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快乐吗?]
[这样的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宋维,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同样的海景,往昔相爱的人,在潮汐涌上海岸时,背道而驰。
可能,错过就是永远,连余温都不剩。
01
每年,我都会在4月20日这天,去北海。
说是想看海,其实是想观鲸重复那最初悸动的仪式感。
挺可笑的,以前是两个人,我,宋维;现在要么孤身一人,要么,和那些从一而终爱着我的人一起。
[洛笙,你要不要这么执着,每年都去北海?还没看腻吗?]
[没有啊!你不陪我去,那我可一个人去了。]
[算了,谁让你是我宝呢!我没时间,让我哥陪你去吧。]
[别……你哥他忙,我一个人都行,又不是小孩子了。]
2023年4月10日,离我奔赴北海的日子还有10天,发小兼闺蜜林溪和我窝在长沙50平的出租房,追剧、八卦闲扯。
这年,我已经30岁了,是一名职业编剧,工作时间不受限制,自在又焦虑,要是可以宣泄,真想说一句[‘卖字营生’的日子,真TM不好过!]
不然,辛辛苦苦好几年,在这房价格外友好的城市,怎么还没能有自己的不动资产呢?
是我的失败,又或许,这就是命。
毕竟,曾被一个爱到骨髓的男人,弄丢了半条命,还什么没得到,挺可悲的。
想起这些,悲从心中升起,算是转移注意力,就起身离开了客厅,去房间收拾衣物,准备下一趟旅行。
我还在打包行李,就听到林溪的大嗓门嚷嚷道;
[洛笙,我哥来了,带了你最喜欢吃的酱板鸭哦!]
我坐在镜子前整理了下形象,就走出了房间,去见林溪她哥林一。
[林溪,你胡说什么呢?我是那种只想着吃酱板鸭的人吗?以后叫我,后半句可以直接省略掉!]
[好好好,知道了。你们聊,看我哥买的都是你喜欢吃的,就知道不是找我的。我先回房间了!]
林溪冲我吐了下舌头,就回了房间。
客厅只剩我和林一两个人,怪不好意思的。
[那臭丫头,总是这么没大没小!对了,听林溪说,你打算一个人去北海?还没放下吗?]
[早放下了,倒是你,别多想。你就好好经营琴行,我有事再给你打电话。]
[好,那到时候你去机场,我开车送你!]
我点点头,算是应下。
正事也算是交待完了,我才拆开酱板鸭,这香味刚传出来,林溪就闻味出来了。
要不是这[信号],她大概是不想当[电灯泡]的。
一旁的林一看这龙凤胎妹妹的样子,是根本没法儿管。所以,打小就要当灵魂画手的林溪,即便和我窝在出租屋,也不愿回长沙本地的家。
可能,也正是她天性烂漫,才会和我这个自由惯了的底层编剧,有过硬的交情吧。
片刻之后,林一确定好送我去机场的时间,就离开了。
02
4月20日这天,很快就到了。
我打包好行李,林一也准时出现在我家客厅。
这一幕有些恍惚,想当初,宋维也曾在青春正好时,穿着白衬衫来出租屋接我去北海。
可现在,身边站的不再是他,我只为自己曾经的愚蠢感到可笑。
[嘿!想什么呢?]
林一用右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把我从回忆中拉出。
[没什么,走吧!]
本来林溪也想跟着去,但被她哥瞟了一眼,乖乖地背着她的offene画家包,出门拐了个弯,就朝机场反方向寻着去写生了。
坐在车上,林一嘱咐了几句,就没再多言。
大概,我俩在一起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即便不说话也不尴尬。
抵达机场后,我急匆匆就跑向进站口,然后朝身后站在远处的林一挥手,让他放心。
这,就算是成年人之间最默契的交流方式,不需多说,就能领会。
现在的航班只要不误点,一向效率很高。
从长沙出发到北海,不到两个小时,到机场后我直接打车去了北海银滩,找到一家民宿住下来,打算之后再做计划。
收拾好后,和民宿的老板娘交谈,算是闲扯,也是打听下这几年的变迁。
[这几年来这旅游的人,有再看到鲸鱼吗?]
[哪能啊?去年有新闻报道过布氏鲸在北海出没后,不少人都组团去涠洲岛观鲸,可真能碰巧赶上的人,是少之又少。]
[这倒是,国内现在观鲸并不成熟,坐船去涠洲岛观鲸,船桨一不小心就会把鲸鱼割伤。]
[是啊,真正想慢下来观光的游客,比起观鲸,更喜欢看海。那您来这边是?]
