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多了一个独特的马戏团,名叫无影。
马戏团三年表演一次,门票千金难求。
夫君沈君却在看完表演的那一天,失了踪影。
我找遍了全京城,都没有他的消息。
三年后,我再次拿到了那场罕见的入场票。
1
我随着小叔子,再一次踏进了这个马戏团。
天子脚下,有权势之人如过江云卿,千金一位的坐席,挤得像白日小贩吆喝的街道。
众人或严肃或淡笑,眼底看向表演席上的目光却全是渴望。
我心底冷笑,一群贪婪蒙心的人,若是知道他们渴求的恰好的那道催命符,不知会作何反应。
表演席是由红木打造,有两名杂役从后台走出,小心的捧着一盏红灯笼,放在台上三人大小的红木桌子之上的凹槽处。
一道鼓声响起,众人精神一振,齐齐望向台上,眼里的狂热几乎隐藏不住。
表演人陆续登场,三三两两的画着类似部落风格的表演人,手里有的拿着鼓,有些则拿着棍子,只有最后一人,看起来像是主演人,带着黑色的兜帽,空着手出来。
无影虽是马戏团,表演却与其他马戏团有所区别,他们三三两两围着台子转圈,嘴里低声念着让人听不懂的咒语,众人最后,围成一团,大吼一声,主演人上前拿起灯笼,俯身朝中人深深鞠了一躬,走下台来。
我早就忍受不了,抑制不住的烦躁让我眉头微蹙,我断定这家马戏团一定有问题,不管是他们神神叨叨的表演,还是类似祭祀的咒语,都让我心里不安极了。
主演人却拿着那盏灯笼,缓缓走向我的方向,据说那盏灯笼是圣物,被灯笼选中的人可以实现任意心愿,随着主演人越来越近,我呼吸声越发急促,视线不经意看到那盏灯笼某处的花纹,我怔住了。
2
那盏红灯笼灯身印着花纹,细看,有一处与其他位置不同,像是一道疤痕,蝴蝶样式,像是被某种动物咬到一样,我当刻只觉心口一阵刀割之痛,那道伤口,那道伤口。
刚嫁给夫君那年,回门之日,一直野狗突然袭向我,夫君挡在了我面前,便留下了一个疤,每每我看到那道刀疤便泪流不止,夫君不忍我难过,便拿了我最喜欢的蝴蝶珠钗,日日附在上面,时间一长,便成了独一无二的蝴蝶疤痕,夫君哄我说,“娘子,你看,这不久破茧成蝶了,我还是托了娘子的福呢。”
我是不会认错的。
我接近崩溃之时,被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握住,我回望,是小叔子,他此刻一改往日的火爆浪荡模样。
他温和的脸写满关心与安抚,一母同胞,此刻温柔的神情与丈夫如出一辙,让我怔了神,我脸上的惊恐与满脸蔓延的泪,让沈从懂了我有所发现。
他微抬头扫向正往这边而来的主演人,不着痕迹的将我挡在身后,主理人想靠近我,却被小叔子沈从遮挡的严严实实,无奈,去了别处,临近的一个略胖的男子身前,淡淡开口,“圣物选中了你。”
男子大喜,圆润的脸上,笑得像中了状元一样,突然振臂高喊,“我被圣物选中了,我被圣武选中了,我就是天命之子。”
男人突然疯魔的举动,却无人笑他,相反,周围人的目光里都是羡慕,连嫉妒都不敢有,听闻无影团圣物灵性极强,若是被盯上,之后失了机会,那就得不偿失。
我看着笑得疯狂的被选中者,朝沈从使了个颜色,口中轻言,“灯笼。”
沈从眼里闪过笑意,轻轻点头。
被选中者直到演出彻底结束才会被带去做仪式,此刻,他依旧和众人一样,听从众人的恭贺,眼神里都是得意。
3
我扶着腰,徐风袅袅的行至被选中的男人之前,朝他使了一个媚眼。
男人果然直了眼,巴巴地跟在我身后,往外走,沈从早已悄然等在了外面。
说来也是巧合,这男子,我认识,他是刘员外的独子,刘金宝,性格比较憨厚,少时他被人殴打,我偶然经过,帮了他一次,他便成了我的跟班,眼里的爱慕毫不掩饰,我嫁给夫君之后,大婚之日刘家送了一份厚礼,刘金宝再也没有主动找过我。
