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近女色,可唯独对我非常关心,而我却即将投身003号保密研究,要舍弃身份,心中满是不舍。

云思文化 2025-01-21 10:29:08

“宋佑宁同志,你确定参与003号保密研究吗?一旦选择同意,您现在的身份将会在一个月后彻底被注销,再也无法恢复。”

我轻轻摘下脖子上江景淮一步一叩求来的玉佩:

“我确定。”

挂断电话后,我走到江景淮的窗边。

纹饰复杂的玻璃阻隔了我的视线,只能依稀看见他身姿笔挺的坐在钢琴旁边。

他没有回头,却仍能知道我在看他:

“今年想听什么?”

我张了张嘴,想说出歌名,又咽了回去。

江景淮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没有等我回答,一首格外简单的旋律便从他手底倾泻而出。

在琴声中,我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十五年前的江景淮。

那时,我刚刚被江家领养,夜里总被母亲从楼上坠落的那一幕惊醒。

江景淮整夜守着我,如现在一样,一遍遍弹奏着这首《虫儿飞》哄我入睡。

一曲终了,江景淮微微侧身,他的睫毛微垂,在窗上落下细碎的剪影:

“你看,这只是哄孩子的歌而已。你也大了,不用记得。”

江景淮顿了顿,说话的声音还是平静而淡漠:

“这样也省去一些麻烦。毕竟以后你生日也是我和沁雪的纪念日,我没什么时间过来陪你。”

我低低的应了一声,心中是说不出的苦涩。

曲子还是那么动听,只可惜,从前却只是从前了:

“好…我知道了。”

江景淮起身大步流星的从我的身边走过:

“嗯,走吧。会场那边该开始了。”

我和他各自上车,前往会场。

等我们赶到时,整个会场已经人声鼎沸。

巨大的水晶灯闪耀着,映照得里面每个人都光彩夺目,A市名流几乎都齐聚于此。

“我什么时候才能在这里办上生日宴啊?”

“别想了,这是江氏名下产业,顶层这个会场只在每年宋小姐生日的时候才开放。你就算再有钱也没用。”

“江家对这个养女也太好了吧。特别是江氏太子爷对待她,简直捧在手心都怕摔了。”

“要是当时从歹徒手里救下江少的是我爸就好了,我也能被江家收养。”

江景淮面带微笑,轻松穿过人群站上中央的舞台:

“欢迎大家光临宴会,和我们江家共庆舍妹的24岁生日。”

他握着话筒,转头看向我,目光还是那样平和深沉:

“希望她人生的每一程,都能如今天一样美丽,璀璨。”

一个巨大的三层蛋糕被缓缓推到我面前。

上面放着的小人偶一眼就能看出是我的模样。

这样的人偶我有十五个,不一样的是,过去这些人偶脚下都刻有江景淮的名字,由他亲手制作。

今年的人偶精致许多,唯独脚下署名处是一片空白。

或许,在江景淮的眼中,这也只是哄孩子的小玩意儿。

现在我长大了,他终于可以一点点斩断这些连接了。

在众人齐唱的生日歌中,我缓缓闭上了双眼,恰好掩盖住发红的眼眶。

过去每年,我都会盼望自己能永远停留在江景淮身边。

但今年,我只许愿他能够一直幸福。

伴随着蜡烛吹灭,灯光重新亮起。

一座挂着钥匙的别墅微缩模型被江景淮捧了过来。

不断有眼尖的宾客认出房子是A市最新的楼王,发出阵阵惊呼。

江景淮拿起钥匙,轻轻放在我手里:

“我们佑宁是个大姑娘了,也该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了。”

这栋房子的确奢华耀眼,但更重要的是,和江家老宅相隔一整座城市。

我直直的看向他的眼睛,声音有些发哑:

“哥,谢谢。”

江景淮神色沉了沉,没有回应我的目光,反而重新握住了话筒:

“其实今天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和大家宣布。”

