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乐天授江州司马唐·元稹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史书里的文人相知,常被描摹成月下对酌的雅集。可若你推开815年通州那扇漏风的木门,会看见中国文学史最震撼的友情现场——病卧高床的元稹,在听到挚友被贬的刹那,竟从床上惊坐而起。
5年前,元稹因耿直敢言得罪权贵,被贬江陵,白居易冒死连上三疏,却并不能改变结果。兜兜转转5年,好容易回到朝廷,脚跟都还没站稳,却又一次被贬到更偏远的通州。
被贬通州,是元稹人生最晦暗的时期。此地“瘴疠弥漫,虎豹昼行”,元稹自然也逃脱不了瘴疠的侵扰,不幸身染疟疾,几乎死去。
支撑他坚持下去的信念,便是与白居易往来唱和的书信,他跟白居易诉苦抱怨说通州的生活是“哭鸟昼飞人少见,伥魂夜啸虎行多。”(《酬乐天得微之诗知通州事因成四首》)。
用现在话来说,元稹这叫倒霉催的,可就在这样的绝境中,白居易被贬江州的消息也随驿马而来——当那封写满贬谪的文书送达通州时,几乎病死的元稹一个鲤鱼打挺就从病榻上弹了起来:“垂死病中惊坐起”。
这下好了,两个倒霉蛋,都进入了各自人生的至暗时刻。
当白居易在江州的船上感叹自己和琵琶女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时候,或许心中也挂念起了元稹。而当他在江州收到的第一封“慰问信”竟也来自元稹,他会不会感到欣慰?可当他打开信笺,看到“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时,又是否会在眼前浮现起元稹在病榻上咳血写诗的凄凉画面?
“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这凄风苦雨穿越八百里巴山蜀水,同时打在两处寒舍的窗棂上,这种不加雕琢的真诚,才让千年后的我们读来,仍能感受到直抵人心的力量。
吹入寒窗的,只是风雨吗?这只是一句今夜天寒的纪实描写吗?
不是,这是大唐版的“我整个人心都凉了”啊;元稹用他蘸满墨汁的笔,替远方的白乐天共同承担着巴山苦雨;这是两个失意的人,在用生命诠释,所谓知己,是明明自己身处风雨中,也要尽力为对方撑一把伞。
这大概就是元白之间最动人的地方吧!
你有没有一个朋友,在某个深夜你突然收到他的消息,也能让你"惊坐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