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族女人图雅决定改嫁,她对前来求婚的人提出了一个要求——她要带着自己的残疾前夫一起嫁过去,带夫嫁夫,过“一妻二夫”的生活。
可这样的条件,又有哪个男人能接受呢?
图雅一家以放牧为生,生活在一个极度干旱的内蒙古村庄,四处都是荒漠与黄沙。水,便成了活下去要面临的最大难题。
离图雅家最近的水源地在三十里外,牵着骆驼打一趟水来回六十里地,一天得两三趟。丈夫巴特尔为解决这个问题,便在自家门口打下了一口井,可还没等井出水,巴特尔就被砸成了双腿残疾。
自那以后,那口残井只能当水窖用,而巴特尔也只能瘫痪在家靠图雅养活。
这下,家里除了儿子扎亚和女儿宝娆,又多了一个巴特尔需要照顾。只有图雅能当这个家的顶梁柱,于是,她把自己逼成了一个比男人更狠的女人,放牧、打水、买草、做饭......所有的活她都担着。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图雅有过抱怨,但也只是对着10岁左右的儿子扎亚说了一句:“家里没有个像样的男人,我就把你当男人使了!”
很多人都在劝图雅改嫁,邻居森格在劝,巴特尔的姐姐在劝,甚至连巴特尔自己都在劝,但图雅的回应是:“不改嫁,巴特尔是我男人”。
直到那天,邻居森格开着三轮车运草时,车子侧翻了,森格被车子压住了腿。图雅为救森格,用背死死的顶住即将倒下来的干草,可等把森格救出来,图雅自己却晕倒了。
这是图雅第二次救森格。第一次是因为森格的老婆跟人跑了,森格喝醉了酒从摩托车上摔下来,图雅放羊时救起了他,还因此丢了三只羊。没想到这第二次救他,图雅却把自己送进了医院。
医生说,图雅是长期劳作导致的腰椎劳损,以后不能再干体力活了,否则可能会瘫痪。
得知消息后,图雅躺在病床上仰头喝下了一杯烈酒,不能干体力活,那一家人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这时,巴特尔的姐姐苦口婆心地劝图雅,“你跟巴特尔离婚吧,让巴特尔跟我过”。图雅倔强地回应:“想让我离婚,除非我也残废了”。
可现实摆在眼前,图雅再怎么坚持也只能屈服。
出了院以后,图雅和巴特尔就去办离婚了。离婚时,工作人员问离婚的原因,图雅回答:我要再找个男人和我一块儿养活巴特尔,谁愿意和我养活巴特尔,我就嫁给谁。
图雅下定了决心要带着残疾的巴特尔嫁人,任谁也拦不住。
图雅生得算俊俏,能干大方又善良,十里八乡的人早有耳闻。图雅离婚的消息一传出去,前来求婚的人便踏破了门槛,骑马来的、开摩托车来的......一茬接着一茬,一天就来了六波人。
可听到图雅这个“带夫嫁夫”的条件,没人肯松口答应,这事就这么放下了。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图雅忍着腰伤照常干活,巴特尔在家照顾着女儿宝娆,邻居森格为了让老婆回家买了大卡车,时不时带着图雅和儿子扎亚兜兜风。
直到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了图雅家门口,下来的是图雅的中学同学宝力尔。
宝力尔靠着打井挖石油挣了不少钱,可老婆却在当初落寞时和他离了婚,他孤身一人守着大别墅和大把大把的钱,总感觉生活冷冷清清,少了点什么。
当初宝力尔暗恋图雅,可图雅倾心于高大威猛的巴特尔。到了现在,巴特尔成残疾了,宝力尔却活得风生水起。
