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成吉思汗二十二年,金哀宗正大四年,宋理宗宝庆三年(1227年)七月,成吉思汗在征讨西夏时染疾,临去世前,以未能灭金为憾,并对诸子群臣面授灭金方略,道:“金精兵在潼关,南据连山,北限大河,难以遽破。若假道于宋,宋、金世仇,必能许我,则下兵唐(即唐州,今河南唐河)、邓(即邓州,今属河南,在唐河之西),直捣大梁(即金都汴京,今河南开封)。金急,必征兵潼关,然以数万之众,千里赴援,人马疲敝,虽至,弗能战,破之必矣。”(《续资治通鉴·宋纪一百六十四》)
成吉思汗言罢而卒,享年六十六。其子窝阔台即位。是时,西夏已亡,因此伐金便成为窝阔台的当务之急。
正如成吉思汗所言,金廷以为蒙古大军灭西夏后,会从西北南侵,故集精兵二十万布防于潼关一带。蒙古军欲突破金之防线,殊为不易。至蒙古窝阔台汗三年(1231 年),蒙古军在陕西与金军连年作战,但战果不大。窝阔台乃召诸王大将商议伐金之策,成吉思汗第四子拖雷请窝阔台屏退众人,密道:“金主廷汴(指金宣宗完颜珣于1214 年将国都从中都迁往汴京),二十年矣。所恃者黄河、潼关之险耳。若出宝鸡,道汉中,不一月,可抵唐、邓。金人失险,首尾不相顾,我取之如探囊底物矣!”(《蒙兀儿史记·拖雷传》)
拖雷所言,正是成吉思汗之遗策,窝阔台闻之而喜,于是决定派大军从三路伐金,一路由斡陈那颜统领,从济南出发,进击汴京之东;一路由窝阔台亲自统领,先攻河中(今山西水济)、孟津(今河南孟津东北),以牵制守卫潼关、黄河天险的金军;第三路即蒙古的迂道伐金部队,共三万精兵,由拖雷统领,南下迂回唐、邓以攻金之侧背。
拖雷统军从凤翔驰至宝鸡,遣使者朔不罕至宋廷,请宋出兵联合伐金,并为蒙古军借道以袭金军之背。
而朔不罕至宋沔州青野原(今陕西略阳)后,因向宋索要粮草,竟被南宋守将张宣杀死了。拖雷闻讯大怒,率三万铁骑渡渭水攻破南宋之风州(今陕西凤县),出武休关(今凤县东南),攻克兴元府(今陕西汉中)、洋州(今陕西洋县),南宋兵民死于战乱者达数十万。
至此,拖雷准备东进袭金,又担心四川方面的宋军反扑,袭蒙古军后背,乃分军一部南攻四川,击破四川北部城寨一百四十余个。宋军突遭蒙古打击,纷纷远遁,蒙古军这才在兴元、洋州间会合,经绕风岭,出其不意攻取宋之金(即金州,今陕西安康)、房(即房州,今湖北房县)二州,直趋均州(今湖北武当山北)。
均州之北,便是金国地界,邓州、唐州在均州东北方。拖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一举突破南宋地界,下一步,便要按照既定作战方略经邓、唐直趋汴京。
金左右宰相完颜合达、移刺蒲阿闻讯大惊,急忙从潼关抽调大军南下至邓州防守,各地亦派军赴援,诸军会合于顺阳城(今河南内乡),步骑兵达十五万之众。
拖雷麾军急渡汉水,因船少,整整渡了四天,全军方抵达北岸。合达、蒲阿也引兵来渡,蒙古军稍退,忽然不见了踪影。
一连四天,金军未侦得蒙古军去向,合达、蒲阿认为,蒙古军此时肯定已渡汉水而归了。
不久,金哨兵来报,道是蒙古军隐藏到光化(今湖北均县)对岸的枣林之中。合达、蒲阿遂率军至枣林的后方,想乘蒙古军不备而袭之。不料,拖雷早已侦知金军企图,反而驰至金军阵前而击之,金军迎战间,拖雷却遣百余骑截获了金兵的辎重,合达、蒲阿见战事不利,忙引军退入邓州城。
合达、蒲阿既入城,适逢蒙古太宗四年(1232 年)正月初一,拖雷不愿屯兵于坚城之下,乃令部将札剌儿率三千骑殿后,自己则率军绕过邓州继续北上,将金二相之十几万大军置于身后而不顾。
由于金军精锐皆在前线,后方空虚,故拖雷避开邓州之敌后,顿时如入无人之境,一路势如破竹,攻破金之泌阳(即唐州),南阳(今属河南)、方城(今属河南)、襄城(今属河南)等地,径逼汴京。
合达、蒲阿担心蒙古军乘虚袭破汴京,匆匆率军出邓州城追击蒙古军,与蒙古军殿后部队激战,蒙古将帅札剌儿大败,金军遂追击蒙古军至钧州(今河南禹州)。
是时,风雪大作,人马僵立,两军对峙于三峰山(今禹州附近),金军有的已三日没有进餐,饥寒交迫,皆无斗志。
窝阔台乘金潼关守军调走之机,已袭取河中府,并派大将口温不花等率万骑驰援拖雷,拖雷乃麾军将金军包围,故意留出通往钧州之路,而伏军于前。金军早已不堪饥寒之苦,乃向钧州突围,蒙古伏兵突起,后军复至,金兵大乱,大部被歼。合达仅率百余骑突围逃往钧州,蒲阿则逃往汴京。
窝阔台此时亦麾军来与拖雷会合,两军同攻钧州,克之,擒杀完颜合达。
窝阔台至拖雷军营,慰劳道:“微汝不能致此捷也!”拖雷很谦虚,说:“臣何功之有?此天之威,皇帝之福也!”
拖雷迂道袭金,虽未直捣汴京,但已打乱了金廷的防御部署,使防守潼关之金军仓促赴援,疲于奔命,窝阔台则乘机南下,潼关金之守军投降,完颜合达、移剌蒲阿之军也被拖雷歼灭,金之汴京门户大开,金廷再也没有力量抵御蒙古军了。
移剌蒲阿逃亡汴京途中,被蒙古骑兵追捕,不屈而死。
蒙古大军进围汴京,金哀宗完颜守绪与蒙古议和不成,只好弃汴京逃至归德(今河南商丘),又弃归德迁于蔡州(今河南汝南)。
蒙古窝阔台汗六年,宋理宗端平元年,金天兴三年(1234 年),蒙古联合南宋围攻蔡州,城破前,金哀宗传位于完颜承麟,然后自杀。完颜承麟与守城金兵全部战死,金遂亡。
蒙古迂道灭金之战,乃中外战史上罕见的大迂回战略行动,其气魄之大,令人叹为观止。
在此役中,金朝虽亡,犹不失悲壮。而南宋君臣却扮演了一个可笑的小丑角色。蒙古军借宋地伐金,宋既不敢拒绝,又无力阻挡,竟使蒙古军如愿以偿,由此而使蒙古生轻宋之心。最可笑的是,在金将亡之际,宋廷认识不到“唇亡齿寒”这个浅显的道理,仅以与金国为“世仇”之故,竟出兵助蒙古灭金。金亡后,南宋之亡,亦不旋踵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