资者大都进入了梦乡,正做着抄底原油成功后一夜暴富豪车豪宅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他们没想到的是,一场针对他们的“大屠杀”正在拉开帷幕。这不是一场公正的对决,一方是老谋深算、精心准备、手握重金的华尔街大鳄;一方却是懵懂无知的投资小白,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期货为何物。
中行原油宝是一款没有杠杆的投资产品,但它对标的WTI原油合约却是实实在在的期货,许多人包括中行原油宝这款产品的设计者都忽略了一点:没有杠杆的期货也是期货,正常情况下它风险可控(最大亏损以本金为限),但当极端情况出现时它就变得风险极大,那就是轧多和轧空的出现。中行原油宝穿仓事件就是轧多的经典案例。
纵观期货业上百年的历史,期货合约价格跌破负值尚属首次,作为期货标的商品,只要售价比市场价格低,买的人会抢破头,更不用说白送。原油作为现代工业的血液,如果有人在2020年之前说原油价格可能成为负值,估计所有人都会说他疯了。因为没有考虑到会出现极端情况,而且原油宝不允许有杠杆,所以中国银行没有将原油宝划分为为高风险的期货产品,而是评级为R3(R3在极端情况下才可能损失本金),将它推荐给了投资小白,不少人甚至以为这是一款低风险高收益的理财产品。这是中国银行最大的失策:将一款小概率情况下会出现高风险的投资产品推荐给了不适合的人,而这个小概率事件,它确实出现了!
2020年3月30日,由于百年难遇的疫情导致原油需求骤减以及缺少库存,怀俄明沥青油(一种用来制作铺路用沥青的稠密原油)的报价为负0.19美元/桶,原油现货的负价格已初漏端倪。4月15日,芝加哥商品交易所修改了结算规则,允许能源期货合约以负数结算。这是明确的风险警告,但多数人都不以为然更不当回事,中行原油宝这款产品的操盘者更是没有一点警觉,没有对投资者提醒,而这是严重的失误,因为中行是原油宝投资者的做市商,是直接对接芝商所进行交易的。
北京时间4月20日晚是芝商所WTI原油2005合约倒数第二个交易日,该合约的多数大玩家在此之前早已移仓,除了中行原油宝的头寸。根据原油宝制定的规则,4月20日22点原油宝投资者停止交易,之后由中行统一按规定进行移仓或结算。这是一个极大的漏洞,在关键时刻投资者没有了交易权限,要知道期货市场行情瞬息万变,几分钟都能决定大赚还是大亏。精明的华尔街大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漏洞,同时他们还准确掌握着原油现货市场和期货市场的一举一动:现货市场供给远大于需求,原油库存接近爆满,而且WTI合约交割地库欣为内陆城市,无法进行海上存储;而在期货市场上,WTI原油2005合约持仓数远大于库欣地区剩余库存,这就意味着大多数多头会因没有储油空间而无法完成交割,而且部分多头根本没有进行原油交割的资格,他们必须进行平仓例如原油宝的头寸。这就为轧多创造了千载难逢的机会,4月21日凌晨汹涌的空单将价格打压下去,部分多单持有者为交割做准备时才发现无法找到库存,只能转投空头的队伍,踩踏不可避免的发生了,随着恐慌的蔓延更多的资金加入抛售,进一步加剧了踩踏,于是出现了恐怖的负40美金,最终收于负37.63美元。华尔街狼王卡尔·伊坎是本次油价史诗级崩盘的大赢家之一,他拥有储油空间并在极低的价格购入了大量原油,而且很可能他就是这场屠杀的始作俑者之一。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原油宝的投资者好比是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在几个小时的睡梦中,他们不仅本金亏损殆尽,还欠下银行2倍的钱!
