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胞哥哥孱弱，我却天生力大无穷。

代兄出征，论功行赏。

皇上问我要什么。

我羞答答的看了一眼太子，「臣……非太子不嫁。」

太子似笑非笑。

我怎么预感不太妙？

1

我是大将军的女儿，这是我带军出征的第三个年头。

在西北的大荒漠里吃了三年的沙子，我终于带着几十万精兵把那群野蛮人给打回了老家。

将士们欢呼庆祝，遥望着京城的方向，那里有我们久久牵挂着的家。

还有我想了整整三年的景春楼烤鸭。

紧赶慢赶把剩下的一些杂兵清理。

收拾好善后之后，皇上召我们回京的诏令终于传了过来。

于是我留下副将跟一部分人马守城。

带着剩下的人美滋滋的回了京城。

将军凯旋而归，帝王拾阶相迎。

我被皇帝亲自迎回宫中，大摆筵席庆祝唐国的胜利。

我回来爹跟哥哥还没见着，先被一堆大臣拉着灌了个五迷三道。

皇上赏赐下来了好多东西。

这种热闹一直持续过了三天，我才终于空下时间回到府里。

比起外面的热闹，将军府上一如既往地清净。

我爹早些年在战场上受伤，因救治不及时落下了病根。

一条腿彻底跛了。

而我娘身体则一直不大好。

后来因为我跟我哥是双胞胎，生产时过于危险，最后生下我们没多久便撒手而去。

或许是因为母体孱弱，又或许是因为我在肚子里抢了太多的养分。

总之我哥生下来便孱弱不已，从小到大日日药罐不离手，多走两步都要咳个不停。

而我则与他正好相反。

我虽是女子，却天生力大无穷。

也正是因为我是女子，刚刚从军的时候几乎受尽了冷眼跟嘲笑。

然后他们都被我打服了。

我也因此入了我师父的眼，被他带上战场。

然后一路摸爬滚打，刀剑嗜血般爬上了今天的位置。

三年没见我爹跟哥哥，我想念他们想念的紧。

提着两袋景春楼的招牌烤鸭。

我飞奔般的回到家里。

我爹跟哥哥正坐在院子里等我。

我看到他们，二话不说的就扑了上去。

「爹！兄长！我想死你们了！」

我爹哈哈大笑两声，大手毫不客气的拍了两下我的背，笑的开心又爽朗。

「这么久不见，我们宁宁果然被晒黑了不少！」

「城儿你看，你妹妹她是不是变成一个小黑煤球子了？」

我哥但笑不语。

我：「……」

您老人家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谢谢。

我现在一点久别重逢的感动都没有了。

2

没好气的放开我爹，我直接送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打开我打包带回来的烤鸭，我一边啃着鸭腿一边把这些年的见闻挑着有趣的讲给我爹爹跟哥哥来听。

我哥从小因为身子原因。

虽身为武将之子，却从未有一日习过武。

我知他心中向往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光看他那一屋子被翻出毛边的兵书便也得以窥见。

还有我爹也是……

所以我努力把我所经历的都告诉他们。

他们所不能去做的，我都会替他们一一完成。

我爹跟哥哥听得十分的投入。

我们说说讲讲，很快两袋烤鸭便见了底。

我自己吃了一袋半。

等我打着饱嗝瘫倒在椅子上，我哥却渐渐收起了嘴角的笑意。

他脑子向来转的很快。

略微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跟我说：「你这次这仗打的漂亮，之后可想过要怎么办？」

我愣了一下。

把他的话在嘴里咂摸了一遍，这才渐渐回过味来。

事实上，历代将军打了胜仗之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功高盖主。

这四个字背后的分量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轻飘飘的。

尤其是这次我赢得格外漂亮，民间对我的呼声也越发的高涨起来。

不然皇帝不能亲自前来迎接我回朝。

我哥就是在提醒我这个。

刚刚跟他们聊天的轻松气氛已经不复存在。

我略微沉默了一下，对着我哥他们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事实上，我不知道皇上会做什么。

