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的表弟文强:两大军事阵营争夺身份身陷囹圄敢作敢为

真实战争近代史 2024-06-17 16:10:42

大家好,我是霞姐。

在中国近代史上,像他一样传奇的人不多。

毛泽东是他表哥,周恩来是他的入党介绍人,林彪是他的同学,蒋介石、戴笠都对他委以重任。

他是国民党当局通缉的“共党要犯”,也是共产党关押最长时间的“首要战犯”。

他叫文强,先后加入国、共两大军事阵营,都积极投入,忘我参与,九死一生……

强烈的反差、巨大的矛盾……

今天看看他在上海和日本间谍斗智斗勇的往事。

|谍战上海滩作者:刘延民 口述:文强

我叫文强,是毛泽东的表弟。年轻时候受他们的影响,我考上黄埔军校后,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军校毕业后参加了北伐战争、南昌起义,之后跑到四川搞土地革命,到第四个年头,就被捕了。

我当时担任川东特委书记,国民党特务知道我的一些事。我只能瞎编一套骗他们,但没能骗过去。

在牢里的时候,国民党派人来劝降,请我吃饭、打麻将。好几个军官轮番上阵,拿黄埔同学的身份和我套近乎。

我是文天祥的后代,从小背《正气歌》,毛泽东还考过我这首诗,我当然不可能投降。

有个人进来送茶,看到周围没人,递给我一张纸条,他是地下党,来救我的。

吃完饭,打了几圈麻将,递纸条的人在桌子下踢我,指了一下门外。

我借口上厕所,走了出去,他也跟了出去,给我指了一个洞,就回去继续拖住那些人。

我钻出去,发现洞外有一堵墙,离墙下的地面大约有两三丈高。

我急中生智,脱下长衫,扯成几条连起来,变成一条长绳,系在铁丝网木桩上,跳墙逃了下去。

这一跳,我的人生也就彻底改变了。

我从监狱一路狂奔回家,妻子周敦琬欣喜万分。

周敦琬也参加革命很久了,她之前有过一次婚姻,丈夫牺牲后,我们经人介绍结婚了。

我先和周敦琬到她老家躲了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就去联络省委代理书记,想把我被捕时候的经历说清楚。

我和书记在一个小茶馆里见面,他态度很不好,说我把秘密泄露了,要留党察看。

原来,他们看到了报纸上我编出来的假口供。

他这一说,我气得大骂,“你是不是发神经?我有什么对不住党的?我编瞎话骗敌人,又没影响我们组织死一个人,为什么还要留党察看呢?”

书记口口声声说,我们党有铁的纪律,他什么都不能跟我讲,一讲就犯错误。不管我问什么,他都咬准了“铁的纪律”这四个字不松口。

我们在茶馆里拍起了桌子,人家直看我们。怕暴露身份,我付了茶钱,和他跑到城墙上去谈。

这省委书记是个书生,胆子小,猜想我到城墙上是要打他,我态度缓和了一些,对他说,我就是想把事情问问清楚。

他还是不讲,又开始说铁的纪律。

两个人搞得越来越僵,我急了,说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也走不了。

他被逼得没办法,终于讲了。

原来,党正受到“左”倾路线的影响,认为革命失败是资产阶级钻进了党内,要制裁这些资产阶级分子,起用工农。

书记不是工农出身,也害怕自己被清洗掉,但执行起来非常忠实,说到最后,又重申了一次“铁的纪律”。

我发火了,说最早的共产主义者都是资产阶级出身,你真是连起码的知识都没有,说完就走了。

后来,这个书记被蒋介石逮捕,关进重庆白公馆,又转移到渣滓洞,解放前夕英勇就义,他就是《红岩》里许云峰烈士的原型。

回到家,和周敦琬一商量,现在被自己人活埋的、扔到江里的同志多得是,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我们也要变成鬼了。

我们决定,当天晚上就走,离开重庆,去上海找周恩来申诉,他是我的入党介绍人。

于是,我写了一封信给书记:我们暂时离开你,你革你的命,我革我的命,Goodbye。

文强年轻时的照片

可到了上海,也见不到周恩来。我想了想,如果这些人也是“左倾”,那我们不还是自投罗网吗?

