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中小型无人机作战情况概述

以FPV无人机为代表的小型无人机作为一种成本低、操作易、突防力强的新质作战力量，在俄乌冲突中已经成为常态化的打击武器，俄乌双方经常出动大批量小型无人机互相袭扰对方的地面部队，尤其是着重打击对方的装甲车辆、炮兵阵地、指挥单元等战场中高价值目标，对战局产生了较大影响。小型无人机在给一线部队带来全方面威胁的同时也加重了野战防空单位的压力，尤其是在小型无人机引入人工智能元素实现了集群化、智能化行动之后，运用原有野战防空系统对抗此类无人机目标的难度将大幅提高。

俄军反无人机作战成果及经验

俄军在俄乌战场上积极开展反无人机作战，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乌军无人机的作战效果。据俄罗斯国防部网站通报，自俄乌冲突开战以来，俄军已击落超三万架乌军无人机。虽然相关数字的真实性难以验证，但从一系列战场开源信息来看，俄军能充分运用其丰富的武器库，依托弹炮合一系统、防空导弹系统、电子战设备甚至轻武器等各类武器装备来抗击乌军无人机。就当前来看，俄军在反无人机作战领域已经取得了丰富经验。

“铠甲-S1”弹炮合一系统开火拦截乌方无人机

俄军方面总结两年多来俄乌冲突中野战防空作战经验，认为俄陆军原有的野战防空系统具备应付常规空中威胁的能力，但无法有效对抗俄乌战场上出现的小型无人机。为改善一线部队的战斗环境，俄军正积极推动装备更新和战法创新，摸索建立符合自身国情和战场现状的反小型无人机作战体系，提升部队野战防空环境下对抗小型无人机的能力。俄军认为，这个作战体系应该做到多兵种合成，拥有摧毁对方无人机或压制无人机效能的能力，且覆盖对空侦察、指挥控制、主动对抗、被动对抗等反无人机作战全流程。

对空侦察经验分析

俄军认为，应通过雷达侦察、电子侦察、光电侦察、目视侦察和声学侦察等手段来探测小型敌方无人机及其指挥单元。俄军原有对空侦察体系的运行主要依托传统的主动定位方法，但这种老旧方法已难以对俄乌战场上的小型无人机实现稳定可靠的监测。在俄乌冲突的军事实践中，俄军正在运用着一套人力和仪器互补的新式对空侦察体系来探测和识别小型无人机。

此类所谓新式对空侦察体系要求在阵地上空形成连续的目视侦察区。据俄《陆军文集》刊文介绍，俄军认为应把对空观察员按三层结构进行网格布置，三层结构需做到观察员之间的间隔不超过2公里，层级之间的纵深距离应达到4公里，可获得较好的对空侦察效果。这一布局是由视觉可见性的距离（从100米到500米）和不同类型的无人机系统（UAV）的光电侦察设备（EO/IR）的观察距离（从150米到8.7公里）所共同决定的，也可以保证空中目标信息在层级之间传递所耗费的时间处于可以接受的水平。俄军声称这样打造的三层防空系统将确保能探测到前沿当面6至14.5公里范围内的小型无人机目标。

人力侦察在俄军所谓新式对空侦察体系中占据了重要地位，这不仅体现了俄乌冲突的一些特殊战场特点，也反映出多年征战对俄军前线技术侦察兵器造成了相当损耗。但就俄乌冲突目前的军事实践来看，人力和仪器互补的侦察体系也有优点。一是成本较低，运用人力弥补常规对空搜索雷达的视野盲区；二是布置了多道对空观察防线，即使第一条防线出现漏网之鱼，后方的观察员也能发挥兜底作用，降低了乌方无人机突防的概率；三是灵活性好，任意一名前线战斗员均可通过目视手段或者运用光电设备参加对空侦察，整套对空观察防线可以随地面部队进退而灵活转移。但同时此类办法也具有一定局限性，其效能的发挥易受天气和地势影响，只能在天气晴朗的乌东平原上才有可能奏效。

俄军新式对空侦察体系强调人力侦察和仪器侦察互补。为丰富仪器侦察手段，俄军目前正在测试一款名为Магистр-СВ的自动防空系统。Магистр-СВ系统于2022年开始生产，2023年交付俄军，具备独自探测和识别对方小型无人机的能力，有效探测范围约为10公里。该系统集成了光电侦察设备、雷达侦察设备和无线电侦察设备，在危险情况下，它可以关掉雷达只使用光电和无线电侦察设备继续工作，从而规避对手侦察定位和反辐射导弹打击，因此具备较好的战场生存力，可以应付目前俄乌前线复杂危险的作战环境。