[我呀,就像每年定时打卡一样来逛逛。]
聊了一会儿后,我也有些乏了,拿上手机就往海滩走去。
夜幕降临,散步时一丝孤独感袭来,突然莫名的悲伤。
或许,跃出海面的鲸鱼,涌上海岸的潮汐,见证了那段不可言说的感情,但而今望向远方,我只是扯了扯嘴角,笑自己的愚蠢,还有那要命的承诺。
[洛笙?]
心下想时,听到有人叫我,竟然是我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这迟来的怀念,是想要祭奠过去吗?
03
我回过头,与宋维四目相对。
十年过去,他稳重了许多,但早已不能让我心生波澜。
[好久不久!]
我主动打了声招呼,算是对他的回应。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其实我……]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我们都有了新的生活,不是吗?]
曾经的我,把所有耐心和爱意都给了这个男人,如今迟来的解释,显得格外可笑。
又或许,在这段感情中,无法放下的人不是我,而是宋维。
他一步一步走近我,像当初我决绝地向他走近,提出分手一样:
[不介意的话,我们好好聊聊吧!]
眼神不经意划过这张熟悉的脸,我也不想显得太小气,便点头应下。
夜幕下,两道影子在松软的沙滩上拉长,宋维用低沉的嗓音问我:
[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快乐吗?]
[哦?是问以前,还是现在?]
[你明白我的意思。]
这时的他,像个委屈祈求大人原谅的孩子,我却冷漠地像是刺猬,对这突如其来的试探没丝毫感觉。
[这样的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宋维,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他闭上眼,再睁开,一声轻微的叹息还是被我听见。
可能,他想要的不只是一个答案,而是为自己的错误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同样的海景,往昔相爱的人,在潮汐涌上海岸时,背道而驰。
可能,错过就是永远,连余温都不剩。
十年前……
20岁的我还在长沙的华瑞大学上大二,高考结束报了个戏剧影视文学专业,想借此[脱贫致富],结果学了个皮毛,啥也不会。
彼时,比我大两岁的宋维,即将保研到华清大学进修临床心理学。
我俩的相遇,纯属一场[意外]。
[同学,请问你找谁?]
[我找老师交作业。]
[这样啊,老师出去有事了,你不着急的话,就进来等吧。]
我小心翼翼回答他的问题,然后拘谨地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
他坐在办公桌那里,专注地看着书,我摆弄着手机,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刷视频,还是该和他搭话。
刷视频会吵到他,和他搭话又太唐突。
我是那种遇到陌生人,就浑身不自在的[社恐患者],只能低头在手机上漫不经心地划来划去。
[你是什么专业的?]
宋维放下书看向我,起先打破了接待室的沉寂。
[我是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的,你呢?]
[我是临床心理学专业的,我叫宋维,怎么称呼你?]
[洛笙。那你还挺厉害的,我大概是没你这么用功看书的。]
我和宋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好像他要比我看到的冷漠,更有温度。
[我想,你除了交作业,应该还有别的事找老师吧?]
我有种被人看穿的窘迫,但也如实回答说[是]。
[如果你是想预约咨询,先在我这里登记,到时候按时去咨询室就行。]
[好。]
随后他把信息登记上,接过我的作业说到时候转交给老师,我趁机要了他的联系方式就离开了。
04
打开宋维的朋友圈,一条分割线似在表明他的生活不想被人看见。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生呢?
白衬衫,些许忧郁的眼神,一张俊脸轮廓分明。
属于青春时期的那种悸动,让我对宋维感到好奇。
[不好,兼职要迟到了!]
正值中午,想起自己在校外还有份兼职,我赶紧收起[少女心],直奔工作的地方。
中途,接到林溪一个[紧急]电话:
[喂,洛笙,你今天不是在校外有个剧组群演吗?记得给我多拍几张爱豆照片哦!]
[知道了,你就等着吧。]
没错,编剧算是我的梦想,为了更早接触行业动向,作为[后进生]的我,只能[实战]。
半个小时的车程,我抵达片场。
与电视剧中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成片中的那种震撼感,只有[尘土飞扬]、[无数次NG ],还有来自大学生群演的各种[尖叫]。
而我,由于演[躺尸]敬业,演路人不出戏,加上十多场的群演经验,已经能有几句台词了。
所以,还在华瑞大学上大一的林溪,才要我替她近距离[追星]。
[那个群演!把你的帆布袋放那里,准备上场!]