如今,我用上了美人计,女儿家的颜面早被我抛却,只要能找到相公,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离了那个透露着诡异的地方,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刘金宝踌躇着,想上前搭话,顾及女儿家的颜面,又不敢,只能偷看着他一心爱慕的女子,解一解相思之苦。
他的情谊我看在眼里,有些感动,正想说些什么,一双手就掐向了刘金宝的脖颈。
刘金宝见到沈从,眼神里都是惊恐,我轻声解释,“别怕,他是我夫君的胞弟,平日几乎不为外人知道。”
刘金宝得知不是死人复活,神色缓和了些,只是脖子都被掐住了,面色到底算不上好,“有何贵干。”刘金宝语气中并无多少恐惧,他也料定了,有所图必不会杀他。
“把那个灯笼偷出来给我。”沈从看着刘金宝,语气都是冷漠与蔑视,好似面前的是一个蝼蚁一般。
“呵。想得美,你也配?”刘金宝微皱着眉头,一脸狂傲的盯着沈从。
“给不给?”沈从手上逐渐用力,刘金宝的脸色逐渐涨红,变得发紫,仍在冷笑着,“死也不给。”
我上前示意沈从放开刘金宝,沈从脸上犹带着怒气,不甘心的甩开手。
刘金宝狼狈的咳嗽着,看着沈从的目光却全是恨意,恨意看的我心一颤,不由自主的护在了沈从面前。
刘金宝眼神里划过一丝受伤,看我的目光仍是温柔的。
我一双含情眼,看着刘金宝,欲语泪先流。
刘金宝一下子慌了,即便刚才被掐住脖子威胁都没有松口的刘金宝,此刻慌了神,像毛头小子一样,顾不上自己还在咳嗽,慌张的找手绢,想递给我。“你,你别哭啊,有什么能帮你的,我都答应。”
沈从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低声骂道,“混账东西。”
看了哭着的我一眼,到底没有在说什么激怒刘金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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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把跪在刘金宝面前,“金宝,我自知卑鄙,却还是求你,偷偷拿出灯笼,让我们看一眼,我夫君自失踪以来,我日思夜想,如今刚有了一点线索,只待确认那个灯笼,这样有些冒险,我知道对你。”
“我同意,我帮你。”刘金宝打断了我的话,直接就答应下来,其实刘金宝也是一个俊秀公子哥,只是胖了些,此刻他的眼眶微红,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也顾不得了,我只想找到我的夫君。
我们几人商量好两刻中后,在此处集合。
刘金宝拿衣衫遮了遮脖颈上的红印,面不改色的回去了那片隐藏着看不见的危险的位置。
我撇了沈从一眼,转身,随着进去。
我们三个进去并没有引起其他顾客的怀疑,只有里面的小厮,像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刘金宝,“你们这是一起回来?”
刘金宝一俩懵,“我自己上个茅房而已,我跟她们又不熟。”
小厮笑着告罪,“真对不住,顾客,我就是爱瞎打听,您别见怪。”刘金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小厮别烦他。
小厮眼里的怀疑这才打消,笑着退了出去,去了后台,不一会,便来了人来请刘金宝。
跟着来人进后台时,刘金宝仿若无意间朝我这撇了一眼,眼神里都是得意。
我心里暗叹,他真的是成长了,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哭着挨打的小胖子了。
一种更深刻的愧疚蔓延上来,刘金宝一直观察着我的动向,他明知此行有危险,还是答应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