Магистр-СВ自动防空系统

被动对抗经验分析

俄军认为，被动对抗无人机旨在通过伪装地面部队部署区域、压制无人机的光电侦察和瞄准系统、干扰无人机的指挥控制、提高现有装备防护性能等手段来降低敌方无人机的效能。俄军目前采用多种多样的被动手段来对抗无人机的袭扰，如加强部队车辆防护、干扰无人机指控、研发无人机干扰装置等办法。

阵地防护方面，俄军在军事阵地周边安插布置渔网，在战壕上方则安装了链网，这两种防护网的用途均为防御无人机袭扰，但具体作用却有所不同。渔网一般垂直安插布置在如炮兵阵地、交通线路等重要地点周围，利用渔网的网格将敌方无人机缠住并消灭，因此受渔网保护的地点将形成安全走廊。俄军士兵称，因为无人机自带的摄像机分辨率低，敌方的无人机一般无法看到渔网的网格，所以这种防护办法经常奏效。但由于俄乌冲突交战的正面非常宽大，前线俄军自行收集的渔网不足以满足需求，因此目前俄方正在向国内征集渔网送往前方，其征集标准是：网格为5×5厘米，成分应为尼龙，颜色应是深色。

俄乌战场上的渔网

链网则布置于战壕上方，遮蔽住战壕的露天部分，这类设施无法防止无人机直接打击战壕，但能使小型无人机从天而降时无法冲入战壕内部爆炸，从而削弱其打击威力，对战壕内俄军士兵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值得一提的是，可以观察到部分战壕上方还加装了坚固天花板，坚固天花板不仅带来防护能力上的提升，也能遮蔽战壕里士兵的行踪，从而降低了针对性打击发生的可能性。

防护网装置除了在一线被用于保护俄军阵地外，也在俄方对本土战略目标布设的保护工程中得到应用，俄方近期就在其重要炼油厂、发电厂周围安装大型金属网以防御乌方无人机破坏。这一办法值得我们参考，此类大型防护网尤其适合保护我国在东南、西南等敏感战略方向上的重要军民目标。

安装链网后的战壕俯视图

车辆防护方面，俄军在前线的主战坦克、步兵战车等装甲车辆常常被安装上了防护网和顶棚，尽管战场上常常出现装有顶棚的俄军坦克依然被摧毁的战例，但就目前新接收的装备来看，俄军仍在坚持这套成熟但略有争议的车辆防护办法。这本身也是俄国国情和战场需求的一种妥协，俄罗斯国力并不富裕，无力给现役主战坦克大规模安装主动防御系统，而安装顶棚与披挂更多爆炸反应装甲则是一种性价比较高的手段，可以在有限的经费内实现削弱小型无人机毁伤概率这一目标。值得一提的是，安装顶棚这一办法具备较好的灵活性，坦克班组成员可以视战场威胁程度灵活拆卸顶棚或加装其他防护装置。

近期，俄军结合战场经验，为新投入俄乌战场的主战坦克配备了“反无人机橡胶垫”。众所周知，炮塔和车体的间隙一般是整辆坦克防御最脆弱的部分，因此频繁受到可以选择进攻路线的小型无人机重点打击。“反无人机橡胶垫”通过悬挂在炮塔周围自然下垂来遮蔽与车体的间隙，从而实现保护坦克的目的，此类手段虽然简陋但可以有效防止无人机钻入炮塔和车体的缝隙，俄军介绍称无人机在撞上这种橡胶垫后“金属结构会变形、断裂并失去其性能”。不过这款“反无人机橡胶垫”才刚刚投入战场，其实际效果如何还有待继续观察。

配备“反无人机橡胶垫”的俄军主战坦克

干扰无人机效能方面，俄军高度重视在实战中干扰无人机频段，为其装甲车辆、重要军事阵地配备“防波堤”、RP-377UVM1L 、Saniya等型号的电子战系统。以“防波堤”电子战系统为例，据称它有能力对868MHz、915MHz、1300MHz、2400MHz等18个频段进行干扰，这已经比较完整地覆盖了乌军无人机控制运行所依赖的频段，它能令来袭无人机无法回传数据，操作界面陷入“花屏”。但此类电子战系统亦存在缺陷，即对于已经靠近的敌方无人机即使成功干扰对方也依然能沿原本路线继续飞行完成打击，特别是在对方飞手可以通过大量实战积累经验、形成手感的情况下，此类现象出现的概率不低。俄罗斯方面为了弥补现有电子战系统的短板弱项，正在组织国内有关军工企业研发针对无人机的激光干扰系统，该系统配备低功率激光发射器，能实现对无人机控制面板的快速致盲，据俄方称这款系统发射的激光能在击中目标几秒内连续实现干扰、致盲、破坏控制等效果。

“防波堤”电子战系统

主动对抗经验分析

俄军认为，主动对抗是指通过火力、物理破坏和电子干扰等硬杀伤手段直接摧毁敌方无人机。因为战场上传统野战防空兵器需要将主要精力用于抗击战斗机、直升机和大型攻击无人机等传统空中威胁，所以为了有效对抗乌军小型无人机，俄军正筹划在电子战连（роты РЭБ）编制下组建一支班级规模的无人机防空部队，该单位将配备防空导弹、直射火器、电子战设备和无人机，担负在战场上快速机动并打击来袭无人机的任务。