我们夫妻在上海街头抱头痛哭,革命革命,革到共产党要杀我,国民党也通缉我要杀我。

现在走投无路了,不如彻底脱离共产党,回家让父亲帮我们介绍个工作。

当时,我们夫妻做了一个君子协定:无论两个人干什么,都要以共产党为友,不要以共产党为敌。

然而,世事难料。

我在湖南老家待了一段时间,先是教书,后来和朋友办通讯社,不久就因为写文章得罪了当地军阀。

父亲怕我过去参与共产党的事情被查出来,让我赶紧离开湖南。

离开长沙前,我遇到了一个朋友,他把我介绍给了国民党军统头子戴笠。

我和戴笠聊了几次,他说我之前的路走错了,我坚决不承认那个时候有错误。最后我也没写悔过书,找人撤销了我的通缉令,加入了军统。

过了几年,国共开始合作了,我也摩拳擦掌准备对日作战,于是让周敦琬带孩子回了老家,我轻装上阵。

上海是当时首都南京的门户,又是经济中心,日军想要像迅速占领东北一样夺取上海,与中国军队速战速决。

然而此时,国民党已经下决心全面抗战,我们军统的任务,就是在情报战线上和日军作斗争。

当时的上海租界,到处都是日本特务和汉奸,反间谍斗争非常紧张。

日本在上海有两个特务窝,一个是海军俱乐部,一个是同文书院。

海军俱乐部我们打不进去,同文书院的后台是日本陆军,看上去是个研究机构,实际上专门搜集情报,调查中国经济、政治、地理、军事。

我们经上海的爱国抗日人士介绍,认识了两个在同文书院做事的大学生,这两个人不愿意再做汉奸,希望帮军统搞情报。

戴笠对这两个大学生没什么把握,还担心他们是来骗情报的,不过又一想,反正在租界里,也跳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不如先答应着,于是就派我去谈。

那两个大学生说,可以建立一个“以文会友”的“文友通讯社”,想办法接触同文书院的教授,并且提出了办公场所、资金和人员的要求。

我报给戴笠,戴笠让我连夜把所需文件办妥,三天之内建立起文友社。

我跟戴笠要两个年轻姑娘,要懂日文,受过军事训练,假扮成记者,又从杭州警官学校调来了一个军官。

那个军官在作战时脚受过伤,有点瘸,我让他不要暴露身份,他掩护得非常好,两个年轻小姐怎么都想不到,这个瘸腿看门人竟然是她们的上司。

等日本教授和记者被介绍到文友社,他们带来了一个司机,瘸腿看门人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司机也是间谍。

两个姑娘想出“以毒攻毒”的办法,到处散布传言,说这司机傲慢,看不起中国人,像个日本浪人,日本方面就主动把他们调走了。

然后,我以招考为名,让人介绍来了一个爱国司机。

我给那两个姑娘发了照相机,让她们去跟踪这些日本人,看他们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都照下来。

现在说起来容易,这些当时都是掉脑袋的事。

经过几天的跟踪,我们掌握了这几个间谍教授的行踪,想方设法绑架了他们。

我们去抓个假扮学者的日本上尉,用浸了麻醉剂的毛巾去堵他嘴,没想到,麻醉剂少了,拖到半路,间谍在马路上叫起来,吸引了巡捕。

那两个姑娘赶忙解释,说这是她们的哥哥,发了精神病,要送去医院,终于把间谍顺利绑架回了警察局。

回去一审,那几个间谍根本不用打,就什么都说出来了,交代了各种日本特务,有打算在我们的水井里投毒的,有去收买农民打探消息的,还有在铁路边修水塔设置炮兵测量点的。

这些间谍交代得还算老实,我们优待他们,把他们送到南京关起来了。

戴笠说,我把间谍都抓起来,在上海作战就很安全了,他还夸我这个人有三个头八个锅,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就是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一身戎装的文强

同文书院拔下来了,还有个海军俱乐部,我们得想办法发展内线。

就在这时候,有人给我讲,有个参谋长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可以利用他接触日本海军。

