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那个雪夜吗?
”母亲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将我的记忆拉回到了1975年的那个冬天。
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彻底改变了我们一家人的命运,也让我对亲情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1975年,一场罕见的大雪将村子封锁在山中。
母亲冒着风雪在山路上行走,意外发现了一对倒在雪地里的母女。
年轻的女人已经昏迷,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微弱的呼吸似乎随时都会停止。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这是那个女人昏迷前最后的乞求。
母亲毫不犹豫地将她们背回了家。
当时,我们家生活并不富裕,但父亲看到她们的困境,没有丝毫怨言,甚至将自己的棉袄脱下来给了那个女人。
在我们的悉心照料下,女人渐渐苏醒。
她叫许芳,怀里的孩子叫小兰,她们是为了躲债才逃到这里的。
养好伤后,许芳执意要离开,她说:“赵家的恩情,我这辈子都记着。
”这一别,竟是九年。
1984年,我退伍回到家乡。
一个冬日的午后,一个穿着褪色棉袄的女孩怯生生地站在我家门口。
“赵婶,长河哥在家吗?
”女孩的声音让我感到熟悉又陌生。
“我是小兰。
”女孩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胆怯。
瞬间,我的记忆回到了九年前的那个雪夜。
小兰告诉我们,她的母亲许芳已经去世,临终前嘱咐她一定要找到我们。
“我娘走了,临终前让我来找赵家婶婶。
”小兰哽咽着说。
母亲听到这个消息,眼眶瞬间红了,连忙把小兰迎进屋里。
小兰告诉我们,许芳病重多年,最终还是没能战胜病魔。
她将所有的积蓄交给小兰,让她去寻找从未谋面的父亲。
“你爹是谁?
在哪里?
”母亲焦急地追问。
小兰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
“我只知道他姓许,叫许广林。
这是他最后的地址。
”
母亲一把夺过纸条,坚决反对小兰去找她的父亲。
“不行!
你不能去找他!
当年他抛下你们母女,现在还有脸认你?
”
尽管母亲极力劝阻,小兰依然执意要去寻找答案。
“我得问问他,为什么要抛弃我们。
”为了完成小兰的心愿,我陪着她去了城里。
纸条上的地址早已人去楼空,多方打听也毫无线索。
看着小兰失望的神情,我忍不住劝她:“别找了,有些人不值得等待。
”回到家后,母亲心疼小兰的遭遇,决定认她做干女儿。
“以后你就是我闺女,安心住下。
”
小兰从此住在了我们家,她勤快懂事,总是默默地帮家里干活,生怕给家里添麻烦。
母亲待她如亲生女儿般疼爱,父亲虽然不善言辞,但也默默地关心着她。
1986年,小兰考上了县高中。
全村人都夸赵家有福气,养了个好闺女。
升学宴的前几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我们家门口。
“我是小兰的父亲。
”一个穿着考究中山装,手里提着皮包的男人出现在我们面前。
小兰站在堂屋门口,浑身颤抖。
“你凭什么说是我父亲?
”
“闺女,爹知道对不起你们娘俩。
这些年我也过得不容易……”男人试图解释。
“不容易?
”小兰冷笑一声,“我娘病重的时候,你在哪里?
她临终前喊着你的名字,你又在哪里?
”男人低着头,哑口无言。
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个男人在城里另组家庭,还有个儿子。
他这次来找小兰,是担心她将来会分他的家产。
这件事让小兰彻底对亲生父亲死了心。
她更加努力学习,1989年考上了省重点大学。
临走那天,小兰跪在母亲面前磕了三个头。
“娘,这辈子我都是赵家的闺女。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明白,血缘并非亲情的全部,真正的亲情是在患难时的不离不弃。
如今,小兰已成为省城一家医院的优秀医生。
每年过年,她都会提前请假回来,陪着母亲包饺子,听父亲讲那些老掉牙的故事。
母亲常说:“这闺女,比亲生的还亲。
”
是啊,血浓于水,但情比血亲。
有些缘分,或许是上天注定的。
就像那个雪夜,母亲在山路上救下的,不仅仅是两个生命,更是一份珍贵的亲情。
后来,我问小兰:“你恨你父亲吗?
”她摇了摇头:“以前恨,现在不恨了。
要不是他的抛弃,我也不会成为赵家的女儿。
这就是缘分吧。
”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都老了。
但每次看到小兰事业有成,孝顺父母,我就觉得,当年母亲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她不仅救了两条命,更救回了一份真挚的亲情。
这世间,有些情比金坚,有些爱胜过血缘。
就像那个雪夜里,母亲伸出的那双温暖的手,永远照亮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的人生。
人生路上,我们会遇到很多人,有些是擦肩而过,有些却能陪你走完余生。
血缘固然重要,但真正的亲情不在于血脉相连,而在于心与心的互相牵绊。
母亲常说:“若是有缘,就是一家人。
”那么,究竟什么是缘分?
又是什么构成了真正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