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桂花 素材提供/李文捐

（本文素材来源于周围人的生活经历，文章部分情节略作虚构，请理性阅读）

屈指算来，继父到我家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从当初的中年男子，熬成了现在白发苍苍的老人。看着继父有些苍老的背影，我又想起了我妈的前半生以及她和继父认识的经过……

我的家乡落座在一个大山里，山里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淳朴善良，我山村里人口不多，只有350人左右。

山多田地少，平均人口只有7分左右田地，这给山村人又增加了生存的压力，人们平时除了种田地之余，还要到山上去砍伐木材，把木材卖了，增加收入，这样才能够解决口粮不够吃的大问题。

1957年，我妈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我妈出生时，外婆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我妈的上面有两个哥哥，生下我妈后，外婆就决定不生了，再生就养不起了。

我妈两岁多的时候，一次发高烧，因为治疗不及时，就落下了左腿残疾的毛病，走路的时候有点拐，因为这个疾病，我妈从小就有点自卑。

但不管自己的孩子长成啥样，做父母的永远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我妈身体有残疾，外公外婆就把更多的爱倾注在她的身上。

7岁那年，到了上学的年纪，我妈就像别的小孩一样， 被家人送进学校读一年级。

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肯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妈妈身体残疾，但是她的头脑比一般的孩子都灵活。上一年级她就显示出比其他孩子聪明伶俐的一面。

她的学习兴趣比较浓，老师上课提问题，她经常踊跃发言，为此常常得到老师的表扬和同学们的好评。

小学毕业，我妈考上了镇上的联中，但是那时候人们的思想比较狭隘，认为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读完小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会算数就行了。

我妈像大多数的女孩子一样，念完小学就回家帮干农活了，大人挣10工分，她就只能争工三分，队长说她年纪小，腿脚也不方便，不能像人家干活那样灵活，给三个工分已经不错了。

人穷言微， 外公家穷，给多少工分就要多少工分，也不敢找队长理论去。

后来不知是因为遗传的因素，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我妈身高长到1米45就再也没往上长高了，和同龄人站在一起，她比别的女孩子矮了半截。

村里调皮的小孩就会在背后偷偷的喊我妈矮矬子，我妈听了十分难过，埋怨我外婆为啥把她生得这么矮，把缺点都传给了她。

而外婆看到自己的女儿长不高，她心里也急呀，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于是，为了不让我妈的自卑感再加重，外婆经常安慰我妈说，你的身高不如别人，但你的脑袋并不比别人差呀，我外婆就鼓励我妈去学裁缝。

没想到这歪学正着，我妈天生就是一块做裁缝的料子。我妈的 姑父是裁缝师傅，她跟姑父学了两三个月裁缝就掌握了要领。

回村子后她就免费给周围的人做衣服，没想到做得有板有眼的，很多人称她心灵手巧。给人做的次数多了，大家都愿意让我妈帮做衣服。

要是自己能开一间裁缝店就好了。当时只有十七、八岁的妈妈，萌生了这个念头。可是哪里有启动资金呢，我妈犯难了。

后来在姑父和姑姑的资助下，我妈正式在镇上租了一间铺子，开起裁缝铺来。万事开头难，刚开始没有什么顾客。

经营了差不多大半年，才渐渐有人来找我妈做衣服，不过我妈收的手工费并不高。比其他的裁缝师傅低了一些，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又经过了大半年的经营，我妈的裁缝店渐渐有了自己的熟客。

我妈23岁的时候，和她同龄的那些女孩子基本都嫁人了。只有我妈还在闺中待着，我外婆有点急了，她四处托人给我妈介绍对象。

可越急越成不了事，和我妈相亲的男孩子不是嫌我妈矮，就是嫌我妈腿脚不灵便，虽然我妈有手艺。但是要找到一个喜欢我妈妈的，而我妈妈又喜欢的，真是太难了。

我妈知道自己矮，她希望找一个个子高一点的，以后的后代就不会像自己那样矮了，身材有缺陷的苦恼，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懂得。所以我妈在挑选对象的时候特别谨慎，她一直坚持用自己的眼光去挑选人。

结果是挑来拣去，看上我妈的不是矮个子，就是家里穷得叮当响的，我外婆急了，再不嫁就成老闺女嫁不出去了。

我妈27岁那年，经大姨的婆婆介绍，认识了一个从部队转业回来的退伍军人，这位军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摔断了腿，后来虽然医治了腿部还是落下了残疾，退伍军人比我妈年长几岁。

我和妈见面后，两人因为都有腿脚残疾的毛病，彼此都不嫌弃对方，我妈看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就同意了和退伍军人谈恋爱。

