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里，顶流的唇亲上来时，我的脑子瞬间就炸了。
因为我们正在参加一档离婚综艺。
而我的前夫，他的前妻，此刻正双双坐在同一辆车里。
1
和孙逸夫离婚时，他刚刚登上影帝宝座。
彼时，我爸肾癌晚期，急需两百万治疗费用。
他经纪人芬姐来找我，带着一份离婚协议。
“签了它，配合我们上一个离婚综艺，节目播出尾声再公开离婚的事情，一千万马上转给你，否则”
芬姐从包里掏出另一个文件夹甩到我面前“你婚前这段黑历史，足够让你们父女一起赴黄泉。”
找了熟人，我和孙逸夫从签署离婚协议到拿离婚证用时一天半不到。
孙逸夫想离婚，一年前那场意外过后，就跟我提过。
那时，他以男主身份进组《御妖师》，女主是余璐，我演反派女二花妖。
一场诀别戏，在深山取景。
拍摄前一天下了暴雨，戏拍到一半，遭遇泥石流。
山上石头滚下来时，他一把甩开我，扑向了余璐。
我被巨石砸晕，沿着山坡滚下去，被武指老师拽住才捡回一条命。
肋骨骨折，一个人在医院躺了半个月，他只给我打过一个电话“璐璐受了惊吓，离不开我，你有事找医生。”
后来，我们大吵一架。
他薅了半天头发，憋出一副痛苦表情“我们离婚吧，我爱惨了璐璐，没有她活不下去那种。”
可五年前，他还是一个十八线小糊咖跟我求婚时，也说过同样的话“橙子，求求你，嫁给我，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从那之后，他搬出我贷款买的婚房。
随着《御妖师》大爆，他登上影帝宝座，我莫名其妙成了他和余璐CP粉攻击的对象。
“一个千年女二，凭什么嫁给影帝。”
“没资源、没背景还好意思和娱乐圈小公主抢男人。”
如他所愿，那份离婚协议，前后不到十分钟，我就爽快签了字。
所幸我们没有孩子。
拿离婚证那天，他一路追过来“你微信电话我都拉黑了，有事找芬姐，我不想璐璐误会。”
果然，一个礼拜后，参加综艺拍摄，是芬姐联系的我。
早了一个小时赶到拍摄地，听到不该听的。
2
“想办法激怒江橙，让她当众发脾气，坐实她生活中恶女人设，这样你和璐璐才能洗白。”
孙逸夫坐在化妆间打游戏，芬姐在旁边出主意。
“不需要。”
孙逸夫盯着手机屏幕，眼皮都没抬一下。
“怎么不需要，不让她做恶人，观众的矛头就会指向你和璐璐。”
芬姐压低嗓门说话，脸上的怒气却深了几分。
“不要因为离婚出轨塌房，不然对赌协议上的天文赔偿就不是你我能够承受的。”
“放心，江橙那么爱我，看到我和璐璐亲热，她一定暴走。”
“只要节目设计足够多狗粮情节，她一定受不了跟我闹。”
我垂下眼帘。
确实，从他出轨余璐开始，我们之间吵了无数次。
最后，他用实际行动告诉我，我们已无可能。
开拍前，导演大致介绍了一下剧情。
综艺名字叫《再见，爱人》，是一档离婚综艺，由两对明星夫妻和两对素人夫妻参加。
以交换伴侣方式，两对夫妻之间互换伴侣，住在同一个房里。
分队抽签，两对明星夫妻毫无疑问作为交换搭档，分在一个组里。
余璐和孙逸夫一间。
我和余璐前夫一间。
传闻，余璐和她前夫路垣是协议婚姻，没有感情。
所以，节目录制嘉宾名单里，路垣的后面打了一个括号，里面写着‘待定’。
3
节目开播十分钟，路垣还没到场，导演让嘉宾随意在录播大厅里自由互动。
场内观察员和场外观众弹幕已经开始疯狂磕余璐和孙逸夫的糖。
“果然是我最爱的银幕CP，高甜啊。”
“不是说孙影帝还没有和江橙离婚吗？这个节目播完，是不是要官宣离婚啊？”
“影帝早该和江橙离了，能配得上他的只有璐璐女神了吧。”
“话说，璐璐前夫路垣怎么还没到，是不想参加节目吧，毕竟要看着自己老婆和别人住一起也是闹心，哈哈。”
节目进行到十五分钟，镜头一切，路垣风尘仆仆出现在录制现场。
观察员里一位女演员开始捂嘴惊呼。
“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我男神出演综艺。”