所以这次,他是来向图雅求婚的,他还承诺将巴特尔送到最好的福利院,图雅带着小孩去城里跟他一起住大别墅,两个小孩也能上重点学校。
就这样,图雅一家坐上了宝力尔的小轿车,离开了草原,打算开启全新的生活。
巴特尔被送进福利院那天,坐在窗前一言不发,看着图雅坐上宝力尔的车离开后,深深地垂下了头。
图雅和宝力尔在开车的路上遇到了邻居森格,他一个人牵着马落寞的站在路边等着什么。原来,森格的老婆跟外面的男人一起将森格的大卡车骗走了,他找不到人,只能在马路上干等着。
图雅心疼森格,便给了钱让他去福利院找巴特尔先住着,两个人在一起也有个照应,宝力尔还塞给了森格自己的名片,让他有事就找自己帮忙。
宝力尔没有想到,也就是这张名片,让他没能如愿以偿的得到图雅。
那天晚上,森格带着酒去福利院找了巴特尔。因为被老婆背叛的苦楚,森格早已烂醉如泥,他醉醺醺地对巴特尔说:“我老婆跟别人跑了,是她喜欢别人喜欢钱,你老婆跟别人跑了,是你老婆心疼你喜欢你”。
巴特尔又怎么会不知道图雅的良苦用心呢?只是他还是恨,恨自己瘫痪无能,恨宝力尔横刀夺爱。
他望着电视里放映的那达慕大会的场景,他曾经也是驰骋草原的那达慕冠军,收获无数掌声和艳羡,现在却落到如此没有尊严的境地。
想到这,三年没喝过酒的巴特尔,灌下了一整瓶烈酒,喝完后他将酒瓶摔碎,拿起了碎片割破了手腕。
森格发现后,立马拿起名片打电话给宝力尔告知情况,让图雅带着钱来救他。宝力尔出于私心,挂掉了电话,只留下森格对着话筒大喊“没有钱,医院不给抢救啊!”
第二天,宝力尔继续开着车带着图雅和孩子向前走着,可他却心事重重,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宝力尔正准备开口跟图雅坦白时,森格飞快地骑着马从后面追上了他们,对着宝力尔就是一顿狂揍,然后立马带着图雅和孩子赶到了医院。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巴特尔,图雅心疼又气愤,她大声对着巴特尔骂:“把死当成个本事了是不是!要死我早死了,还轮得上你来抢这个头功!”
说着拿起了旁边的医用注射液,仰头喝了几口,“我来死给你看!”
是啊,如果要选择死,图雅才是这个家最有资格的人,毕竟她的生活比谁都苦,比谁都难,但她从未想过死,因为她肩上担负得太多了。
这一通闹完,巴特尔不停地抽泣着,图雅放声大哭,哽咽着说了句:“一家人,谁也不能死”。
后来,宝力尔帮忙付清了医药费便离开了,他知道,图雅丢不下巴特尔。
于是,图雅一家和森格一起坐上了大货车的后斗,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图雅和巴特尔相互依偎着,而森格若有所思地望着图雅。
到家后,森格突然叫上了工人在图雅家门口打起了井。巴特尔知道,森格打井是为了求婚,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劝图雅好好考虑森格。
可图雅却担心森格像巴特尔一样被砸伤,她没办法再多养活一个男人。
森格打井也并不顺利,很快就遇上了青石板,他便下井放炸药去炸。可没想到那天,扎亚着急的跑进屋子大喊:“妈妈,森格炸死了!”
图雅冲出了屋外,一边奋力往井的方向跑,一边大声的喊着森格的名字,在那一刻,图雅知道自己心里有他。
好在,森格只是被炸昏了,被工人们抬着送进了图雅家。图雅细心的用毛巾踩森格脸上的黑灰时,森格醒了,他抓住图雅的手真挚地向她求了婚,也答应和她一起养活巴特尔。
但图雅的回答却是:“刚才的话,我当你没说,我也没听见,井就不打了!”