谈了大半年恋爱后，我妈就和这位退伍军人领证了，再后来这位退伍军人就成了我的父亲。他和我妈结婚没多久，就被安排到户籍所工作。

为了上班方便，我爸买了一辆自行车，他周一到周六在单位住，星期天才回家和我妈团聚。我爸对我妈特别好，领了工资就交给我妈保管，虽然他那时的工资并不高，一个月只有18元。

结婚一年半后，他们两人有了爱情的结晶，我妈生下我，她很担心会把她矮挫的缺点遗传给我，结果我是幸运的，遗传她的并不多，大部分都遗传了我爸的好基因。

我爸1米77的个头，我妈和他站在一起，我妈才到他的腋下，这样萌的身高差异，在旁边看来有点滑稽，但是并不妨碍两人恩爱。

我3岁那年，妈妈又生下了弟弟。我妈担心的情况始终没有出现，我弟弟出生时，身体状况和别的婴儿没有异样。长到两三岁他甚至比同龄的孩子还要高些。

所生的两个孩子都随了我爸的好基因，我妈很是欣慰，觉得自己身体虽然残疾，但是遇到了一个好男人，又有了一双好儿女。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这样幸福的日子总是那么的短暂，在1993那年戛然而止了。一个星期六下午，我爸下班后，他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回家，骑到一个拐弯处，被迎面而来的手扶拖拉机撞上了，我爸当场就我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已被人送去医院，后来虽然动了手术，但是从此瘫痪在床上要人照顾。这起交通事故是对方全责，后来判决对方赔钱，但是对方除了一辆拖拉机啥都没有了。

一个好好的人就这样给撞瘫了，我妈的靠山一下子倒了，刚开始她很难接受现实，每次看到我爸躺在床上不能走动，她就偷偷的哭泣。

肇事者请人照顾我爸一段时间后就再也不理了，没人照顾我爸，我妈只好自己照顾，她把镇上的裁缝店关了。

爸知道后， 让我妈不要关店，关了店一家人的生活费以后就没有着落了，我爸说他会学着照顾自己。结果是，一个瘫痪的人，自理起自己来，哪有那么容易呢！

一天，我妈伺候我爸在床上吃喝拉撒完后，就去裁缝店干活了， 等到中午我妈从裁缝店回来再看他时，我爸已经摔倒在床边起不来了，身边拉了一堆稀粑粑，原来那天早上我爸不知道吃啥不合意的东西，拉肚子了。

想自己去厕所， 结果去不了，他从床上摔下来， 就再也动弹不了。我妈回来后，看到我爸那狼狈的样子，心疼又生气。

我妈给我爸洗换了衣服，用了洪荒之力，才把我爸搬回到床上。我爸130多斤，而我妈才90多斤，两人体重悬殊，我妈抱不动他，更背不动他。

有了这次摔倒经历后，我妈就交待我爸，以后不要轻易下床了，摔倒我妈难搬动他上去。每天出门工作前，我妈尽量侍候我爸拉干净。

怕我爸中途拉，我妈给他买了一个特殊的便桶。时间长了，我爸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白天我妈不在家，他就尽量少喝水。

长时间躺在床上不能外出，我爸本来脾气很好的一个人，开始变得暴躁，我妈也体谅他的不易，照顾他时尽量不和他发生冲突。

自从我爸变成这样后，我妈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她小小的身子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样，每天 早早起来，为我和弟弟准备早餐，我们上学后她又忙着照顾父亲，照顾完父亲，她才到店里去忙自己的生意。

读完小学后，我和弟弟先后考上了镇上的初中就读，我爸因为长期躺在床上不运动，体重也从130多斤了长到了140多斤，我妈本来就搬不动他了，长胖后我妈更搬不动他了。

一天晚上，我妈有事晚一些回来，我爸就冲我妈发脾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照顾了我爸那么多年，我妈身心早已经疲惫不堪了。

那一晚脾气很好的妈妈，再也忍不住了，和我爸狠狠的吵了一架，我爸因为长期卧床不能和外界接触，每天都窝在这一间几十平方的房间里，他的精神状态早已经发生了变化，他总是认为我妈在嫌其他，其实我妈哪是嫌其他呀，她只是太累了。小小的身子承担着一个大家庭的责任，她能不累吗？可我爸却体会不到她的累。

吵完架，我妈还是像平常一样照顾她，只是我爸想出去晒晒太阳的这个愿望经常不能实现，我和弟弟上了初中后，没人协助妈妈，她一个抱不了爸爸出去晒太阳。

一天，我爸又在无缘无故的发脾气，正好我外婆来了，看到我爸的那个样子，她心疼的对我妈说：“闺女呀，照顾文娟爸爸这么多年，也难为你了。你娘疼你呀。现在你的孩子们慢慢长大了，上学去了，你们以后也会越来老的，听妈妈的，趁现在你还年轻，和文君娟爸爸离了吧，找一个人和你一起照顾他。我想文娟爸爸会同意的。”