已经知道是什么消息的我,呼吸猛然一滞。

纵然心里骤然爆发出一阵细密的疼痛,但还是识趣的退开几步,将他身边的位置空出。

江景淮身体僵了僵,却始终没有回头。

聚光灯从台上离开,慢慢移动到入场口处。

江景淮一步步走过去,将乔沁雪的手牵起挽到自己臂弯处。

缓过神来的宾客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原来江少这么多年不近女色,原来是眼光这么高啊。”

“他们这也太般配了。”

江景淮将乔沁雪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

“我将和沁雪很快会举行婚礼,希望各位到时赏光参加。”

他面向乔沁雪缓缓掏出一枚戒指:

“沁雪,以后请多多照顾。”

那枚戒指并没有众人想象之中那般奢华,甚至有些老旧。

但我却一眼认出,这正是江景淮奶奶留给他的遗物。

我小时候总是任性地想要他给我看看,但一向宽纵我的江景淮只是神色平淡的一再拒绝。

当时我并不明白,处处都待我很好的大哥为何偏偏舍不得那枚戒指。

此时他看向乔沁雪时红了的眼眶却向我说明了原因。

原来,那枚戒指由不得我触碰,他柔软的另一面也是。

我站在会场的最边缘的角落,看着江景淮和乔沁雪站在台上的样子,眼泪无声的滑落。

乔沁雪和他站在一起的确像是从童话中走出来的王子和公主。

他们门当户对,年龄相当,才貌相匹。

远比,我和他般配许多。

我忽然觉得过去十五年,江景淮曾给予我的温柔就像是一场大梦。

现在就是该醒来的时候了。

第2章

我独自回到老宅,将自己深深埋进柔软的被子中。

房间里巨大的落地窗映照出整个城市的灯火,床头上两张拍摄于十五年前的照片却恰好被隐没进阴影中。

一张是父母尚在时,我们拍摄的全家福,一张则是江景淮把满面泪痕的我抱在怀中。

我看着照片,思绪不自觉被拉扯到遥远的过去。

那年,江景淮被歹徒绑架,我父亲出门锻炼时听到他的呼救,便只身潜入废弃仓库营救。

江景淮得以逃生,我父亲却毙命于歹徒的刀下,母亲也承受不住打击跳楼自尽

成了孤儿的我被江家收养。

江景淮没有嫌弃刚被带回来的我哭得邋遢,反而将我抱在怀里小心安抚:

“宁宁别哭,哥哥以后就是你的依靠。”

相较于鲜少回家的养父和性子冷淡严肃的养母,江景淮才是那个真正意义上抚养我长大的人。

从九岁到二十四岁,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都是他陪我走过。

我被人嘲笑是无父无母的野种时,一贯温柔自持的江景淮会发了狠的揍人。

我因为初次月经懵懂又慌乱的躲藏起来,也是他满头大汗的找到我,红着一张脸教我怎么使用卫生巾。

这种事情实在太多太多,多到江景淮三个字充盈了我的整个人生,多到所有人都会感叹我是江景淮心尖上的公主。

所以,爱这个字在我心里从来只与江景淮相关,我理所当然的沉沦在他的温柔里。

大学毕业典礼那天,我自以为是的和江景淮告了白。

但江景淮眼中却燃起无尽的怒火:

“宋佑宁,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兄妹!”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不是我亲哥。”

听到我的辩驳,江景淮难以置信的摇头,原地徘徊的脚步变得慌乱异常。

片刻之后,他面上只剩下沉重的神色,从齿缝中咬出几个字来:

“你一定是疯了!我们只能是兄妹。”

“我就算是个畜牲,也永远不会爱上自己亲手养大的妹妹。”

从那天起,江景淮便鲜少回家,看到我时也只是冷漠的擦肩走过。

直到两个月前,他主动将乔沁雪带回来介绍给全家人。

乔沁雪的确很好,就连一向挑剔的养母,看到他们站在一起时,眼里都是溢出来的满意。

我看着他们紧扣的十指,就像是整个人被突然掏空了一般,连嫉妒这种情绪都无从提起。

他们亲昵的坐在沙发上探讨蜜月的去处和婚礼的风格。

江景淮偶尔还会拿出从前的相册,充满趣味的给她讲述自己的过去。

在他分享给乔沁雪的前半生中,有他的童年乐趣、年少得志和偶尔的彷徨脆弱。

但唯独我,如同一个与他来说无足轻重的宠物,总是被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我细细回想了他说的一切,也痛哭了整晚。