我去见那个参谋长,一起吃了饭,他说在日本时认识一个同学,姓南本,现在是个少将。

之前,戴笠给我看了南本的资料,这个人去过东北、北平、天津,中文说得很好,是个中国通。

我让参谋长去牵线搭桥,南本也很想见我,因为马上九国公约要开会,到时候国际一干涉,日本停战,损失就大了。

当时我只是上校,不过为了和日本人接触,我给自己起了个假名,又自封了个将军头衔。

选的见面地点是英国租界,背后有条河,我们布置了许多警力,日本人没法把我抓走。

第一次去见南本,桌子上摆着好多水果、酒,我都不吃不喝,恐怕酒里有催眠剂。

南本看出了我的顾虑,掰了个水果,给我一半,自己吃另一半。

我就直接说,你们日本人的习惯太不好,很多人一见面就出不去了,我不吃你们的东西,你也不要难为我。

那天也没说什么,临别时南本说要送我点礼物,把一个系着蝴蝶结的纸包放在汽车座位上,说是“小小的意思”。

我判断他们还要继续和我见面,肯定不会现在炸死我,就把包裹带回去了。

到了住地,我也没敢直接带包裹进屋,把它拿出来,放在花园的荷花池边上。

戴笠等了我一晚上,怕我遇到什么危险,看到我平安回来非常高兴。

我跟他说了包裹的事,他一听就着急,喊得声音都嘶哑了,连着说我是个书生,那包裹肯定是定时炸弹,一炸就把我们都炸掉了。

我不太信,但是听他这么说,也害怕了起来,赶紧喊了会拆弹的人过去,先试着引爆,再扔石头过去,最后才用剪刀拆线。

按照这三个步骤做,发现虚惊一场,没什么炸弹,是一万块钱。

戴笠要把这些钱给我,我说,国家正在困难的时候,南京那边的钱没有来,军统费用紧张,这钱我一分都不要。

第二次见面,日本人开始打探情报,还想要到中国对日作战兵力信息,我搞了缓兵之计,说要给他们书面答复,等回去准备。

回去赶紧找戴笠商量,我们分析这些日本毒蛇已经上钩,决定利用他们急着买情报的心理,骗一笔巨款,作为军统接下来两年的经费。

戴笠想骗200万元,我的目标更大一些,争取骗他个500万,用日本人的钱对付日本人。

为了假戏真做,我就回去闭门造车,喊来几个参谋人员,说是出题考他们,利用他们写在“答卷”上的信息,造了一份假的军事情报。

第三次见面,我只提供了少量信息,日本人要给我150万元,我嫌不够,讨价还价到200万,但是他们说钱款没准备好,要过几天。

回去之后,戴笠有点担心,觉得日本人一向小气,南本在华北从来没有这么痛快给钱,下次会谈没准就要出变化。

我当时想,日本人要的信息还有好多,表现得急不可耐,肯定会如数交款。

没想到,我确实还是个书生,不如戴笠老谋深算。

接下来两次会面,南本果然不想给钱,开始诉苦,说如果没完成任务就要剖腹自杀,到时候家里老小还要吃饭,所以谈好的钱还是要打折扣。

日本人还狮子大开口,要求军统帮他们刺杀外交部长宋子文,以免国际干涉日本侵略,影响中日和谈。

文强晚年给蒋宋美龄题的字画

我们当然不能去刺杀宋部长,戴笠又想到之前日本人许诺的情报费用一直不兑现,只付了十分之一的现金,给的支票一周之内也不能转户,觉得这里一定有诈。

日本人拖延着不给钱,就是要测试情报的真假。

如果发现情报有误,再去找那个牵线搭桥的参谋长打听出我的身份,说不定会下手对付我。

我和戴笠商议,不如先下手为强。

我们对日本人讲,暗杀宋子文由我们找人,需要他们出钱,和他们约好了付钱的时间地点,准备趁机把他们干掉。

戴笠送了我一件防弹背心,又安排了一个执行过多次任务的军统杀手,埋伏在阁楼上。宴会厅里招待茶水的小姑娘,也都换成了军统的人。

我们在厕所安装了铅丝,我计划席间去上厕所,拉动铅丝,阁楼上的小铃响起来,杀手一听到我的暗号,就冲出来用匕首把日本人杀掉。

那个小铃被我们称为“日本毒蛇的丧钟”。

没想到,正是因为我们把骗钱看得太重,拖延时间太久,暗杀出了问题。

那天,我和刺客们早早就位,日本人却一直没有来,到下午两点,我们才吃了午饭。

一直等到晚上,戴笠打来电话,急匆匆地通知我们都撤退,立刻去见他。

等我赶到,戴笠告诉我,这天发生了“八·一三”事变,日军从金山卫登陆,上海已经沦陷,日本人也不在乎宋部长了。

我们都十分后悔,如果不是想骗一笔钱作为经费,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可以把这群日本人都干掉的。