“路垣如果还在国内，内娱影帝的位置轮不到别人吧，毕竟他当年拿奥斯卡影帝时才二十岁。”
另一位年纪稍大的男演员也是一脸崇拜。
“还别说，路哥今年也有二十八九了吧，怎么还是童颜啊！”
“听说这几年，他在好莱坞导演的几部戏都拿了大奖，可惜了，这样的人才流失到国外。”
综艺录制大厅里，导演正式邀请嘉宾进入第一个环节——心动时刻。
四对夫妻中女嘉宾分别表演一个才艺，男嘉宾手握心率仪，心动指数之和最高的女嘉宾优先选择房间，以此类推。
女嘉宾出场顺序抽签决定。
余璐抽到第一，我最后，其他两位素人分别在中间出场。
签刚抽完，余璐回房间换衣服，弹幕疯了。
“这个环节是为余璐量身定做的吗？”
“楼上的是璐璐老粉吧，知道她女团出道。”
“她可是当年在韩国出道再杀回内娱的。”
“基本没有悬念了。”
“哎，江橙怎么坐着没动，不会是啥都不会吧？”
“哈哈哈，她要会才艺，还只是千年女二，毕竟她脸又不差。”
“江橙会才艺，我直播吃翔，还是一口吃两坨。”
“同上，我也吃。”
才艺展示环节，节目组确实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叮——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是芬姐“实在不行，炒个西红柿鸡蛋，别让我太丢脸。”
抬起头，孙逸夫正拿着芬姐手机，冲我瞪眼。
他的身后，路垣脱了外套，露出胸前印着‘LO’字样的黑色卫衣，冲着旁边的导演招手。
我低着头看了眼自己黑卫衣上的‘VE’，悄无声息地退出镜头，加快脚步朝楼上存放行李的地方走去。
弹幕上，有眼尖的网友激动刷屏。
“路哥那件卫衣怎么感觉跟江橙那件是情侣款啊。”
“怎么肥事，这个牌子的卫衣好像只做情侣款。”
“会不会是节目效果啊，或者剧本需要？”
“奇怪，江橙跑什么？”
“不会是提前知道路才子要穿哪件衣服，故意撞衫，要吊他吧？”
“怎么可能，路才子可是连余璐都不喜欢的，怎么会喜欢一个区区二线？”
“哈哈，路才子怕不是个GAY吧？看来江绿茶要扑空了。”
音乐响起，疯狂刷屏的弹幕，随着余璐一首精彩的女团唱跳开始，瞬间转移焦点。
4
一袭包臀紧身皮裙，衬得年近三十的余璐，依旧青春性感。
《Yummy Yummy Love》唱到一半，整个一楼大厅除了路垣之外，几乎全员都在跟随律动节奏热舞。
连三位观察员也加入其中。
一时间弹幕里各种彩虹屁吹得满天飞。
我在二楼房间找到一管长笛，试了下，能吹响。
叮——手机又进来一条短信。
以为是孙逸夫的冷嘲热讽，正准备删除，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内容只有两句“大提琴已经准备好。”
“礼服我要助理送上来。”
我咬了咬后槽牙，第一次为参加这个该死的综艺后悔了。
如果不是救老爸需要钱，我高低不会轻易向孙逸夫低头。
5
换好礼服裙，望着镜子里灿若星辰的蓝色纱裙，迟疑了几分钟后，还是松开了绑在脑后的马尾。
黑色长卷发放下来，时光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炎热的午后。
逼仄的出租屋里，某人拥着我说“等我赚到一百万，一定送你一条蓝色礼服裙，你穿着它，接受我的求婚。”
手机响了，导播催我下楼。
大厅里，第三位素人刚刚跳完一段新疆舞，地上满是金色的碎片。
我提着裙子下到一半楼梯，正对面坐着的观察员里，那位年纪较大的一手指着我，一手捂着嘴发出尖叫声。
喧嚣的大厅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齐刷刷聚到我身上。
弹幕安静了几秒后，霎那失控。
“卧槽，这是谁？别告诉我这是江橙！”
“这女人疯了吧，才艺不行就拼颜值吗？犯规了”
“楼上的，你敢说这颜值不惊艳吗？还有她身上的裙子，简直就是量身定做啊。”
“不管了，这局余璐危了，江绿茶这种绝色，哪个男人看了不疯啊？”
“看来当初孙影帝娶她也不是完全没理由啊！”