但不管怎样,我都无法忽视他讲起我时满不在意的微笑。

第二天,我便前往单位递交了参与003号保密研究计划的意向书。

或许是,江景淮感应到了什么。

那天他少见的问我,要不要载我一程。

但我只是笑着回绝:

“谢谢大哥,不过不用了。”

叫了这么多年的哥,只有这一次,我是如此的心甘情愿。

第3章

我不知不觉在回忆中沉沉的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一下楼,我便发现江景淮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他听见脚步声,站起来看向我:

“明湖一号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你没什么问题的话,搬过去吧。”

江景淮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今天早餐吃什么一般。

我想要应下,但喉咙却止不住的哽咽,始终无法发出声音。

我恍惚间想起十年前他拉着我去看卧室时欢欣的样子:

“宁宁,老宅翻新时我专门让他们把你的房间安置在了我旁边,不管什么时候你需要我,我都能听到。”

江景淮见我愣神,微微皱了皱眉,语气中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压迫:

“沁雪马上要住过来了,你在这里不太方便。”

“毕竟,你不是江家人。总不能在江家待一辈子。”

说完,他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再有,披上大衣准备出门。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颤抖,看向他背影的双眼却止不住的酸涩:

“好,收拾好东西我就搬。”

江景淮开门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不用收拾了。家具那边都有,这边你只需要带重要的东西,其他无关紧要的我都会扔掉。”

“今天就搬,我现在去接沁雪。”

沉重的大门合上,隔绝了我看向他的视线。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卧室,细细打量过屋里的每一样陈设。

所有家具都曾是江景淮亲手挑选,被精心放置的摆件也大都是他赠送的礼物。

我一时间竟不知道,究竟哪些才是江景淮口中的“无关紧要”。

是他满手伤痕才终于雕刻出的小天使雕塑?还是他花光了成年前攒下的所有零花钱买来的宝石项链?

指尖在这些物件上略过,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充盈我的眼眶。

我想起十八岁那年,我因高考分外不安时,江景淮手捧着一枚玉佩给我带上,眼神坚定的告诉我:

“宁宁,你一定可以实现梦想,成为最好的科学家。”

那时,他忘记了擦掉自己膝盖上的脏污。

我当然也不会告诉他,碰巧也想给自己求个好运的我,看见了这块玉佩的由来。

江景淮素来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他不相信神佛,却在那年夏天的烈日下一步一叩从山脚跪行到顶上的大殿。

即使纤长的手指被滚烫的青石板灼得发红,笔挺的西装也变得狼狈异常。

但在他仰头看向神明时,灿烈的阳光也只从青年人那双深邃眼眸中映照出盛放的虔诚。

而这样的虔诚,仅仅是为了给我求一块传闻中代表万事称心的玉佩。

或许,只是江景淮实在太好,好到我以前从未想到,给我的温柔其实是他身上的枷锁。

一旦我不再是那个年幼可怜的孤女,也就代表他的责任已经结束,终于从我这座牢笼中“刑满释放”了。

我将早已摘下的玉佩放在床头那张幼年合照的旁边,只把和父母的全家福放进行李箱中。

和江景淮有关的东西,我不想带走。

但看着装下所有决定带走的东西,仍旧空荡得可怜的行李箱。

我才发觉原来过去充实的生活中丝丝缕缕都是江景淮的身影,他抽身离开后,我也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皮囊。

楼下传来开门的动静,我加快动作将箱子合上匆匆下楼。

收拾东西的时候太过专注,我竟没注意到外面下起了雪。

江景淮正神情温柔的给乔沁雪掸去衣服上的雪花。

在抹去发间的残雪时,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

乔沁雪笑着扑在江景淮怀里:

“别擦。今日同淋雪,他朝共白头,不好吗?”

