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村庄是黄褐色的，是那种赫石加阳光的黄搅进里面，是那种沙子的黄，因为故乡就傍依在河边，它还带着岩石风化的赤红，掀出一块是润湿油光光的，还带着沙的柔软。那些黄土铺成的小路在田野上蜿蜒很漂亮，象飘带，点缀着日历里阳光星月撒下的碎金与梦呓。凸凹不平是诗的跳跃。

当然，农人是厌倦这些凹凸不平的土疙瘩，因为它使地排车，小推车发出吱吱喳喳颠荡的响，发出岁月的唱歌声。那些凸凹不平的乡路将麦苗的田地用数个几何形的图版圈起来，仿佛被圈起的羊圈，一片片的被积雪盖在下面，安眠于冻土中。

积雪下的麦苗是墨中带着绿，这是生命、对严寒冰雪顽强的一种展示，象村庄的这些农人，尽管有的叶片被冻的卷边枯黄，尽管它们被冻成一簇雕塑，但它那种墨绿执着冰冻的信仰，依然以伏着黄土的形式表现出来。

腊月的村庄是黑墨大写意的酣畅，墨写的树枝，以朦胧的美在村庄的上空勾勒描写，在那些青瓦黄墙体的房子间晕染，青瓦居舍是村庄带草帽的壮汉，身披蓑衣，挺身站立于严寒，守护着家这个词语中的每一个名词，老人，妻子，小女，幼儿。此刻，炊烟袅袅升起，在冷冷的霞光里划着她的温度，这是妻子与母亲的代名词。故乡有了那股袅袅的炊烟，就有了怀念与温暖。

腊月的村庄是落雪的季节，灰蒙蒙的天罩着村庄，罩着清冷冻土的田地，田里的冻的裂纹象蚯蚓拱出行走的纹路，麦苗白色的根从中裸露出来，没事的，它们象故乡田埂上打闹的孩子，在寒风中卷着裤腿。胳膊裸露，打闹，奔跑。壮实着呢！

“冬雪雪冬小大寒”雪无声息的落下来，象天空候鸟的羽翼，从灰濛濛的天空飘着碎步，在微风盘旋着，落在村庄的树上，成了＂千树万树的梨花＂房子此时肿胀蓬松起来，象一个个白色的绒球，墨色的墙体，仿佛水墨丹青，田野也白了，那些阡陌也白了，偶尔那些土坷垃逗皮的探出头来，得意的大口吸允雪霄的湿气，而田野的麦苗，在阳光的一阵抚摸后，依然露出她春天青绿的信息。那些留在乡路上的两串雪的脚印，是穿着天蓝色布衣的年轻的母亲，她背着粪筐，里面装的是满满的柴草，脸庞冒着微汗，两腮抹着丹霞，柴草是村庄唯一在下雪天取暖的方式，熬玉米粥，啃着咯咯响的清水咸菜，把碗边吸吮的滋滋响……

腊月的村庄都鞭炮又开始稀稀啦啦的响起来，在空旷的天地间，悠长的搅拌着阳光和蓝色的空气，在纵横的树枝盘成的墨迹，缠绕了几圈后，钻进你的耳膜，迸出清脆的碎响，象你用牙齿穿的青罗卜一样。红色的爆仗皮碎了一地，散落在雪中，空中弥漫着蓝烟散发着好闻的烟气。那是肉味，鱼味，甜香的年味，过了腊八就是年呀！

过了腊八，年味就浓了。大街上响起零打碎敲的鞭炮，家家户户开始提竹篮的，背袋子的，挎布包的，三两成群，开始从大街小巷走出去赶集。她们个个脸上带着笑，都希望趁年末岁尾，置办些年货，即便宜又实惠，还又好的，粉皮，粉条，海带，这是即便宜又好的年货。肉是买肥的，越的白嫩油膘厚的越好，至于鸡鱼，那都是奢侈的东西。初非家里有隆重的事，鱼买也是买那种咸巴鱼，很咸很香，不用过油炸，生吃也很香。

买个苇杆子编的篦子，买个高梁秸编的锅盖，买个竹条编的篮子，蒙上红花布，美得很。

此时我最喜欢母亲给我买的一毛钱两挂的小鞭炮，点着捻子，冒着火蛇一样的火星，随手一扔，便在空中炸响，迸出火团，撒出冬夜的一片星星，那清脆的声响，象长鞭抽在冰凌的声音。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看边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是的，季节在赶趟，怎能听不见季节的声鞭声呢？

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上天给玉皇大帝汇报一年的收成去了，母亲说；她开始她的忙碌，蒸馒头是必不可少的，此时的母亲平素最好的手艺，把馒头蒸出一个个雪白雪白的，又松软可口，仿佛如口即化，白白的馒头贴着锅边烧红的硌渣，深红深红的，象家乡西边田野

那半边夕阳，咬一口满嘴的粮食醇香。

腊月二十九下午，在百里外煤矿上上班的父亲踏着满地的冰雪归来了，瘦高个，高颧骨，一字眉，穿着件黄军大衣。

这是全家最欢喜的时候，他肩上背的黄提包上装了花生，糖果，瓜子好吃的东西，还有成挂的大红鞭炮，粱山二踢脚炮仗。写春联是必不可少的，父亲原来是教师，村里四邻八居的人在这个春节请父亲写春联，大红纸，大笔一挥，龙飞凤舞，父亲说，年是团圆的象征，一家人团圆寓意着一年好的兆头与开始，所以全家一定团聚过年，

这样团圆的春节一直持续到2002年最后，他患重病离世，的最后一个春节，屈指算来已经二十年了。母亲也于2015年患病去世，如今，天命之年的我，为生活漂流于都市他乡。故乡，对于我，似乎成为成为一种奢望……

如今，故乡又进入腊月，而我在异地风尘仆仆，只能这篇巜腊月的村庄》

树上春树写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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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侯保军，70后，山东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巜北京文学》《散文百家》《散文选刊》巜中华文学》《海外文摘》巜西部散文》巜时代文学》巜青年文学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