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指出,欺骗作战与分布式作战常常如影随形,两者都针对敌方决策发挥作用,并且都可以使敌方对战场的感知复杂化。当对等对手进入一片广泛且嘈杂的海域以对一支隐蔽的部队进行定位时,欺骗作战可主动增强战争迷雾,并为己方部队创造机会。现代战场上充斥着各种传感器,这促使各国海军需要在作战概念中使用先进的欺骗战术和欺骗能力。
欺骗作战可实现一系列有用的力量倍增效果。欺骗作战可使敌方面临更加复杂的探测难题,也可解决己方所面临的探测难题。当敌方试图识别诱饵目标,或对虚假目标进行打击时,进行欺骗作战的己方部队可以借此机会了解敌方的战术和杀伤链是如何实现整合的。欺骗作战可使潜伏的敌方部队打开传感器并发动打击,这可以解决己方部队所面临的探测难题,并为之后的接战打下基础。不仅如此,在刺激敌方出手,并创造机会以让己方部队搜集到有关敌方作战方法的有用情报的过程中,欺骗作战也可以发挥关键作用。此外,欺骗作战还可弥补己方部队体系和力量生成的不足,因为虚假目标可使敌方探测到更多的目标。
相比严格的无线电静默,信息超载能够更好地提高分布式作战对敌方决策的影响作用。严格的无线电信号控制可能会在战斗打响后无法实施,与其依靠这一手段,作战部队不如通过欺骗作战以创造具有干扰效果的信息超载。如果战场上充斥着大量虚假目标和无线电信号,那么敌方的决策体系可能会处于饱和状态,并且其信息处理系统也会瘫痪。在传感器超载的掩护下,友军的海军部队可能可以在更为被动的环境中作战,并使其可以开展某些高风险行动。
海军的欺骗作战与融入海上航运
报告认为,战舰的分布式部署为实施欺骗作战创造了一种有利的部队态势。在此情况下,战舰的分布式部署可以让战舰向外扩展部署,并组成覆盖范围更广且更松散的编队。这一具有弹性的编队可使敌方更难以在满是商船的海域中找到战舰目标。大型远洋商船往往会在清晰的航道上单独航行很长时间。相比之下,由多艘军舰组成的体系化编队则会进行集体机动,并且频繁地改变航道,这些行动模式的差异在传感器上十分明显,极易被敌方探测到。因此,海军部队往往会更多地采用更为松散且覆盖范围更大的海军编队,这种编队可以在保持一定内部凝聚力的同时,让战舰可以融入密集的海上航运之中。
然而,海上环境可能无法为海军舰艇提供长时间的有效掩护。在大规模海军作战行动之中,海军部队不应指望商船的流量跟往常一样。面对这一情况,商业航运船只可能会选择其他的航运路线,以避免进入对抗性海域。这将使得作战海域变得十分空旷,所剩无几的船只让海军部队无法再混入其中。这一情况在最近的红海冲突和黑海冲突中十分明显。
2024年3月28日的西太平洋海上流量图
报告认为,如果美国海军在西太平洋进行作战,相比对手而言,其使用欺骗战术可能并不具备优势。因为其他许多国家的船只在战时可能会避免驶入战区,而悬挂美国国旗的船只可能是为数不多愿意进入战区的船只,它们能够与美军部队并肩作战,以扩展美海军的分布式编队。然而,许多悬挂美国国旗的船只可能需要进行大量机动,以在一场大战中支持美国的国防要求和经济安全要求。这可能使其无法在战时进入前沿战场,以充实战区的海上船只流量,进而为美军的分布式海上作战行动提供支持。这些船只必须执行关键的物流航运任务,这将会在很大程度上削弱其作战灵活性以及为舰队分布式行动提供支持的整体能力。
美国需要与商业航运公司、船旗注册机构和盟国达成相互理解,以便它们了解美国海军为何需要在对抗性地区内的海上航运流量中开展行动以及如何开展这些行动。这一理解可能需要扩展到全球自动识别系统(AIS)领域,以让美军战舰能够伪装成商业船只。否则,敌方的海上监视网络就可以将关闭AIS系统广播的船只分离出来,并将其标记为针对性侦察行动的优先目标。