江景淮眼尾也染上笑意,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

“当然好,不过现在最紧要的是,你别感冒。共白头也要身体健康,不是么?”

我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只想逃遁,但慌乱的脚步,还是惊动了两人。

乔沁雪有些羞赧的拉了拉江景淮的衣袖,往他的身后躲了躲。

江景淮立即伸手牵住她,侧首柔声安抚:

“没事。”

他再看向我时,那份温柔已经消失,严肃的视线在我手上的行李箱凝视片刻才开口:

“东西都收拾好了?我和你嫂子还有事,就不送你了。司机会载你过去。”

嫂子。

我咀嚼着这个称呼,心里蔓延开无尽的苦涩。

见我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江景淮皱起了眉:

“佑宁,我不记得有教过你这么没有礼貌。你不该跟主动跟你嫂子打个招呼吗?”

第4章

“嫂子好。”

我浑噩到不知道这三个字究竟怎么从我口中说出,却清晰的感觉到血液倒流带走所有温度。

乔沁雪带着灿烂的笑意迎上来,握住我的手:

“真是的,景淮怎么能对你这么严肃,回头我一定教训他。”

我勉强撑起笑容:

“没事的。”

她轻轻撩开自己的头发,v领毛衣刚好露出她胸口上刺目的吻痕:

“景淮毕竟是个大男人,做事也不太周到了。就算我要住过来,也不该让你这么匆忙的搬家。”

她顿了顿,嗔怪的瞪了江景淮一眼:

“要我说,佑宁这么乖,在家里跟我搭个伴才好。免得你老缠着我,我想找女孩子说说体己话都没机会。”

江景淮站到她身边,轻轻扶住她的肩头将她带到沙发上坐下:

“佑宁搬出去只是迟早的事。而且搬家公司刚刚已经给我打过电话,都到地库了。”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起来。

我匆忙逃离开这刺眼的一幕赶去开门,门外正是江景淮找来的搬家公司。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二楼左边第三个房间,所有东西全部打包扔到三楼的杂物间就行。”

我垂下眼眸,故作平静的带着搬家的工人上了楼。

即使已经收好了所有想带走的东西,房间依旧没有太多改变。

工人看着柜子里的首饰珠宝,有些愣神:

“这些…都要扔去杂物间吗?”

江景淮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二楼的楼梯口:

“嗯,全部。房间要清空。”

工人迟疑片刻后,还是动手打包起了房间里的东西。

我看着属于我的生活痕迹一点点被抹除,像是被一把钝刃的冰刀捅进了腹部。

它用剧烈而缓慢的疼痛折磨着我,又在施刑后除了血洞洞的伤口外不留下任何痕迹。

我近乎于仓皇的想要转头离开,但还没来得及下楼,便遇到乔沁雪迎面上来。

她很是亲热的抱住了我的胳膊:

“佑宁,时间还早,你帮我参考参考装修吧。”

她自顾自拽着我站到我和江景淮的卧室之间:

“你哥准备把这堵墙打通,好给我做一个衣帽间和化妆间。但我觉得这样不好,应该改个大浴室才对…”

江景淮站在旁边没有出声,默认了这些话的真实性。

我知道江景淮想要我腾出二人世界给他们,却从未想过,原来他这样着急的让我搬家,是为了给未婚妻一个理想中的新房。

工人的速度很快,没等乔沁雪讲完她对新家的构想,就将零碎的东西打包完成,陆续搬起大件的家具下楼,准备清空房间。

江景淮站在温声唤了乔沁雪:

“沁雪,这里交给佑宁,我们该去见婚纱设计师了。”

乔沁雪终于放开了我的手,和我一道下楼。

但工人手上搬出的箱子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景淮吗?”