帝王心思不可猜。

而我能做的，也只有等待而已。

3

不过皇上明显没有让我等待太久的想法。

经过了最开始几天表面上的恩宠，还有中间几天的安静平和。

他终于宣我入宫了。

御书房里，皇帝跟太子正坐在一起下棋。

我进门之后干脆利落的跟他们行了个礼，姿态谦卑又恭敬。

皇帝放下手里的棋子，笑着看着我说：「沈爱卿免礼，你现在可是我唐国的大功臣，可想好要求一些什么赏赐？」

皇帝这话一出，我哪里还敢免礼。

立马跪的更标准了。

低着头，我十分恭敬道：「皇上抬爱，保家卫国乃臣分内之事，不敢多求赏赐。」

皇帝轻轻笑了一声。

我不敢揣摩皇上的意思，只绷紧了呼吸等待着皇上之后的定论。

他没有说话。

反而是在我的心跳越来越快的时候，皇帝才慢悠悠的开口道：「沈将军为朕保卫西北多年，想来这婚事……怕是耽搁了吧？」

我呼吸一顿，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皇帝。

皇帝正眼眸含笑的望着我。

我心里沉了一下。

婚事……

原来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多少松了口气。

想来也是。

毕竟我只是个女子，想要夺我的兵权，方式总还是多一些的。

虽然心里有些微的失落。

但想到只是这样便能保住我们全家的平安，我便觉得也没有什么了。

「回皇上，臣的确暂未婚配。」

「哦，那沈将军可有意中人了？」

我下意识的就想摇头。

这几年光顾着打仗了，哪来的意中人。

然而无意间的一瞥，我却看到了太子似笑非笑的眼神。

还有他极为隐蔽的手势——指着他自己。

我大脑一顿，嘴边的话生生的转了个弯，鬼使神差道：「臣女爱慕太子多年。」

这话一出，我跟皇帝都愣了。

一直没出声的太子突然哈哈一笑。

他朗声道：「没想到沈将军跟孤竟心意相通多年，父皇，不若你就现在赐婚，把沈将军许配给儿臣吧。」

4

皇上看起来有些惊讶。

他来来回回打量了一圈我跟太子，似乎怎么也没想到我们两个能看对上眼。

他目光充满审视，若有所思的盯着我。

这会儿回过神来，我自己都有些惊讶刚刚说出来的话。

然而话已出口，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

就是不知太子这究竟是何意？

「朕的确没想到……洛儿竟然心系于沈将军。」皇帝对着太子，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欣慰。

「沈将军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儿臣对其虽钦慕已久，到底有些自愧不如。」

太子笑的温和，自谦的话却能感觉到满满的真挚。

要不是跟太子有那么一瞬间的暗中交流。

恐怕我都要信了他真的暗恋了我许久。

「只是刚刚听说沈将军竟与儿臣有着同等心思，儿臣心中着实有些惊喜。」

太子慢悠悠地看向我。

他生了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顾盼轻眺之间，深情便悄然流露。

我仿佛被他的眸子蛊惑了。

明明人还跪在地上等着皇上追问，眼神却忍不住愣愣的看着他。

皇上突然大笑。

他拍了拍手，声音竟然十分的愉悦。

「好好好！既然我儿跟沈将军情投意合，那朕便给你们做个主，抽个时间把婚事办了吧。」

我被皇上的大笑惊回神。

稀里糊涂的就跟太子有了婚约。

或许是因为我成了准太子妃的缘故，皇帝对我的态度突然就亲切了起来。

我被皇帝一连串的关心问的晕晕乎乎。

包括但不限于什么「我什么时候看上太子的啊」、「我跟太子是否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啊」、「我对太子妃的位置怎么看待啊」之类的问题。

我编的晕头转向，还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小心不要穿帮。

实话说，十天极限攻下敌方十城都没这么累过。

倒是金洛十分的游刃有余。

皇帝问的每个问题他都答得滴水不漏，甚至连一些细节的东西都能及时补充上。

等到皇帝心满意足的离开，我满怀敬佩的看向金洛。

不愧是能在一众皇子中间被皇帝选中成为太子的人。

这深沉的计谋、这平稳的心态、这随机应变的本能。

我服了。

我是真的服了。

金洛对着我微微一笑。

他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放到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

接着，我便在他的眼神示意中，跟着他一路从御书房回到了东宫。

5

进了东宫里，气氛明显紧绷了下来。

常年带兵作战的本能让我敏锐的察觉到了东宫的铜墙铁壁。

那些看似平凡忙碌的下人竟然大多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

我忍不住细细查看，惊讶的发现连他们每个人在的位置似乎都有讲究。

如果我没看错……这似乎是一个十分坚固的防御型阵法。

太子东宫……竟然用上了兵阵！

我心中暗暗惊讶。

表面上低眉敛目，做出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

金洛带我进了他的房间。

关上门，他似乎才确保了隔墙无耳。

我却崩的更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着他。

金洛没说话，只是带着我坐到桌边，帮我沏了一杯热茶。

我沉默的接过来一饮而尽。

温热的水流渐渐拂过我紧绷的神经。

我轻轻舒了口气，放下茶杯，严肃的看着他：「太子殿下，我现在可以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金洛对着我温和的笑了笑。

