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冬,是村里一个普通的小青年,三叔是我爸的三弟。三叔平时在村子里是个很特别的人,他做事情不喜欢讲人情,一板一眼,有理就干,没理就甭指望他帮忙。村里人提起他,话里话外都带着一股子敬而远之的味道。三叔年轻的时候是个泥瓦匠,手艺精湛,谁家建房、修屋顶都会找他,可他这人不喜欢讲究个"人情"二字。邻里之间少不了有些求帮忙的事,但三叔最见不得的就是谁为了省几个钱,非要打感情牌,拉着脸说"你看咱们关系多好"。他会毫不留情地说,"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我得按规矩来"。于是,一些村民对三叔的评价就开始不太好了,说他抠门、不通人情世故,村里大小事情也渐渐不再叫他。三叔也不在乎这些,依旧我行我素。村里有人盖房子,找别的师傅,他就在一旁冷眼看着,也不会主动过去帮忙。人情往来是村子里最重要的东西,但三叔却始终觉得,人情多了,难免有人钻空子,还是自己活得自在一些。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三叔的孙子出生。三叔的儿子,也就是我堂哥,十年前离开村里打工去了外地,直到成家生子,才又回到村里住。三叔高兴得不得了,毕竟这可是三叔家第三代的第一个孩子。他忙前忙后,张罗着孙子满月酒的事情,特意找了村口那家最气派的饭店,还亲自挨家挨户去请帖。我跟爸妈那天提前到了饭店,帮忙安排酒席。三叔穿着一身新买的黑色西装,忙得满头大汗,但脸上挂着掩不住的喜悦。他不常这么高调,但为了孙子的满月酒,显然是想好好风光一把。饭店里摆了十几桌,酒水菜品样样都是最好的,连桌布都是特意选的红色,看着喜气洋洋。到了中午开席的时间,我跟爸妈坐在主桌旁,三叔站在门口等着客人。可是过了好一会儿,来的人却寥寥无几,偌大的酒席显得格外冷清。三叔的笑容渐渐僵在脸上,他眼睛不断往门外瞟,眉头越皱越紧。我能看出来,他心里有些慌了。我妈叹了口气,悄声对我说,"你三叔平时不爱讲人情,这回大家也不买账了啊。"我爸也摇了摇头,"哎,人情还是得讲,这么多年了,哪能一直硬着来。"我看着三叔,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疲惫和无奈。他抿着嘴,深深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人情啊,还是不能丢啊。"我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三叔年轻时的坚持,现在却让他尝到了孤独的滋味。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他从未展露过的一面,不是那个一向强硬、不近人情的三叔,而是一个老人,一个因为孙子的满月酒而想热闹一场,却终究没能如愿的老人。下午,几桌坐着的都是我们家亲戚,还有一些碍于面子来的村民,大部分人只是匆匆喝了杯酒,吃了几口菜,就找借口离开了。三叔坐在主桌上,看着满桌子的菜,突然像老了好几岁,他低声对我说,"小冬啊,别像三叔这样,平时得和大家多走动走动,讲究些人情,村里人不图你什么好处,就图个念想啊。"我点点头,看着三叔眼里隐隐的湿意,心里五味杂陈。小时候我一直觉得三叔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做事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对那些动不动就拿感情说事的人更是不屑一顾。可现在,我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人情世故,也许才是生活中最温暖的部分。满月酒的结束比预想中早了很多,三叔亲手给村里几位老人装了些剩下的菜,嘴里一个劲儿地说,"都是自己人,别客气,带回去尝尝。"那几位老人笑了笑,没说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他们心里其实也不好受。三叔平日里跟他们没什么交情,这会儿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默默接过那些菜。回到家后,我妈忍不住唉声叹气,"你三叔啊,总算明白了吧,人情世故这东西,有时候不光是面子问题,还是心里的一种依靠啊。"三叔的变化从那天之后就慢慢显现出来了。他开始主动参加村里的活动,哪怕只是帮人搭把手搬东西,也会过去。他还时不时带着孙子去串门,给人家送点自己家种的蔬菜。我听村里人说起三叔,语气里也渐渐多了些温和。有一次,村里谁家小孩过生日,三叔也去了,还特意带了个小礼物。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那个曾经因为不愿讲人情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三叔,如今正坐在人群里,笑得那么自然。他高兴地逗着小孩,和周围的人有说有笑,我忽然觉得,这样的三叔,才是真正找到了生活的温暖。三叔用他自己经历的孤独,换来了对人情冷暖的新的理解。或许他曾经不屑那些人情往来,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可当他真正想和大家分享自己的快乐时,才发现原来人情早已在不经意间疏远了他。而现在,他懂了,也愿意去弥补,虽然晚了一些,但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我看着他那渐渐变得开朗的笑容,心里也替他感到高兴。人情,说到底,是生活中的温度,是人与人之间的那份牵挂和关心。三叔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而我也在他的故事里,看到了生活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