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我33岁,孑然一身,生活过得一团糟。村里人都说我这辈子算是完了,谁家姑娘会嫁给一个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男人呢?我苦笑,可不是嘛,我自己都觉得活着是个奇迹了。父母走得早,留下来的几亩薄田也荒废了,破败的屋子遮不住风雨,我就像一棵枯萎的树,了无生机。
王婶是村里有名的热心肠,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总是隔三差五地来劝我。“水松啊,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男人得有个家,娶个媳妇,日子才有盼头。”我总是笑着摇头,心里却满是苦涩。谁不知道我的情况,谁愿意跳进这个火坑呢?可王婶这次却没放弃,她神秘兮兮地跟我说起了程家村的程秀兰。
程秀兰,这个名字我听过,她爹是程木匠,家境不错,但她脸上有疤,这在农村可是个大问题。我心里一咯噔,王婶这是要给我介绍她?我连忙摆手,“王婶,你可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这样,怎么好意思耽误人家姑娘。”王婶却很认真,“水松,人家姑娘没你想得那么差,她爹娘说了,不要彩礼,还陪嫁一头牛,你只要真心待她,日子就能过起来。”
一头牛,这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可是个天文数字。我心动了,却又犹豫,我真能给人家姑娘一个家吗?王婶看出了我的顾虑,继续劝我,“水松,你就当给自己一个机会,去看看她,成不成,见面再说。”我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或许,这是我改变命运的机会。
第二天,我跟着王婶去了程家。程家的院子收拾得干净利落,程木匠夫妇热情地接待了我。我有些拘谨,目光四处张望,最后落在角落里一个瘦弱的身影上。她低着头,脸上蒙着纱巾,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王婶笑着介绍,“秀兰啊,这就是水松,咱们村里人都知道的,人老实,你放心。”她轻轻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声音很轻,“水松哥,你真不嫌弃我吗?”
我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嫌弃不嫌弃,我都啥样了,哪还有资格挑人?”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揭开了纱巾。我看着她的脸,确实有些疤痕,但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她的眼睛很亮,那亮光里藏着一丝倔强和不服输,我的心忽然一沉,一种说不出的疼涌上心头。我咬了咬牙,“秀兰,我要是能给你个家,你愿意嫁给我吗?”她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我愿意,只要你不嫌弃我。”
婚礼很简单,秀兰带着一头牛和一些嫁妆嫁给了我,进了我家那破败的小屋。婚后的日子,我才真正体会到她的好。她勤快能干,地里的活抢着干,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她从不嫌弃这个家,总是说,“咱们慢慢来,日子会好起来的。”村里人却说三道四,“水松这人运气真好,娶了程木匠的女儿。”“再好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对苦命人。”
这些话传到秀兰耳朵里,她只是笑笑,从不争辩。我知道她自尊心强,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她命苦,她笑着回了一句,“命苦的人才懂得珍惜福气。”那天晚上,她坐在院子里,眼眶红红的。“水松哥,你说咱们的日子真的会越来越好吗?”我点燃一根烟,坐在她身边,“会的,只要咱们一起努力,肯定会越来越好。”
后来,秀兰琢磨着养牛赚钱,又学会了织布,靠着自己的一双手,把这个家撑了起来。几年后,我们有了两个孩子,日子也渐渐宽裕了起来。就在我们以为一切都步入正轨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打破了平静。村里来了个药商,说能治脸上的疤,王婶拉着秀兰去试试。没想到,几个月后,她的脸真的好了很多。半年后,疤痕几乎全褪了。
村里人看她的眼神变了,开始夸她,“秀兰,这人真能干,连脸都治好了。”可秀兰却不以为意,“治好了又能怎么样?我该干啥还干啥。”我知道,她不是不高兴,而是经历了太多,早已看淡了别人的眼光。如今,我坐在院子里,看着她和孩子们忙碌的身影,心里满是满足。或许这辈子我都还不完欠她的,但我知道,只要她愿意陪着我,再难的日子我都不怕了。我抬头看了看天,阳光正好。“秀兰,你说咱们是不是挺有福气的?”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着说,“福气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自己挣来的。”是啊,是自己挣来的。幸福,究竟是命中注定,还是靠自己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