按照俄军规划，该无人机防空部队应包括1名指挥官和10名士兵，配备跨军兵种信息交换系统，下辖一个防空小组、一个火力小组、一个电子战小组和一个无人机小组。其中，防空小组配备小型雷达站1台、“柳树”单兵防空导弹3套和AK-74步枪4支；火力小组配备KORD机枪1挺、PKM机枪1挺、SVD狙击步枪1支和AK-74步枪2支；电子战小组配备电子战设备和AK-74步枪2支；无人机小组配备AK-74步枪2支、2架大疆Mavic 3无人机和FPV无人机6架。整个无人机防空部队依托一辆“阿赫玛特”装甲车实现战场机动。值得一提的是，俄军认为无人机防空部队的架构应该是灵活的，视战场情况而可以增减人员和选配装备。

这份无人机防空部队建设规划没有涉及反无人机枪，这是因为此类装备在前线正逐渐丧失俄军信任。众所周知，常规的反无人机枪通过对目标无人机进行定向干扰，使其无法接收控制员的指令，从而实现瘫痪无人机的目的。但据俄“顶级战争”网站文章报道，一位俄军电子战军官称无人机正变得越来越“聪明”，在人工智能技术赋能下，目标无人机被反无人机枪瘫痪后会自主爬升至相当高度以重新获取控制员的指令，这使得反无人机枪的作战效率大为降低。根据俄军经验，在现阶段的前线环境下，反无人机枪有效的打击概率大约仅为10％，而轻武器仍是打击无人机的有效手段，步枪或霰弹枪能在50米距离内击落小型无人机。

该无人机防空部队具有“人少枪多”的特点，不仅拥有充沛且多样的火力用于抗击无人机，同时也得益于兵员较少从而便于快速转移。这类单位在一线战场上将充当“救火队员”角色，专门负责机动驰援整条战线，为野战防空系统无法保护到的友军提供反小型无人机支援。该无人机防空部队充分发挥“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策略，自身也有装备大疆Mavic 3和穿梭机两类无人机，可以执行对空侦察、对地侦察和运用小型无人机打击敌方目标等任务。

俄军在筹无人机防空部队结构图

随着俄乌战场上小型无人机的质量、数量不断提升和小型无人机蜂群战术的积极推广，俄军不断追求更新对抗无人机的硬杀伤手段以提高战场反无人机效率。俄军及俄罗斯相关军工企业近期就在探索在防空导弹上装备电磁脉冲弹头（ВМГ，英语简称EMP）是否可行，这种反无人机战法需要将防空导弹原有的混合装药弹头更换为可以释放非核电磁脉冲战斗部。就适配性而言，这种电磁脉冲战斗部的重量约为12-15千克，可以安装于“山毛榉”防空系统的9A310导弹和“道尔”防空系统的9M331导弹。

俄军称，此类电磁脉冲战斗部释放的能量足以在距炸点800米甚至更大的半径范围内摧毁无人机的机载电子设备，因此这类武器高度适用于打击无人机蜂群目标。不过虽然EMP类型武器已经在过往战争中得到实战检验，但其在野战防空环境下投入实际运用仍然面临一些困难，如成本造价问题和误伤友军问题，还需要进一步科研攻关才能促成科技成果落地转化为实际战斗力。

俄在研电磁脉冲战斗部剖视图

总结

俄军方面通过对两年多来俄乌冲突中野战防空作战经验的总结，制定了一批对抗小型无人机的经验战法并付诸实践，取得了一定成效。通过上文的梳理，我们可以发现俄军目前现行的很多反小型无人机战法都带有浓烈的“短平快”色彩，比如动用人力布置多条防线弥补对空搜索雷达盲区，安装渔网、链网保护野战部队阵地，组织小规模无人机防空部队机动驰援防线等，上述战法都具有成本低、灵活性好等特点，符合俄罗斯当前国情和俄乌冲突战场现状。

面对小型无人机对现代战争样式带来的巨大冲击，世界各主要军事国家都在紧盯反无人机作战这一课题开展预先研究和战备训练。俄军部分反无人机战法观念也值得我们学习参考，例如研发激光致盲无人机系统、使用兼备多种侦察手段的野战侦察车、运用电磁脉冲等新兴军事科技提高现有防空兵器无人机能力等，这些办法都是俄军参战部队从战场上总结出的宝贵心得体会，如果能将俄军有益经验和我国先进科研实力相结合，以我为主，大力创新，推动我军反无人机领域武器装备和战法训法创新发展，则必将有利于我军提高无人化智能化战争环境下的打赢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