上海沦陷后,我平安撤离,在江南一带组建忠义救国军。

我们带着队伍走,边走边收容撤退的士兵。当时我身边有个参谋,是曾经在四川一起搞土地革命的,国共合作之后,我就让他来我手下。

半路上这个参谋跟我报告,说遇到了一个复旦大学毕业的女教师,叫葛世明,现在学校停办了,她路费也没有,吃的也没有,不知道怎么办。

我给葛世明拿了十块钱,又写了两封信,一封信是让她去武汉找我的朋友,一封让她去长沙找我的妻子。

第二天,队伍又出发了,有人报告说参谋带着一个女的,走在后面。我把他叫来,说部队里不能有女人。

他解释说,从这边开的火车全是伤兵,根本上不去,只能先带着她一起走。

我们只能带着她到芜湖,送她上了轮船,后来听说日军轰炸,有一艘英国轮船被炸掉了,仿佛就是她坐的船。

大家一听都很难过,觉得本来想做好事,没想到害了人家。

过了差不多八个月,我接到一封信,是写给我和那个参谋的,信上称我们为恩人,说天冷起来了,给我们一人打了一件毛衣。

原来葛世明坐的不是那艘英国船,她到了武汉,找到我的朋友,让她学了两个月的无线电。

她很有心,学好之后,就把我给妻子那封信转寄过去,问到了我军队的驻地,给我寄来了毛衣。

又过了一两年,葛世明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也不想再结婚,就去找周敦琬,认她做姐姐,又帮她照顾小孩。

端庄秀美的葛世明

到了1940年,为了躲空袭,生病的周敦琬从重庆去成都动手术。想不到,成都也有日本飞机来轰炸。

慌乱之中,手术医生把刀子丢在周敦琬肚子里,直接缝起来了,周敦琬就这样死了。

周敦琬临死之前,在遗书中嘱我娶葛世明为妻。

1941年,我被晋升少将,又派回变成了孤岛的上海租界。

此时的我,代表戴笠在上海收集情报,对付日本人和汪精卫的伪政府。

形势比之前更加严峻,我成立了一个策反委员会,地点在租界的一处房子里,伪装成经商的家庭。

我教育他们要小心谨慎,不要乱花钱,也不要随便出去娱乐,平时可以在屋子里打打牌或者打麻将,但不要赌钱。

除此之外,我还让他们每天抄一遍文天祥的《正气歌》,慢慢地,他们都读得很熟了。

后来我们这里有一个宣传科长被日本人抓到,这个人很刚毅,受尽酷刑,什么都不说,日本人发现,他总是嘴里不知道念着什么。

有人告诉日本人,说这人念的是文天祥的《正气歌》。

不到两个月,这个宣传科长被日本人活活打死了,我们追认他为烈士。

那时候我戴的礼帽已经两三年没换了,手下建议我去换一顶。平时我出门都是带着保镖坐汽车,这天就自作聪明,觉得上海的南京路离得近,自己跑去买顶帽子就回来。

我想得太简单了。

到百货商店买了礼帽,戴着新帽子,手里拿着旧帽子,刚一出门,忽然蹿出来四条大汉,一边两个人把我胳膊往后一翻,按倒了,抓上一辆车。

在车上,他们自报家门,说是汪精卫手下一个汉奸师长的人。他们的头头我知道,从前是个海盗,后来被判了死刑,我们保释他出来戴罪立功,没想到,这人现在居然投了汪伪政府。

这群人把我带到百乐门饭店,那个汉奸师长坐在沙发上,一见到我,就说我把他们帮里的一个师傅杀掉了,要我抵命。

我就骂,你师傅当了汉奸,犯了国法,罪有应得,你现在干嘛?你也当了汉奸了,就算把我整死,也有人替我报仇,你这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啊!

他一听我骂他,掏出手枪在桌子上一拍,我心想,这人是个海盗,杀人越货惯了,讲话也没有用。

好在我是练过武的人,有一些办法,一个箭步蹿到桌子前,把枪夺到手里了,我一下子摁住他,用手枪抵着他的头。

他那些徒子徒孙“呼啦”一下五六支手枪对着我,我说,你们要开枪,我先把你们这个头头打死!