如春风拂面般的气质竟然让我不知不觉的放松了一些。

这也是太子蛊惑人心的本事吧。

「放轻松，我是来帮你的。」金洛的语气不急不缓。

他的眸光真挚的看着我，让我也不由得对他生出了几分信任。

毕竟刚刚在皇帝面前……

他也的确是帮了我一把。

「沈将军这次这一仗打的着实是漂亮，我那天上街走了一圈，竟连三岁稚童都会传唱沈将军击败蛮夷的歌谣了，沈将军着实是厉害呀。」

金洛突然驴头不对马嘴的夸了我一通，语气里还含着笑意。

然而我越听却越是笑不出来。

我虽然知道这次凯旋归来，我在民间有了一定的声望。

但的确不知竟然已到如此地步。

我后背隐隐有些发寒。

若是太子都听到了这样的声音，那皇帝……

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金洛却轻轻笑了一声：「沈将军是个聪明人，所以你现在是否知道我为什么要娶你为妻了？」

我垂下目光，沉默了。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我当然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若以我现在的声望，皇帝直接收回兵权，恐怕会在民间引起很大的不满。

而我自然也不会在这种关头主动交出兵权。

因为我并不能保证兵权交出之后我家还能安稳的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待下去。

所以到了这一步，我跟皇帝之间互相忌惮，却又暂时没有更好的方法。

皇帝担心我随时起兵造反，我也要担心他随时要了我全家的命。

但我若成为太子妃，那就不一样了。

与我成亲之后，太子便等于已经拿到了一半的兵权。

之后再通过太子慢慢稀释我手上剩下的兵权，比起粗暴的方式明显要好得多。

毕竟天子与太子总归是一家。

而作为等价交换的。

便是我们全家自此之后活在了太子的庇护之下。

6

我自然知道现在这是最好的方法。

但是……

「太子殿下，我绝无造反之心。」我犹豫片刻，人真的对他开口。

金洛叹了口气：「你告知我无用，要我父皇相信才行。」

我垂着眸，手指下意识的便想去摸腰间的刀。

直到摸了个空，我才想起来我今日入宫并未佩刀。

「太子殿下，我活到这么大，学的是如何舞枪弄棍，如何战场杀敌保家卫国，对于朝堂上的这些权谋，我确实不太了解。」

我缓缓的说着，抬起头看着太子的反应。

太金洛依然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他耐心的听着，对上我的目光，他鼓励似得让我继续说下去。

「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确实不是我擅长的，但我也不傻，我知道你们要的东西是什么。」

「我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

我说的认真，眼神十分坚定的看着他。

金洛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神色也不自觉地变得严肃。

他静静地跟我对视。

那目光有审视、有质疑，也有更深层的像是要把看透的压迫力。

我告诉他的是我的真实想法、

所以我并不怕他的压迫。

好半响，太子才缓缓开口：「我可以问下原因吗？你明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已经十分紧迫了。」

这次我没有犹豫，干脆利落道。

「因为我要取了柯摩沙的首级。」

「北方四族是因为有柯摩沙的存在才会联合到一起，若没有他，凭其他三族首领毫无远见的领导，蛮夷将再不成气候。」

「起码在下一个柯摩沙出现之前，我敢确保蛮夷再不敢向我大金迈进一步！」

金洛眸中流露出了几分震撼。

他看着我，神色微微动容。

豪情壮语说完，回归现实之后，我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惜皇帝不信任我，自古君王……」我快言快语惯了。

说到一半才想起来对面坐着的也是未来的君王。

立马停住了嘴。

金洛眼中的情绪已经被收了个干干净净。

他又变成了那个我看不透想法的太子殿下。

我自认问心无愧，却也不敢保证事情一定会向着我想的方向发展。

说白了，跟金洛说这些也是在赌。

赌他跟皇帝之间……也并非表面上看上去的父慈子孝。

好半响，金洛突然开口。

说出的话却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说起来——」

「沈宁宁，你知不知道刚刚在御书房，我为什么要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