做多有风险,做空其实风险更大,华尔街有句经典名言:“如果一个人卖出自己没有的东西,那等待他的不是买回来就是进监牢。当轧空出现时,等待做空者就是倾家荡产。保时捷收购大众汽车就是经典的轧空。
保时捷计划收购大众汽车,而大众汽车营收规模等是保时捷的20倍,这是真正的蛇吞象,大部分分析师都不看好这一收购,认为以保时捷的财务状况根本无法负担收购的资金支出。保时捷收购大众汽车的工作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2005年保时捷买下大众20%的股份,2006年增持大众汽车股权到27.4%,2007年增持大众股权至31%。2008年金融危机的爆发,做空者获利丰厚,通用、福特、克莱斯勒三大汽车巨头均遭受重创接近破产,股价大跌,相比之下大众汽车股价高高在上,众多对冲基金和投机者蜂拥云集,大肆做空大众汽车。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众多的机构断定保时捷无法收购成功,从而有恃无恐地做空呢,他们不怕被轧空吗?这是因为德国《证交法》规定,买入一家上市公司持股超过30%之后,如再买入必须公告。保时捷目前持股大众31%,与控股所要求的75%相距甚远,而此后保时捷每一次买入必须进行公告,做空者有足够时间可以从容撤退。保时捷在公告持股达到42.6%后长时间再未买入似乎印证了他们的判断,同期外界传言收购遇到了障碍。做空者预测保时捷将会收购失败停止买入甚至会卖出,大众股价将会大幅下跌,纷纷加码做空,于是高达13%的流通股被卖空。他们不知道的是,保时捷正在暗中吸纳大众流通股买权(买入期权)却不需要任何公告。魔鬼藏在细节中,因为法兰克福交易所有一条特殊的规定,如果不使用杠杆,全额买入买权,可自行决定何时公布期权仓位。所有做空者都忽视了这条期权规则,因为保时捷是该条规则制定以来的首次使用者。
2008年10月26日,保时捷公司宣布,他们获得了大众汽车31.5%的股票期权,加上持有的42.6%的股份,总计控制74.1%的股份,下一步将继续增持至75%以上。所有的卖空者开始恐慌了,因为保时捷已控制74.1%的股份,而萨克森州政府持有大众股份20.1%(这部分股份不能卖出),市场上所有可流通的股份只剩下5.9%,而所有卖空股份高达13%,这意味着空头回补所需要的7.1 %的股份无论多高的价格都买不到,这是极端状态的轧空。卖空者开始疯抢大众的股票,谁都不想成为那剩余的7.1 %,大众股价从200欧元涨到1000欧元仍一票难求,不得已,在交易所协调下空头含泪高价买回保时捷手中释出的股份,据统计卖空者至少出现了数十亿欧元的损失,一些小型对冲基金甚至因此破产倒闭,德国著名企业家亿万富豪阿道夫·默克勒也因做空失败损失惨重,最终撞火车自杀。保时捷大获全胜,轧空获利是其汽车销售盈利的8倍。
期货是一把双刃剑,极少数天才交易者通过它短期实现了财富自由,实业公司可以通过期货套期保值对冲风险,对于他们来说期货确实是有益的工具。但对于普通投资者来说,期货则是潘多拉的魔盒,期货市场的淘汰率太高了,很多人抱着一夜暴富的念头乘兴而来,最终却落荒而逃,据统计80%的期货交易账户会在2个月内遭遇大亏甚至爆仓,从而退出了这个残酷的市场。
任何人只能赚自己认知范围之内的钱,并为自己的认知缺陷买单,投资市场风云诡谲,我们必须在每一项投资前系好安全带,仔细评估所有可能的风险,确保损失在自己可承受范围内。
细节决定成败,大众汽车的卖空者忽视了全额买入买权不需要公告这条要命的规则,并且对保时捷向银行申请100多亿欧元的贷款没有引起重视导致了惨败。原油宝投资者和中行都忽略了4月15日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允许能源期货合约以负数结算的细节导致了穿仓事件的发生。
根据最新消息,中国银行表态愿意在法律框架下承担应有责任,并委托律师正式向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发函要求进行调查。不管这起事件会如何收场,国内投资者都应引以为戒,中国的崛起离不开强大的资本市场,更离不开一大批优秀的金融人才,愿类似惨剧不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