利用商船来混淆军舰行踪和身份的行为,会使美国海军受到人道主义方面的批评。这将会催生出新的政策法规,以改变交战规则并对作战行动进行限制。如果分布式海上行动成功让敌方对识别有误的目标进行打击,美国海军部队是否会冒险对针对商业船只的来袭导弹进行拦截?保持沉默和保存武器库存的作战需求是否会让美国海军部队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不做行动?如果海上的船只流量受到攻击,那么在海上船只流量中的潜行行动,可能会将进攻性的海上作战行动转变为一场保卫海上交通线的防御行动,从而可能使美国海军失去其所希望获得的大部分隐蔽和机动空间。
尽管在海上船只流量中行动是海上分布式行动的必然结果,但不应将其视为持久的优势来源。这些考虑因素应促使海军部队发展出不依赖于第三方民用船只的欺骗作战手段。
作为战力倍增器的假目标:无人系统和诱饵弹
报告主张,虽然分布式海上作战需要更庞大的海军编队和机动计划,但这些编队和计划的优势只能持续一段时间。军用雷达所发射的特殊雷达波能够传播数百英里,这使得军用船只和商用船只之间有着明显的不同。即使军舰在完全雷达静默的状态下运行,导弹发射过程仍然会产生明显的红外信号,使得敌方可以追踪到发射平台。导弹齐射本身就具有明显的特征,并且会暴露发射单位的身份和位置。齐射可能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在这个转折点上,分布式部署的部队会露出破绽,并招致敌方的反击。这些因素突显了海军部队对欺骗作战的需求,欺骗作战能够使敌方对关键行动的解读变得复杂。
通过将无人系统、电子战和诱饵弹组合成欺骗作战平台,美国海军可大大增强其欺骗作战的能力。这些平台可以通过伪装成可信目标的方式,人为夸大敌方在作战空间中感知到的兵力数量和无线电数量,使分布式作战效果倍增。这些装备的综合能力使其能够在敌方的多种传感器面前保持更长时间的可信度,并缩小实际作战行动的影响范围,从而使敌方的探测难度更大。
将无人平台与诱饵弹(如ADM-160微型空射诱饵弹(MALD))相结合可能可以发挥巨大作用。在大规模导弹发射行动中,带有诱饵弹的无人平台对于保持舰队的隐蔽性至关重要。大规模导弹发射行动是一个关键的作战事件,将会暴露部队位置,并使敌方的大部分探测难题迎刃而解。在大规模导弹发射行动中,从假战舰和假飞机上发射诱饵弹能够吸引敌方注意力,并使真实平台所发射的导弹不会成为暴露其身份的明显特征。诱饵弹可扩大对敌打击的火力量,并有可能迫使敌方将大量防御武器浪费在诱饵弹上。诱饵弹可用于消耗敌方的武器,使得真正的导弹能够以较低的武器消耗量对目标进行打击,并同时使发射平台继续处于隐蔽状态。
发射诱饵弹的无人舰艇可能可以让其模拟多种飞机特征和飞行行为,以模仿航母的作战模式。冷战时期,美国也有为水面战舰配备电子设备,以使其看起来像航母。冷战期间,美国海军有能力在军舰的飞行甲板上安装装有综合隐蔽和欺骗系统(ICADS)的拖车。该系统使军舰能够发出明显的航母特征,使用假目标生成器欺骗敌方雷达,并通过模拟航母机械噪音的方式欺骗敌方潜艇。如果美国海军能够在整个舰队中安装类似的系统,那么其分布式作战的欺骗能力将得到极大的提升。战场上舰艇数量的增加,可以将敌方的注意力从真正的舰艇上转移开,并可能诱使其浪费大量武器来对付虚假目标。欺骗作战可以消耗敌方作战平台的进攻性和防御性武器,并迫使其因弹药储备耗尽而退出战斗。
ADM-160微型空射诱饵弹