外婆第一次劝爸爸和妈妈离婚，妈妈还以为外婆说说而已，没想到外婆直接就把她的话和我爸爸说了，后来爸爸不知道是怎么想通的，他觉得这样拖累妈妈半辈子，他也觉得羞愧。

不过妈妈同意离婚的前提条件是，再找的这一个人，一定要和她一起照顾爸爸，要不然她不会安心离开的。

只要有心找，这个人肯定会找到的，大半年后的一天，妈妈的堂姐到妈妈的店铺找她说：“七妹呀，我听婶子说你们俩口子现在的状况很不好，真是为难你了。”

“你姐夫的表哥今年42岁了，年轻的时候因为家里穷，错过了找媳妇的年龄，现在也没娶上媳妇，他听说你的经历后很同情你家的遭遇，他愿意和你一起照顾你家大明。你愿不愿意让他来帮你分担呢？愿意的话你考虑一段时间回复我。”

我妈也觉得她照顾我爸，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我上高二那一年，我爸和我妈离了婚，然后带着我爸一起嫁给了姨父的表哥。

姨父的表哥真不错，他成了我的继父后，和我妈一起照顾我爸的日常生活起居，刚开始，我爸觉得很别扭，他经常拒绝继父照顾他。

比如继父给端饭，我爸会故意 把饭打倒在地上，继父看了默默的把倒在地上的饭收拾干净，又重新给继父再弄。

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很多次，但是继父从来没有向我爸发过火。有一次我爸做的更过分，他对继父说他要喝开水，当继父把水放到他床上的时候，我爸竟然拿开水烫伤了继父的手。

即使这样，我继父仍然没有责备我爸爸，继父平静的对我爸说：“大明兄弟，我知道你心里苦，换是我，我也会发脾气的，自己的老婆成为别人的妻子，每天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晃动。”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也要站在文娟的位置上考虑过她的难处，她身高1米4多，老了只会越来越矮，你1米77身高，她即使吃了10碗饭，也没法经常搬动你呀。我和她走到一起，就是把你当兄弟一样看待的。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会对你负责一天。”

和继父相处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听了继父的这番话，我爸也觉得继父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决定以后不再为难继父了。他都那么大度了，难道你还要这么嫉妒他吗？

这次谈话后，我爸对继父的态度明显有了好转，端屎倒尿的差事，我爸不要我妈干了，他配合继父完成。

看着两个大男人终于能和平的相处，我妈紧绷着的心才慢慢放松下。继父照顾我爸越来越得心应手了。相处时间长了，继父照顾我爸时，跟我爸越来越有默契感了。有时我爸的一个眼神，继父就能心神领会，迅速做出反应来。

我和弟弟在外求学，他们三个大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从没有笑声到慢慢有笑声，周围的人都羡慕的说，文娟的命是苦的，但她又遇到了一个对她那么好的男人。

在继父的悉心照顾下，父亲的脸上也逐渐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为了增加家里的收入，继父有空了也会到周围的工地上去打打零工。

有继父照顾家里，我和弟弟在学校专心读书，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了大专，成绩差一点的弟弟也考上了中专。

毕业后，我回到了县城的电视台工作，而弟弟则回到了镇上医院工作。而家里照顾老爸的工作还是由继父和母亲两人共同去完成。

毕业第4年，我结婚了，我结婚两年后，弟弟和弟媳也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婚后，我和弟弟提出请护工来照顾我爸，让继父休息休息。

但是继父说，他身体还硬朗，他能照顾的时候，他会照顾好我爸的，让我们不用破费请人，让我们安心工作。

后来，我和我弟弟两口子有空了就经常回家看我妈、我爸及继父，有时候回到村口，看见继父推着爸爸在村头溜达，他们俩 有说有笑的聊着天，不知的人还以为他们两个是小弟推大哥出来走走呢！

去年十一月，70多岁的老爸在睡梦中安然离世，走完了他平凡的一生。我和弟弟安葬完老爸，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老爸生前写的一篇日记，我和我弟弟看后不禁潸然泪下。

我爸告诉我们说，继父是个善良的人，他一生无儿无女，在42岁那年来到了我们家，挑起了照顾他的重任，让我和弟弟在该学习的年纪能安心的学习，没有后顾之忧。我们最后考上了中专、大学，一半的功劳应该归继父。

如果他比继父走先，就让我们一定要善待继父。看完父亲写在日记里的那些话，我和弟弟决定，以后我们一定会像他照顾老爸一样照顾继父。

继父没有女儿没有儿子，我和弟弟就是他今生的女儿和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