“你们快看男嘉宾的脸。”
节目组直接切了四个镜头给男嘉宾脸部特写。
孙逸夫和两位素人男嘉宾直接看到失神。
6
余璐忍不住拿胳膊捅了下孙逸夫。
我淡淡扫了眼众人，目光在台下穿黑色情侣卫衣，剪短碎发，五官英挺的男人身上一掠而过，走到大提琴旁，从容落座。
几个低沉的重音过后，节奏渐渐加快，浑厚丰满的琴音忽然变得气势磅礴，宛如千军万马奔流而下。
当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大提琴上时，琴声戛然而止。
我飞快捡起身边的长笛，怼到唇边。
几乎同时，场内响起了欢快高亢的笛声，原本奔腾而下的河水，变成清澈的溪水，婉转轻吟。
随着高亢的笛声收尾，大提琴悠扬的琴音又转了回来。
当我半垂着双眸，结束最后一个音符时，在场所有人像被下了咒，呆愣在现场。
导演最先回过神来，带头鼓掌。
余璐满脸黑线，低下头扯身上那件过于紧身的连衣裙。
心动指数显示，四位男嘉宾除了路垣之外，全部给了满分。
弹幕里充斥着卧槽和道歉。
“刚刚是谁说江橙会才艺要直播吃两坨翔的，站出来。”
“卧槽，她这是才艺吗？这是艺术家水准好么。”
“确实，可以去维也纳金色大厅表演的级别吧。”
“她出道前好像是学校的音乐才女。”
“不是吧，这水准，怎么在内娱混女二啊，太屈才了。”
观察员里，一位名导若有所思盯着我看半天，抛出一句“江橙拉的大提琴，是不是路垣让导演弄的？”
其他两位表情僵在脸上，目光齐齐落在前排路垣忙碌的背影上。
男人收起微微上扬的嘴角，低着头找到外套，紧跟在我身后上了楼。
7
二楼走廊，避着镜头的角落。
孙逸夫拦住我去路。
“别白费心机了，我现在心里只有璐璐一个。”
他目光落在我胸前，隐约的起伏，咬牙切齿又补了一句“衣服穿再少也没用，路垣不喜欢女人。”
“谁说我不喜欢女人？”
身后转角，路垣单手提着外套，斜靠在墙上，嘴角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并没有刻意躲避镜头。
弹幕里又疯了。
“啊，路垣简直就是神颜，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画。”
“话说他在跟谁说话，怎么听不到，也看不到。”
“导播，切镜头啊，让我们看看谁站在那头啊”
镜头果然一切，却是余璐穿着性感红色睡裙打开房门走出来。
路过路垣时，她面色微红，发现对方目光不在自己身上后，迅速收敛失落，径直拐进了镜头盲区的角落。
8
“嫂子，哦，不对，江小姐”
余璐走过来直接挽上孙逸夫的胳膊，露出手腕上的小叶紫檀珠串。
那是我特意去西藏为孙逸夫求的。
他吊威亚摔伤，等他出院后，我立马顶着强烈高反，一个人去了布达拉宫。
结果珠子是请回来了，自己差点因为严重缺氧交代在西藏。
现在，这条千辛万苦求来的珠串戴在了余璐手上。
“很晚了，没逸夫哥搂着，我睡不着。”
我瞪了一眼路垣想说，和你前夫哥待在一间房里，我也睡不着啊。
9
结束第一周节目录制，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准备回去补觉。
前脚刚踏出片场，后脚经纪人阿力电话就追了进来。
“橙子，我们发达了，哦，不，是你红了。”
他语无伦次，我想直接掐电话“说重点。”
“一大早各路递本子的快把我电话炸了，你现在终于可以不用演女二了，哎，等等，又有电话进来。”
我捏捏眉心，看了眼打车软件，十分钟过去，依然没有车辆接单。
望着天空越下越大的雨，心塞得更加厉害。
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从车库开出来，停在面前。
车窗摇下，路垣的助理探出头来“江老师，这里偏，上车送你。”
想要拒绝，自动门开了。
路垣坐在最后一排，黑色卫衣帽遮住半张脸，似睡非睡。
硬着头皮坐在中间单人椅上，路垣的大长腿伸了过来。
车子开出去十几分钟，停在小型超市门口。
“江老师，我去买水，你要喝哪种？”