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两个人,很神气,手一挥就把屋里那些人都赶走了。其中一个喊我文先生,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这两个人是我策反委员会的成员,在帮会里地位也很高。那些小喽啰一看他们辈分高,吓得两腿发抖。

俩人上去就给汉奸师长几个耳光,说你这个家伙忘恩负义,当时要不是文先生找人保你出来,你早就被枪毙了,你现在这身汉奸皮,也只有文先生说一句话才能脱下来!

这个师长吓得浑身冷汗,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文先生和手下杀了我一个师傅,我要报仇。

俩人又扇了他几个耳光,说报什么仇啊,你师傅不当汉奸能杀了他吗?文先生救你一命,是你的大恩人,你这个家伙简直莫名其妙!

我劝住他们,又劝了这个汉奸几句,我手下人过来揪了我衣服一下,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要我赶紧跑,如果日本人来了就没命了。

他们逼着这个汉奸派人把我送上车,开到英租界路上,我们这才脱险。

那两个手下告诉我,今天是以帮会的身份来做策反工作的,不知道我在这,没想到把我救了。这个汉奸是个最坏的家伙,他们俩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又有一次,我去锦江川菜馆去和人接头,差点被枪击,好在及时钻进桌子底下,躲过了一劫,也没别人伤亡。

锦江川菜馆的女老板是个能人,三教九流都认识,也很支持抗日。我们躲进她办公室才知道,每次我们来的时候,老板都派店伙计特殊关照。

这次伙计发现了有人要对我打黑枪,那个刺客慌了,随便开了一枪,就趁乱跑掉了

从那时起,我再也不敢去饭店吃饭。

戴笠给我发来电报,说上海太危险,我回了一封电报:“为国牺牲,义无反顾。”

