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从拆迁老房那天说起。我在一堆旧物里翻出了一个泛黄的信封,娟秀的字迹一下子吸引了我的目光。“妈,您看这是什么?”我拿着信封问母亲。母亲脸色一变,一把夺过信封,“这是你外婆的东西,别动!”我从未见过母亲如此紧张,这让我对信封里的内容更加好奇。
那天晚上,外婆把我叫到身边,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布满皱纹的脸。“有些事,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了。”她顿了顿,语气沉重,“你外公的死,不是意外。”我愣住了,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外公是意外落水去世的。
“你外公走的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外婆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他拿着信,去了码头……”那是1974年的3月15日,距离现在整整五十年。
时光倒流回1973年。那时的外婆年轻漂亮,每天都会去码头给外公送饭。码头上有个叫李永生的会计,文质彬彬,总是安静地坐在办公室里。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起来。“一开始只是点头打招呼,后来,他开始在我的饭盒里塞信……”外婆望着窗外那棵老桂花树,思绪飘向了远方。
我忍不住问:“您为什么不回信呢?”外婆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年轻的时候,总是容易被一些浪漫的文字所打动。永生的信写得很好,就像他的人一样,干净清秀。”
我仿佛看到了年轻的外婆,在昏暗的油灯下,一字一句地读着那些信,脸颊泛起红晕。这份悸动最终酿成了悲剧。外公发现了那些信,在一个雨夜,他拿着信去了码头找李永生。等到外婆赶到时,外公已经落水身亡。
五十年来,外婆一直活在自责中。她常常想,如果当初把信退回去,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她守着老房子,守着那些未拆封的信,也守着心底最深的愧疚。
我打开那封泛黄的信,日期是1974年3月18日,信上写着:“凤英:这将是最后一封信。我已申请调往上游码头,你和志刚要好好的。这份情意,就让它随江水流走吧。永生”
这封信是外公去世前三天写的。那一夜,码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外婆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失去了挚爱的丈夫。
后来,我找到了老照相馆的老板。他告诉我,李永生前两年还回来过,在老码头边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去找外婆。照片上的李永生,依然文质彬彬,只是眼角的皱纹里,藏着说不尽的沧桑。
整理老房子的最后一天,我们在堂屋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樟木箱,那是外婆的嫁妆,五十年来从未打开过。箱子上刻着八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外公当年让人刻的,字迹虽然斑驳,却依然清晰。
“把信都烧了吧。”外婆平静地说。我们围着火盆,看着那些泛黄的信纸化为灰烬。火光中,外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释然。
搬离老房那天,外婆最后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桂花树,“你外公种的,这些年,它一开花我就想起他。”
新房子里,外婆只带走了两样东西:那个刻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樟木箱子,和外公的遗照。她用五十年的光阴,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不是年少时的冲动,也不是诗意般的浪漫,而是细水长流的陪伴,是风雨同舟的坚守,是即便经历了人生的风雨,依然选择守护最初承诺的那份执着。
人生路上,我们都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每个选择都可能改变我们的人生轨迹,但没有人能预知结果。与其纠结于“如果”,不如珍惜眼前人,把握当下。就像那个樟木箱,锁住的不仅是往事,更是一颗始终如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