我循着她的目光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箱子最上面放的正是那张,我和江景淮十五年前的合影。

我刚想开口,就见她伸手将相片拿了出来。

江景淮的神色沉了沉,不动声色的从乔沁雪那里接过相片,抬手扔到了垃圾桶里。

他拉住乔沁雪的手,准备离去。

“这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我下意识盯着垃圾桶里的相片蹲身去捡,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有工人正搬着床架下楼。

负责抬起床尾的工人倒退着搬动,根本没有料到地上蹲着人。

就在和我撞到的瞬间,床架从他的手上脱滑。

尽管工人第一时间拽住我向后躲闪,但蹲在地上的我动作还是有些迟缓。

江景淮听到动静回头时,正看到床角重重撞过我的脊背,然后轰然落地。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看见江景淮冲过来,将我打横抱起。

但在乔沁雪受到惊吓后的抽噎中,他的脚步却渐渐迟疑起来。

在门口怔愣两秒,江景淮转头将我交托给了赶来的管家,自己则走向了乔沁雪:

“你先带佑宁去医院,我等会再过来。”

在管家的叹息里,我渐渐失去了意识。

第5章

我睁开沉重的双眼,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在医院。

“你醒了?”

我勉强转头,正对上江景淮漆黑的眸子,在他眼中含着些许这几年里少有的担忧。

见我看着他,他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

我这才注意到,江景淮手上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要喝水吗?”

不等我回答,他便起身寻找水壶。

我趁机拿起他压在笔下的那个信封,入目是明晃晃的红色,里面精美的卡片上印着婚宴请柬几个字。

尽管我已经竭力控制住了自己颤抖的呼吸,却仍被淹没在一阵如潮汐般涌来的疼痛中。

江景淮和乔沁雪的名字并列在一起。

我想,他的确很爱她。

爱到他们婚礼上一切细微的琐事,他都要亲力亲为。

他转头走向乔沁雪的那一幕和这张请柬一起拷问着我。

我当初,为什么会自欺欺人的以为,江景淮也喜欢我呢?

或许,只是我迟迟没有看清,他对我的好只是因为他本身就足够温柔,而与爱意无关。

江景淮看到我手里拿着那张请柬,动作都停滞了下来。

我看出他的小心翼翼,所以努力扬起脸,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哥,恭喜你,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这句话似乎并没有安慰到江景淮,他的面色更难看了些。

我故作轻松的将那份请柬扬了扬:

“哥,你不会还把以前的事情放在心上吧?都怪我之前太傻了,没想明白,才让你困扰了。”

“现在,我已经想清楚了。那个时候只是年少懵懂而已。你,永远都是我哥哥。”

江景淮沉默着看向我,眼底翻腾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但又转瞬间消失。

仿佛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将水放在我的床头:

“我还有事,先走了。护工会照顾你的。”

江景淮离开的背影在我眼里有些落寞。

但我知道这大概率又是错觉。

既然已经决定放下,就不该再任由错误的感觉将我拖入深渊。

我一连在医院里住了好些天,才勉强出院。

幸运的是,最重的那一下没有正砸在我的脊椎骨上,不然恐怕我的余生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江景淮没有出现,只派了司机过来将我送回明湖一号。

这座房子就像是出自于设计师手中的一座艺术品。

什么都很好,唯独没有半点暖意。

但我没有那么在意,也无心去布置。

这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临时居所而已,呆不了太长时间。

我坐在空旷的客厅发了许久的呆,直到手机响起才回过神。

是单位打来的电话。

因为意外受伤,单位特别询问我是否要延后参与003号研究的时间,或者放弃参加。

但我将早已准备好的意愿书发送了过去:

“按照正常流程一周后将我的身份注销,接我离开就好。”

第6章

之后的几天江景淮都没有再联系过我,但乔沁雪却总是将许多照片发送过来问我的意见。

有他们甜蜜的婚纱照,也有一看就知道花了许多心思的设计款婚纱、婚戒。

几乎每一张相片里,都透露出一对佳偶天成的新人究竟有多幸福。

我始终没有回复过她,只是忙于临走前的准备工作。

似乎这样我就能回避掉自己不想看见的一切。

直至第五天,江景淮才亲自打来电话:

“佑宁,明天是我的婚礼。爸妈也从国外赶回来了,你代替我照顾一下他们。”

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我才恍然发觉,一晃竟已经到了请柬上写着的日子。

这次我没有任性的拒绝出席,而是很快答应下来:

“好。”

第二天一早,我的大门便被叩响。

但站在门外的并不是我想象当中的司机,而是江景淮本人。

看到他的这一刻,我的心跳不由自主的漏了一拍。

即使伪装得再平静,江景淮也总是能露个面就轻而易举掀起我心里的惊涛。

他看出了我眼中的诧异,很是平静的开口解释:

“爸妈知道你受伤,怪我没有照顾好你。所以让我亲自接你回去。”

“走吧,今天时间很紧张,沁雪还在等我。”

我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是啊,这样重要的日子,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丢下自己的未婚妻专门接我呢。

我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上车。

从后视镜中,我能清楚的看到那双无比熟悉的深邃眉眼下少见的带了些疲惫。

红灯间隙,江景淮突然抬起头和我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佑宁…”

他开口叫我,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我努力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他挤出一个笑来:

“哥,怎么了?”

江景淮恢复了常态,伸手从副驾驶的储物盒里拿出一朵胸花递给我:

“没事,只是忘了把这个给你。我希望你到时候能致辞祝福。”

“好。”

我接过胸花给自己别上。

针尖不像扎进衣服,更像是扎进了我的心脏里。

我死死咬住唇瓣,不敢泄露丝毫的声音,唯恐他看出我的异常。

但他始终没有再和我对视过。

由于时间紧张,我们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抵达了举行婚礼的酒店。

江景淮匆匆离去,养父母也正忙于应付提前到来的宾客,只匆匆问询几句,便嘱托我,说是乔沁雪专门让我去她那里帮个忙。

我到了女方的化妆间,才发现这里簇拥着许多乔沁雪的好友,根本不像缺人手的样子。

见我进门,和她最为亲密的一个女生站起身拨开了面前的人群,带着明显的恶意将我打量一番:

“这就是赖在江家的那个养女?”

周围有人附和:

“是啊,就是她。听说她之前还把自己当成江家的童养媳,想高攀江少。”

“那真是可惜了,江少眼光这么高,怎么看得上她。”

“人家做梦都想山鸡飞上枝头当凤凰呗,现在不是被从江家赶出去了?”

我平静的看着坐在众人中间,好整以暇整理婚纱的乔沁雪:

“你专门叫我过来,就为了让我听这些?”

这些话的确伤人,但她大概不知道,呆在江家这些年,我听过最多的也就是这些风言风语了。

乔沁雪放下手中的眉笔笑了笑: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跟我这位未来‘小姑子’聊聊。”

她那些好友不甘心的瞪我几眼,出门前还不忘重重撞上我的肩膀。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乔沁雪才带着笑意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我不喜欢自己未来的婚姻里有隐患。而你,就是那个定时炸弹。”

话音刚落,她便带着我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撕开了婚纱。

随后,便是一声尖锐的惊叫:

“佑宁,我已经帮她们道歉了,你为什么还是要毁了婚礼?”

我还没有回过神,乔沁雪的好友已经冲了进来,江景淮和养父养母也跟在她们身后。

他第一时间脱下自己的西装,披在乔沁雪身上,紧张的将她抱在自己怀里。

我看着他,徒劳的想要开口解释,但却被淹没在周围的指责里:

“毁嫂子婚纱这种事情也干得出来,真是下贱坯子!”

“难怪被江家扫地出门,不要脸!”

养母更是一耳光扇在我的脸上:

“宋佑宁,你竟然连一点廉耻都没有了,对不起我们这么多年对你的养育。”

江景淮搂着乔沁雪向外走去,路过我时眼中也全是失望和厌恶: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养大的妹妹可以这么恶毒。”

第7章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样离开的酒店,只觉得在路上走了许久。

直至华灯初上,我才终于回到了明湖一号。

这里不是我的家,但好像也没有别的地方给我落脚。

过去陪我走过所有痛苦和失落的江景淮,此时应该是最恨我的那个。

我抱着和父母的全家福,精疲力竭的倒在地上。

手机一遍遍疯狂的响铃,但我却没有丝毫力气接听。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大手突然将我从地上拉起。

江景淮带着些怒意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闭上眼,不想去看他,但他却直接将我拖上了车:

“我不记得自己有教过你,做了错事还要逃避。”

“我说我没有做,你相信吗?你也没有教过我,面对别人的诬陷还要委曲求全。”

江景淮将自己的手机丢到了我旁边,语气冰冷得骇人:

“证据都在,还要狡辩吗?”