日本人和汪伪政府都想对付我,在租界出口的路上日夜盯着我汽车的行踪。

有内线给我送消息,说有人要在那一年的“双十节”前抓到我,开始是悬赏50万美金,后来慢慢增加,一直到200万。

为了安全起见,我在英、法、德租界一共有四个住的地方

在策反委员会的办公地点,我请了个娘姨料理家务,她是宁波人,丈夫在汪伪政府当兵,她看出我们这些人不是商人,是重庆派来的高官。

我答应给她的小孩出钱读书,也对她说了实话,讲我们这些人看起来是个家庭,其实是为了抗日,救国救民的。她受到了我的教育,也开始配合我们的工作。

有一天,几个日本人趁我不在家闯进来,娘姨一看他们来头不对,赶紧把文件、账目都藏起来,日本人抄家什么都没有找到。

娘姨趴在窗子上大喊家里来了流氓,抢东西了,巡捕房里马上就来了人,那五六个日本人看到巡捕,就逃掉了。

如果不是巡捕来得正好,日本人一掀里屋的门,就可以看到账目、名册之类的文件。

巡捕刚走,我才回到家里,一进门就感觉气氛很紧张,娘姨跟我说,日本人大概还有探子在附近,让我不要再出去,带我去隔壁躲着。

我问娘姨参谋长在哪,她说还没回来,我告诉她站在窗户边上注意着,看人回来,就从窗户上丢件衣服下去,让他不要进来。

过了一会儿,参谋长回来了,娘姨把衣服丢下去,他就走了;又过一会儿,会计科长回来了,娘姨还没来得及丢衣服,埋伏着的日本人先扑过去,把会计科长抓走了。

这个会计科长管的是重庆汇来的经费,是个大学生,每天有半天时间在我这里工作,半天读书。

他被捕之后,日本人把他两条腿都打断了,他始终没有投降。到80年代,他还坐轮椅来看过我。

这个娘姨很机警,我奖励给她一大笔钱。

左起:黄维、文强、沈醉晚年合影

因为日本人和汪精卫都悬赏我,我来到上海两年多了,没去过公园,也没去过茶楼。

有一个礼拜天,我的副官跟我说,不能总是把自己焊死在一个很小的圈圈里,还是考虑上公园转转,晒晒太阳。

我很犹豫,感觉我们总是在一些预料不到的地方出问题,那个副官保证没事,我们就坐着汽车去公园了。

我们走在公园中间的马路上,两边是小湖,前面有一个亭子,一看亭子,糟糕了,之前差点被我刺杀的那个南本穿着将官的衣服,坐在亭子里。

南本也看到了我,这个家伙一看到我走过去,样子就很警觉。

我就和副官讲了之前这些事,商量怎么办,我担心他有计划对付我们,在公园外面布置了人。

副官建议一个箭步上去,用手枪把他打死,我告诉他,如果没有紧急的情况,不要乱开枪,在租界打死了人,会被巡捕抓起来的。

南本从亭子一边的小桥上下来了,对着我走,我干脆就向前走,迎着他过去。

他装作没看到我,手总是往衣服里摸,我怀疑可能有手枪,擦身而过的时候,我感觉到他要动手。

我先发制人,一把将他伸到衣服里的左手逮住了,向下一拉,夺到了手枪。我一拳打过去,他就倒在马路上。

副官看我把南本打倒了,一个箭步过来,骑在他的头上。

南本失手了,他跪在我的面前哭。我指着他骂道,我们两个从几年前就是对手,你想除掉我没做到,我想除掉你也没做到,今天还想怎么样啊?你以后少做些坏事,我可以放过你!

南本继续哭,求饶,我挥了挥手,把他放走了。

后来日本投降,我在北京的监狱里见到南本,自从那次被我放走之后,他果然没做什么坏事,于是我们宽大,把他放回国了。

我在上海小心翼翼,做了两年情报工作,最后,还是出了叛徒,军统局在上海的机关被连锅端,负责人很快就叛变了。

汉奸政府头目十分得意,用军统上海区电台给戴笠发了一封电报,满篇嘲讽挖苦,并且表示欢迎戴笠也来投靠汪伪政府,把戴笠气得几天都说不出话。

可巧那时候我又换了一个联络地点,是个建筑工程师的家里。

我正在那待着,军统局的一个女会计忽然跑进来,一进门就瘫倒在沙发上,急匆匆地告诉我,军统上海局被一网打尽,她跳后窗子逃走,赶忙跑过来躲藏并且报信。

她来得正好,第二天我原定要和那个叛徒见面的,她这是救了我的命。

我想了想,不知道日本人是不是故意放她逃出来,布置了眼线跟踪监视她,她在我这里也不安全,我赶紧派副官送她离开上海,到乡下隐蔽起来,过后又给她买票去了香港。

就这样,她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她一次,到80年代,我去美国休斯顿,又见到她,我们认了干兄妹。

我在上海的最后一段时间,发现日本关东军有两个师团从东北调到青岛,走海路南下,分别去了新加坡和菲律宾。

这两个师团在中国和香港都不登陆,到南洋要干什么?

我判断,日本人在太平洋可能有大动作。

我把这个情况报给参谋本部,他们都不信,说日本人连中国都没打下来,转向英美的可能不大。军政部长把我的报告给了英国和美国人,他们也觉得这是笑话。

这时候我的调令已经下来了,蒋介石让我离开上海,从金华或者香港到重庆报道。我觉得金华辛苦而且危险,就走了香港。

到香港见到当地的熟人,说起我的分析,他也不信,觉得日本是蛇,英美是大象,世界上哪有蛇吞象啊?