叫到我了,心里有些许紧张,因为这次我要和恶毒女配对戏:
脖子被她掐住,一时喘不上气,她那窥见被亲信背叛的愤怒,呼之欲出。
[苏嫔妃,真的不是我出卖的您,饶了我一命,我当为您誓死效命!]
[你,也配?不中用的戏子,害我差点被赐刑罚,怎能留你?]
演员手上的力道加深,窒息感传来,突然觉得心里好难受。
按照剧本,我闭上眼睛,心已绝望,只需等待气氛一到,直接断气就行。
但我却无声中滑落一滴眼泪,我没想到,导演也没想到。
然后直接被叫停,导演拍手叫好,喊了一声[咔]。
他一边挥手要女配准备下一场戏,一边走到我身旁,说:
[妹子!你这加戏还挺有水平的,这条不仅过了,估计这一滴泪,把观众体验感都要提升一个度。留一个联系方式吧!]
我当下还没缓过神来,就见施佳导演把微信二维码递了过来,我故作镇定地去帆布袋拿来手机,就扫码加上了这个大导演的联系方式。
在他走后,我今天的戏也算拍完了。
随意拍了几张片场照片,给林溪发过去。
[姐妹,上面是你要的照片。不过……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我加上施佳导演的联系方式了。]
[什么?就是那个拍出十多部大热影视剧的施佳?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今天必须请客,到时候叫上我哥!]
[好!]
对话结束,息掉屏幕,我似不敢相信自己能和导演搭上线,又或许是借那滴泪的效果,才让我受到青睐。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是触动了藏在心底的那根弦,才有情绪波动。
05
当那个女配演员掐住我脖子时,童年的噩梦再次被唤醒:
被父亲嫌弃是女孩,有时他喝酒后,不是家暴我妈,就是把气撒在我身上。
初中时,书包里的日记掉在地上,我爸捡起来刚好看到我对一个男生的暗恋,不仅把日记本给我撕了,还暴怒地说:
[丫头片子不学好,就是个赔钱货!]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你要我像你一样做个欺软怕硬的人吗?我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那是我第一次和他顶嘴,挨了一巴掌后,我拿起一本书朝他扔去。
父女之间的对战,不近人情。
当他掐着我的脖子时,瞬间感受到了那种被嫌弃的恨意:
为什么,我会是这样一个男人的女儿?
要不是我妈冲上来掰开他架在我脖子上的手,可能这世上就没有这样一个悲剧而又坚韧的女孩儿了。
而林家兄妹俩,是我家邻居。
每次我家的打骂声传到隔壁,林妈林爸也会过来劝架,然后把我叫到他们家吃饭。
想起来,还真是可悲,又幸运。
所以,戏中那种窒息感再次传来时,不过是回忆被勾起,泪从悲中来而已。
[你就是洛笙?]
沉重的情绪被一道温柔的女声打破,我怔了一下,随之出声:
[是我,你是?]
[你好,我是这个剧组的服装助理。刚才施导说发现了个好苗子,和我一个学校,我就过来看看。]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业余赚点生活费。所以,你是学姐?]
[嗯。我是华瑞大学的大四学生米诺,服装设计的。很高兴认识你,这是我的名片!]
随后,这个长相甜美的学姐,算是和我打了声招呼,就高冷地去工作了。
留在原地的我还在纳闷:
果然好看的玫瑰都带刺!才大四就有名片了,这得是多优秀啊!
这场群演经历虽然勾起了我不好的回忆,但收获也不少。
一切结束后,我在片场外找了辆小毛驴,就一路哼着小曲儿回了学校。
提前给林溪发消息[我还有半个小时抵达学校],她就任性地翘了中外美术史的课,在学校等着给我[接风]。
按她的话讲就是:
史学类的课好枯燥,而她不过只是想给最崇拜的爱豆画最美的像罢了!
真的好感动,没想到有人竟然为了喜欢的人,打造一个大大的梦想。此处应该有掌声,显得我想做编剧的梦,都算是保守的了。
[嘿!洛笙,这里这里。]
我骑着小毛驴刚出现在林溪的视线时,她就在十米开外朝我招手。
[来了来了!]
停好小毛驴,林溪就拉着我向校门外走。
[我可是翘课替你能进大导演法眼庆祝,我哥在校外的餐厅订好了位置,就等你过去。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