手机上来自于酒店的监控视频,在错位的角度下拍出来,的确就是我毁了乔沁雪的婚纱。

我有些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你没有发现,视频里我的动作几乎全部被乔沁雪遮挡了吗?我只想要你相信我。”

江景淮猛踩一脚刹车,将车停在江家门口,看向我时神情格外严肃:

“这件事,我相信你只是头脑发热。我现在带你去和沁雪道歉,就算过去了。”

我听着他口中所谓的“相信”,只觉得讽刺到了可笑的程度,也的确笑出了声:

“好。我给她道歉。”

我干脆利落的下了车,走进江家的客厅。

养父母正在安慰故作委屈的乔沁雪。

我走到她面前,弯下带着伤的腰,无比恭谨的鞠了一躬:

“对不起,嫂子,是我错了。”

“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以后我和江家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你可以放心了。”

说完,我便转身离开。

江景淮站在门口,想要伸手拉住我。

我清晰看到他面上的不忍,他指尖的颤抖,却仍旧只是轻轻地和他擦肩而过。

一份漏洞百出的监控,让他如此笃定的相信我会口蜜腹剑的破坏他的婚礼,伤害他爱的人。

过去的十五年突然就在我的脑海里斑驳成了一副泛黄的劣质油画。

大概,曾经的温柔是假,陪伴也都是假的吧。

我实在无力欺骗自己了。

取回自己仅有的行李后,我随便找了个酒店住下。

深夜,我的领导带着几位身穿特情制服的人找到了我:

“宋佑宁同志,组织要求你立即前往003号基地,你的身份将被完全注销,一切痕迹也将抹除。最后一遍向你问询,是否同意?”

“同意。”

一辆黑色帕萨特伴随着晨光驶离城市,属于“宋佑宁”的一切也随之湮没在了车轮的尘埃里。

三天后,江家老宅里,江景淮心绪不宁坐在自己的书房之中。

手机铃声刚刚响起,他便迫不及待的接听:

“有消息了吗?”

“总裁…机场、高铁甚至租车行都查了,没有小姐的踪影。就连明湖一号里,小姐的生活痕迹都被人为的抹除了。”

手机从江景淮指尖滑落,他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的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

宋佑宁消失的三天,他几乎将整个城市掀翻过来找了一遍,都没有任何消息。

江景淮懊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一遍遍反省自己那天晚上和宋佑宁说的每个字的语气,想要跟她好好道歉。

但她却好像被蒸发的露珠,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母推开门走到他的身边,抿着唇冷眼看他:

“妈妈给了你最好的一切,你不该为了这种事颓废成这样。”

江景淮笑着看向似乎永远冰冷的母亲,眼角却滑落一行泪:

“妈,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对宋佑宁的事无动于衷。我们都别骗自己了好吗?”

江母皮笑肉不笑的将一份资料打开,递到江景淮面前:

“这是关于她的消息。”

江景淮猛然抬起头想要拿走资料,江母却抢先一步收了回来。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门口时才略微停住了脚步:

“对了,公司那么多人,还有你的未婚妻都在等着你。”

江景淮低下头将眼底的晦暗藏了起来:

“我知道了。”

再走出房门时,江景淮已经恢复往日得体的模样。

他赶往公司熟练的将这几天堆积的工作全部处理结束,又让助理准备了一份道歉礼物,才赶往乔家。

刚刚走进乔家的花园,他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正在轻笑:

“朱砂痣可比白月光更可怕,我如果不下狠手毁了自己的婚礼,怎么能顺利让宋佑宁变成蚊子血呢?而且…”

江景淮站在乔沁雪的身后,语气近乎于冰寒:

“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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