水下欺骗作战:利用不对称优势
报告提出,分布式欺骗作战在水下领域可能尤其有效。美国在潜艇方面保持着质的优势,而潜艇是少数几个能够深入反介入/区域拒止(A2/AD)区的作战平台之一。潜艇的隐蔽性放大了其存在所产生的影响,因为潜艇攻击的潜在威胁会严重影响敌方的决策。在1982年的马岛战争中,英国皇家海军在五周时间内发射了200枚鱼雷来对付虚假的潜艇目标,结果发现这些目标只是声学异常。特制的诱饵也能产生类似的效果。
美军可以利用敌方对美国水下优势的畏惧,研制出模仿美国潜艇声学特征的无人潜航器。这种无人潜航器可能会引发敌方海军部队的强烈反应,因为敌方会认为潜艇即将发动攻击,或者试图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对潜艇目标进行打击。由于具有欺骗性的无人潜航器所释放的各种信号特征较小,鱼雷更难对其进行打击和识别,因此敌方可能将被迫浪费大量弹药来追击假目标。潜航器模拟的虚假潜艇目标,会诱使敌方实施许多适得其反的行动,并对其作战行动造成极大的影响。
中型无人潜航器可能具备这些欺骗能力,此类潜航器体积小、重量轻、成本低,并且具备超过200英里的航程。这些无人潜航器可由潜艇、隐身飞机、海军陆战队防区内部队、巡航导弹和其他能够与敌方舰队保持足够距离的装备或单位发射。虽然真正的潜艇是很难获得的热门装备,但美军的各部队仍可通过部署模拟潜艇的诱饵来获得某些优势。
不断改进部队设计和武器装备以提高欺骗能力
报告认为,部署广泛的欺骗能力可能涉及对海军装备和部队设计的重大调整。许多无人海军平台仍处于早期研发阶段,在进入量产之前,还需进行广泛的实验和试用。然而,诱饵弹作为一种潜在的欺骗能力,可以在现有平台上以相对较快的速度和可承受的成本广泛投入使用。
分布式海上作战概念的前身“分布式杀伤”(Distributed Lethality)概念曾指出,“如果一艘船能在海上漂浮,那它就可以进行战斗”,以此强调水面舰队中更大范围的火力分布。类似的概念也可用于分布式欺骗作战,即如果一种装备能在海上漂浮,那它就可以进行欺骗作战。通过在两栖舰队、濒海战斗舰、运输舰、直升机和海上巡逻机等通常不携带远程火力的装备或单位中广泛部署小型诱饵弹,美国海军可以扩大其在作战空间中的分布态势,并可能使敌方面临感知过载的问题。
诱饵弹小巧的尺寸使其能够由各种作战平台携带和部署。ADM-160微型空射诱饵弹的重量不超过300磅,长度只有10英尺,对于需要进行500多英里航行的作战平台来说,该诱饵弹确实是一种十分小巧的载荷。如果要将这种诱饵弹装备到战舰上,美军就需要为其研发一种与改进型“海麻雀”导弹的发射箱类似的小巧垂直发射箱,并研发可发射数枚诱饵弹的紧凑型箱式发射器。这种箱式发射器可安装在战舰顶部,也可牵引到两栖作战平台和濒海战斗舰的飞行甲板上进行部署。诱饵弹的尺寸十分小巧,可在海上,甚至战舰甲板上的机库中进行重新填装,这可能可以为战舰和舰载飞机提供一种发射诱饵弹的可持续能力。如果一支部队中装备有许多小型远程诱饵弹,那么该部队中的各种平台就可以从防区外为欺骗作战提供支持。在模拟潜艇的无人潜航器的部署工作之中,类似的逻辑也可以在各种部队体系中得到运用。
目前美国生产的大部分诱饵弹几乎都分配给了美国空军,该军种计划装备大约3000枚此类诱饵弹。这些诱饵弹的单位采购成本不超过50万美元,年产量超过200枚,这使其成为一种可快速列装且成本可控的装备。诱饵弹的成本大多比其所模拟的装备要低,这使其更有可能作为分布式作战装备进行部署。