助理回过头小声问我。
“太客气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给她买杯热橙茶，三分糖。”
路垣的声音飘过来，助理看了一眼后座，识趣地下了车。
门关上，车内只剩我和路垣。
隔着一排座位，能清晰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柑橘味道。
我盯着超市门口，余璐的巨幅海报发呆。
“她很漂亮，为什么离婚？”
记得这张海报，孙逸夫也有收集。
他说余璐是每个男人的理想，现在他实现理想了。
“江橙子，为什么不等我，嫁给那个傻子？”
车后座男人的腿有节奏地敲打着我的。
我没有回头，将腿挪到他够不着的地方。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喜欢这样喊我的名字。
“江橙子，你要躲去哪里？”
也许是车里没其他人，也许是刚好睡醒，他就这样一如九年前那样。
不顾一切，闯进我的生活，拥着我在那间逼仄的出租屋里……
一次又一次，无止尽的沉沦……
10
那之后，我和路垣没有再联系。
直到第二期综艺录制开始，我才从另一个片场匆忙赶过来。
刚下车，就看见余璐缠着导演要改剧本。
按照原计划，上周两两交换的夫妻要换回原始组合。
“导演，你确定要换回来吗？”余璐拉着导演给他看自己微博下的粉丝留言。
“大家现在疯狂磕我和孙逸夫的CP，就差等他跟我表白了，你们现在强行拆CP，不怕粉丝造反吗？”
“可是本周主题是回到初恋时光，你和孙……”导演有些为难。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逸夫哥的初恋呢？”当着我的面，余璐拉住孙逸夫问“逸夫，你说谁是你的初恋？”
孙逸夫扫了我一眼，宠溺地搂着余璐“就按璐璐说的来，观众应该也不想看到她。”
“江小姐，你不介意吧？毕竟逸夫和你都离……”
“我没问题。”
余璐本意是要借机打压我，没想到我答应得如此干脆，一时间竟忘了该怎么接下去。
孙逸夫似乎也没料到我会答应，按照原计划，在这个环节，我应该会找他闹。
可我没有，不但没有，还主动过去和余璐沟通。
“如果你愿意，以后都可以不用换回来，直到节目录制结束。”
孙逸夫倒吸一口冷气，看我的神情活像见了鬼。
余璐倒是比他镇定。
她走过来，伏在我耳边，轻声说“你怕是被我们刺激得过了头吧？”
“你以为和路垣共处一室，就能刺激到孙逸夫，呵呵，不怕告诉你，他一整晚都在我身上忙，根本没空想你。”
那边，执行导演跑过来通知，决定采纳余璐的建议，不换人，延续上周组合。
跟拍导演递给我一块心跳测试手表，提醒我上另一辆车。
孙逸夫盯着我的背影，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你确定路垣不会碰江橙？”
余璐脸上的轻视不加掩饰的放大“呵，就她？”
“我和路垣结婚七年，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如果没猜错，他八成是弯的。”
两人默契一笑，孙逸夫连最后一丝紧张都没了。
为了恶心我，他甚至当着整个剧组人的面，大方在余璐脸上亲了一口。
作为上周进入房间后，心跳值最高组合，余璐和孙逸夫延续甜蜜节奏。
车子直接驶上高速，去了位于两市交界的豪华度假村。
孙逸夫拉着余璐疯狂在镜头前秀恩爱。
弹幕清一水磕到了。
我百般无聊关上手机，盯着跟拍导演手里那薄薄的一张拍摄安排陷入沉思。
车往老城区开去，周围景物越来越熟悉，我没忍住问了导演一句“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喏，到了，纺织厂家属区”车子突然减速，停了下来，导演抬抬下巴，率先下车。
我脑袋一片空白，呼吸都差点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