森格不甘心,他爱上了眼前这个女人,他咬着牙回应:“死不了,我就接着打井,没有井,在这谁也活不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森格继续在门口打着井,爆炸声一声声传来,只要一听到,图雅就心里一紧。森格那天求婚的话一次次在图雅耳边回响,图雅想去问个清楚,她对着镜子整理好头巾,拎着煮好的奶茶去打井的地方找森格。
图雅下了井,和森格两个人在逼仄的空间里,她问他:“你那天说的话是真的吗?”
“能!”
“那等你和你老婆离了婚,再来求婚吧!”
“好”。
说完,两个人额头对着额头定了情,图雅想着,生活终于有了盼头。
可森格刚答应图雅没多久,便突然失踪了。打井的工人告诉图雅,森格在镇上看见他老婆了,立马就跟他老婆跑了,连工钱都欠着呢。
图雅听完后没再说话,转身走上了回家的路,不知道为什么,那条路突然变得无比漫长。
家门口的那口井,终究是打出不来了,而图雅,终究得一个人面对这无边的苦难。
折腾了无数次,图雅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但她干不了太累的活,儿子扎亚便代替她放起了羊。
在暴风雪的前一晚,外出放羊的扎亚一直没回家,图雅发了疯似的骑着骆驼在草原上大声呼唤着扎亚的名字,但回应她的只有一片苍茫的草原。
不知过了多久,图雅终于找到了在羊群中央,冻得瑟瑟发抖的扎亚。图雅将他一下子抱上了骆驼,也顾不上四散的羊群,紧紧地抱着扎亚回了家。
这次事故后,图雅彻底明白了,家里必须要有个男人。
正好,之前来求婚的一个男人点头答应了一起照顾巴特尔的事,图雅便与那家人定了结婚的日子。
结婚的前一天,图雅将剩下的羊都卖了,一家人打包好了行李,等着那个男人的大卡车来接。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失踪多日的森格。
见到森格的第一面,图雅便与他在地上滚打了起来,她生气的大骂:“你不是找你老婆去了吗?”
森格这才解释,原来他跟着他老婆跑是为了办离婚证,回来迎娶图雅,还顺带把大卡车要了回来卖了钱,租了打井车来给图雅打完那口井。
知道这一切后,躺在地上的两人由原来的厮打,变成了深深的相拥,而他们的背后,是无边无际的荒漠。
很快,森格和图雅办了婚礼。婚礼上,伴随着祝歌的声音,巴特尔喝得烂醉如泥,他拖着残疾的双腿和森格打了起来,好好的婚礼现场,又变成了一出闹剧。
而屋外,儿子扎亚和一个小孩打得不可开交,因为那个小孩笑扎亚“有两个爸爸”。图雅赶去劝架,却怎么也劝不住。
面对着混乱的一切,图雅大骂了一句“都是混蛋”,转头将自己锁在了一个小蒙古包里,无声的流着眼泪。
蒙古包外,森格着急的喊着图雅的名字,可图雅没有回应。坚强了那么久,积攒了那么多委屈,她终于放任自己哭了一次。
只是,“带夫嫁夫”的这个选择是对是错,接下来的生活是苦是甜,图雅自己也给不出答案来,但她知道,她对得起心里的那份坚守。
《图雅的婚事》是由王全安导演的一部剧情片,曾获得第57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影片中,除饰演女主图雅的余男是专业演员外,其他角色都是由内蒙牧民扮演。
因此,这部影片像极了现实,但也可以说就是现实,毕竟“带夫嫁夫”的故事也曾在现实生活中上演。
巴特尔之于图雅,除了爱情与亲情外,更多的是责任。巴特尔是她的男人,哪怕他瘫痪,哪怕她改嫁,图雅也要养活他。
只是为了这一份责任,图雅付出了太多太多。
我们总在新闻上或者生活中,看到无数令人心寒的故事,丈夫落难,妻子丢下孩子立马改嫁,抑或是远走他乡。让越来越多的人不再相信所谓婚姻和责任,毕竟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谁也无法责怪谁。
但也别忘了,这世上总有人在坚守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