美国空军装备最多的诱饵弹是ADM-160C微型空射诱饵弹(MALD-J),该型诱饵弹具备欺骗能力和防区内干扰能力。近年来,美国海军也对此类诱饵弹十分感兴趣,并研发了一种成本更高的海军改进型号,该型号诱饵弹的产量将在2025年得到提升。然而,截至目前,美国海军仅采购了100多枚该型诱饵弹,并且该型诱饵弹还需经过进一步改装才能装备到固定翼飞机以外的其他作战平台之上。
目前,基于各作战平台的欺骗能力主要聚焦于执行近程防御任务,还无法进行分布式欺骗作战。许多战舰上装备的欺骗能力主要用于欺骗距离不远的来袭反舰导弹。对于分布式作战而言,欺骗作战的理想效果应聚焦于影响敌方武器发射前的决策工作,而非在敌方杀伤链最末端影响已经发射的武器。美军可对欺骗能力进行重新调整,以使其更多地成为一种影响瞄准决策的区域防御能力,而不是一种狭隘的点防御解决方案。
具有欺骗性和持久性的欺骗能力
报告称,即使欺骗能力在部队中广泛部署,欺骗作战的效果也无法在深谋远虑的对手身上持续很长时间。进行欺骗作战的装备需要具备多种特征类型,以在敌方筛查过程中生存下来,敌方的筛查可能会使得那些想要进行隐蔽的己方部队被发现。如果展现驱逐舰雷达信号特征的诱饵航行速度过慢,那么它就无法成功欺骗敌方部队。如果一枚诱饵弹能够模拟大型飞机的雷达反射特征,但是其红外信号特征却是一枚小型导弹,那么该诱饵弹也无法欺骗敌方部队。如果一个诱饵可以发射多种信号特征,但其外观与模拟对象不相近,那么光学传感器和视觉识别算法就可能无法被它所骗。
然而,对于欺骗作战来说,诱饵可能没必要完全模拟作战平台或武器的全部特征。欺骗作战只需要在一定范围内发挥作用即可,在这一范围内其需要在关键时刻创造出足够的机会并提高成功率。善于利用欺骗作战的部队可以调整自己的行为,使之更好地与适度复杂的诱饵特征相一致,而不是试图研发一种能够模仿所有信号特征的诱饵。这种作战方式不仅可以让敌方部队将诱饵归类为真实目标,还可以让其将真实部队归类为诱饵,以此实现有效欺骗。
随着敌方部队不断适应战场环境,某些欺骗能力的有效期可能会缩短,但是欺骗能力往往可以通过自身的快速调整来保持其作用。由于诱饵的作用时间可通过软件更新而得到延长,因此技术人员可在诱饵中编入新的特征和行为,使敌方无法适应。高端战争的持续时间可能很短,不足以实现硬件的更新换代,但欺骗能力可以提供某种实现快速调整的能力。
瞄准重点:削弱作战人员的信任和信心
报告指出,即使敌方制定了应对措施,欺骗作战的影响也会持续存在。通过播撒不信任的种子,欺骗作战可以对作战人员的道德和心理产生影响,以此打击他们的作战决心。那些一次又一次被欺骗、浪费了无数武器却毫无效果、对传感器和网络的信息失去信任的部队,最终可能会在无意中犯下严重的错误。欺骗作战可以放大作战人员心中的疑虑和困惑,并产生破坏性影响,从而成为强大的力量倍增器。
海上作战的结构往往迫使指挥官做出关键战术决策,此类决策是无法挽回的,或者没有坚定决心就无法取得成功。无论是在遇袭时确定前往远方基地的航线,还是决定在一次导弹齐射中耗尽大量储备弹药,抑或是启动雷达使其信号发射到数百英里之外,海军指挥官都必须能够坚定地实施作战周期长、效果持续时间长的致命行动。在此类作战行动中,作战人员需要坚定地执行每个战术,因此欺骗作战可能可以在其中发挥作用。
报告总结道,欺骗能力成本较低,适应性较强,能够产生巨大的作战效果。这一能力可以成为分布式海上作战方法的基石,成为不对称优势的关键来源。如果美军在数量和火力方面均处于劣势,并且试图渗透到部署有大量传感器的反介入/区域拒止区域之中,那么欺骗能力可能可以为其提供取得成功的关键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