他给我介绍了个很好的裁缝,让我做几套中山装,我就没急着走,在香港待了几天,哪里想到,这几天差点就要了我的命。

就在这一星期,日军果然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香港很快也沦陷了。

当时我住在酒店,日军一发炮弹打过来,正好打在我的房间,如果不是碰巧我出去,可能就活不了了。

我好不容易和朋友一起搭渔船逃出去,路上还遇到了海盗,幸亏我提前藏了一些财物,才能支撑几天食宿的费用。

渔船到了澳门,遇到一个老部下,帮我们办了良民证,才回到大陆。

又经历了三个月,我才辗转到达重庆。

离开上海以后,我就没有再做谍报工作了,被蒋介石派到太行山国民党游击区,监督一支被收编的军阀队伍,待了一段时间。

日军扫荡太行山游击区,我监督的那支队伍投降了日本人,还好我趁机突围了出去。

几个人困在山里,先是干粮没有办法煮,只能吃生的,然后干粮也没有了,我看见有一排山楂树,树叶刚刚长开,告诉大家这个树叶可以吃。

我们把十几棵山楂树的树叶都吃光了,这才坚持下去,遇到一个隐蔽起来的军官,在他找到的窑洞里躲了一个星期,终于渡过黄河归队。

日军扫荡太行山的时候,葛世明到了洛阳,她急得不行,到处求神问卦。我逃出来后,按照周敦琬的遗嘱,和她结了婚。

抗日战争胜利,我跟到郑州去参加受降,第二年,蒋介石升我做了中将。

那年春天,戴笠的飞机失事,他摔死了,我失去了一个后台。军统分成三派,相互斗争得厉害,我接近哪一派,另外两派要是对付我,我都有杀身之祸。

再加上蒋介石反共越走越远,我心里还是把共产党视为友人,就更不想留在军统了。

我想办法调到父亲的老朋友手下,没想到,解放战争一开始,杜聿明就把我要了过去,我终究还是和共产党为敌了。

文强晚年和美国史学家、大使武官谈淮海战役

1948年,我跟杜聿明上了淮海战场。

我们从徐州撤退时,看到一座小山上有个塔,里面有火光,调了一个营去包围,抓了7个八路军武工队的人,杜聿明批示了就地枪决。

我就找来军法处长和第二处的处长,说这几个八路军没有得手,犯罪未遂,应该从轻处理,拿过笔写了四个字“暂缓执行”。

过了半个月,我想办法开个口子,把这些人都放了。

后来,杜聿明要被特赦的时候,身上还有两件罪行,其中一件就是枪毙这几个人。

北京去的人审查这件事的时候,杜聿明急得不行,在我面前哭了,到那时,我才告诉他,那7个人被我放掉了,一个都没有死。

果然,回去一查,那7个人还都活着。

杜聿明很快就特赦出来了,当时,他对我说,我救了他的命。

1949年蒋介石准备逃往台湾的时候,我还在淮海战场上,就寄了笔钱给葛世明,让她到台湾去。

没想到,我在战场上被俘了,葛世明听广播,说国民党的战犯在大陆待遇都很好,放下武器就是朋友,她就带着儿子们离开台湾,逃回大陆。

刚开始,确实很友好,她被安排加入了中苏友好协会和妇联,在两个学校里教书。到了镇反时期,大陆的政策也变了。

葛世明的工资被取消,又把她管制起来,每天又批又斗,逼她交代我的问题,有一天晚上,葛世明把煤气罐打开,关上了所有的窗子。

被人发现后,把葛世明送到急救站里面,人还活着,本来可以抢救过来,但那时候不给抢救,说她是自绝于人民。就这样,我的第二个妻子葛世明在上海离世了。

我在监狱里一直不写悔过书,我说,毛主席是我表哥,周恩来是我入党介绍人,我如果有错,也是他们没教好,要写也该他们写。

就这样,我被关了26年。到1975年,才作为最后一批国民党战犯被特赦。特赦之后,我做了一些政协、民革的工作。

武汉有个杂志社写了一篇文章,上面列了十大战犯,我列在最后一名。他们对我的评价是“诗杰侠义”,说我留下了很多诗,对于家庭,对于社会都很侠义。

文强和儿子文贯中(左)、文定中(右)

我很乐观,活到九十多岁,一直感觉有希望在感召着我。我的子孙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生活得很好,自由自在地发挥着他们的能力。

有一家报纸的主编曾问过我,做一个人怎样才有意义?我体会有两句话,第一句是生时问心无愧,第二句话是死时不要有人指着头骂我。

将来有人提到文强,我希望他们会说,文强是一个善良的人。

文强94岁高龄去世,在中国现代史的大风大浪中度过传奇的一生。

他是不是善良的人,也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评判标准。但可以肯定,他是个极其热爱生活的人。

不管身处何种阵营,对手中的工作,他都能百分百的投入,赴汤蹈火,绝不做趋炎附势的墙头草。

他共产党做得好,国民党也做得不错,就是在监狱将近26年,也是监狱表现最好的囚犯。

特赦之后,正是中国困难时期,他可以去美国、也可以去台湾,但他明确表态:“一不出国,二不去台湾,就待在大陆。”

留在大陆的文强成了一名文史专员,更是兢兢业业,比谁都勤勉,还被无记名投票选举,做了15年小组长。

后来当上全国政协委员,他又通过各种努力去了美国,积极宣传邓小平、宣传中国的改革开放,将自己的人脉用到极致。

在美国期间,他得知自己坐牢26年,台湾给他发的工资已累积到百万美金。他却说,我要是拿了这笔钱,有辱于我们祖宗,有辱于文天祥,这个钱我不能要。

文强是个什么人?

他不仅是个奇人,还是把活在当下践行得最彻底的人。

本文选自《文强口述自传》

获文定中(文强之子)授权独家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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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魏丹木 罗伯特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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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战争近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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