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肃的白月光做完了心脏移植手术。
他对她承诺：等我跟梁意儿离了婚，我们就在一起。
他献宝一般地把手机拿给白月光看，展示他通知我“立即离婚”的消息。
可惜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我回信息。
他不知道，我已经死了，他白月光的胸膛里跳动着的心脏，就是我的。
1
我死得很惨，一辆货车从身上压过去，那惨状令我不忍心描述，但凡看到过的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我的心脏没受到损伤。
而生前，我签了器官捐赠书。
灵魂离开躯体，我飘在空中看着一群围观群众、医护人员、警察……还有哭得撕心裂肺的爸妈。
我的尸体被送到医院，冰冷的手术刀割开了我的皮肉，把我的心脏取了出来。
这颗心脏，被送到了另一家医院、另一间手术室、一个叫林瑞妍的女孩儿体内。
大名鼎鼎的心脏外科医生陈肃亲自操刀，将我这个还有婚姻关系的妻子的心脏，移植到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身上。
我听到他激动地细语：“太好了，妍妍，你有救了！”
原来他这些日子一直在陪着林瑞妍；原来这些日子一直催我离婚，是为了林瑞妍，为了在她死前给她一个婚礼。
可是今天啊，他的白月光重获新生了，他的妻子也死了。
陈肃，恭喜你，今天真是你的大好日子！
手术持续了多久，我就在那里待了多久，看着林瑞妍被推出手术室，看着陈肃寸步不离地照顾她、直到她醒来。
这对经历过生死的有情人拥抱在一起，热泪盈眶。
陈肃对他的白月光承诺：“妍妍，我会尽快跟梁意儿离婚，等你出院后，我们就结婚！”
林瑞妍双眼还有些迷茫，不敢相信这一切。
“真的吗？阿肃，你没骗我？”
陈肃将她搂得更紧了：“我怎么会骗你呢？只有你才是我唯一的妻子。”
我已经没有心了，可是胸口还是一阵剧痛。
多么讽刺啊，我在这段婚姻里投入的爱，到头来却是一个笑话，还是一个绊脚石，阻碍他们有情人眷属的绊脚石。
陈肃又给我发了几条信息：“在哪里？为什么不回信息？”
“梁意儿，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你不签字的话，我会找律师亲自跟你谈。”
不过他发的信息注定都是石沉大海，因为我已经收不到了。
我飘在空中，看着我生前深爱过的男人，此刻我多么希望，我从来都没有认识他。
2
很早以前，我就爱上了陈肃，不过他身边有了林瑞妍，两人都在自己最美好的年纪遇到了彼此深爱的人。
而我，将这份爱意深深埋在了心底，不敢表露半分，怕变成了笑话，也变成了道德的黑点。
但陈肃不经意间和我的触碰，或是他随口和我说的一句话，都能让我心神荡漾、心花怒放。
他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成绩好、家世好、样貌好。
而他和林瑞妍的恋爱，也是甜得令人尖叫不已。
他们在元旦晚会舞台上相拥，在全校师生面前向对方表达爱意。
可是这么一对神仙眷侣，也逃不过毕业就分手的魔咒。
一直以来密切关注着陈肃的我，最先得知他们分手的消息。
于是我心里暗暗藏了小心思，带着目的接近陈肃，看他为了林瑞妍颓废、烂醉、痛苦。
我心疼他，但也忍不住欣喜：我终于有机会，把他变成我的了！
刚开始，他把我做给他的便当都丢进了垃圾桶，“梁意儿，你做的这些就是想让我爱上你？别做梦了！”
他对我厌恶、冷漠，我却愈战愈勇，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终于有一天，喝醉了的他把我抵在门上，胡乱亲着我。
我推开他：“陈肃，我是梁意儿。”
他醉眼朦胧，半眯着眼睛看我：“你当我喝醉了认不清人了？梁意儿，我知道是你，你不是喜欢我吗？”
说话间他扯开了我胸前的布料：“做我女朋友，好不好？跟我在一起……”
我沉沦了，陷入了他的意乱情迷，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接下来，在一起、见家长、领证、结婚，一切都顺其自然。
我们婚后的生活平淡如水，却又岁月静好。
后来有一天，他出去一趟后回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再不久，林瑞妍找到了我，她开门见山地要求我跟陈肃离婚。
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一时间我还有点招架不住。
“林小姐，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跟陈肃离婚？”
3
她表情楚楚可怜，不知何时竟红了眼眶。
“我快死了，我求求你，把阿肃还给我。让我死前再拥有他一次。”
“他爱的人一直都是我，当初跟你在一起也是因为我骗了他，说我结婚了，我想让他忘掉我。”
“可我做不到，我的病越来越严重，医生说我再不做手术就只能活半年了。”
“我不想带着遗憾死去，求你把他还给我！”
这下我真的招架不住了，心猛然剧痛。
其实我一直都察觉得出来，陈肃并不爱我，只是我习惯了自欺欺人。
“陈肃他不愿意跟你离婚，是因为责任和道德的枷锁绑住了他，所以我愿意来当这个恶人。”
“梁意儿，你跟他离婚吧，他从来都不属于你！”
她此刻脸上的自信和笃定让我束手无策，仓皇逃离了那里。
回到家，我问陈肃：“你是不是还爱林瑞妍？”
他的表情倏地变得凌厉：“你去找她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瞧他紧张的样子，答案早已呼之欲出，真让我心痛。
“你问反了，是林瑞妍来找我了，要我跟你离婚，让你们破镜重圆。”
“她说她快死了，死前想再次跟你在一起。你相信她的话吗，陈肃。”
他答非所问：“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我要去出差，得早起，今晚我睡在客房。”
我低估了林瑞妍的决心，她不断地给我发信息，还堵在我公司门口。
“林小姐，你是以小三的身份来要求我离婚吗？”
面对我的羞辱，她表现得很淡定，说出了那句万年讨人厌的名句：“在爱情里，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小三。”
我无语至极，反而笑出了声。
“我是不会离婚的，我好不容易才得到陈肃，我们结婚还不到一年，我怎么可能会放开他？”
哪怕他不爱我，但只要我爱他就够了，再说他选择了我，这也说明了他心里有我，不是吗？
“至于你，你是生是死跟我有什么关系？陈肃心里若还有你，他早就跟我提离婚了，可他没有，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你还在坚持什么呢？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在我面前上蹿下跳的小丑！”
4
应该是我的话刺激到了她，林瑞妍突然捂住胸口，痛苦不堪的样子，随后缓缓倒地。
我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妍妍！”陈肃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将林瑞妍横抱起来，将她送去了医院。
不知道他何时出现在了这里，是来接我下班，还是为了林瑞妍？
真相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我的心口。
陈肃三天后才回来，一进门就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你对妍妍说了什么？为什么她会突发心脏病？你知不知道她差点就死了！”
原来她得的是心脏病，所以以后我对她说话得客气一点，哪怕她在做着抢我老公的下作行为。
这世道已经变成了我不能想象的样子。
“陈肃，你知道林瑞妍对我说什么吗？她让我跟你离婚，这样的人我还要跟她好好说话吗？她有病就能牺牲我来成全她的爱情吗？”
“她以为她是谁，麻烦你搞清楚一点，是她在破坏我们的婚姻！”
我气急败坏地对他嘶吼，可是看着他冷漠的样子，我突然就悟了：不是林瑞妍在破坏我们的婚姻，而是我在阻碍他们的爱情啊。
很快我就在他面前败下阵来，没有了底气，可我还是不甘心，试图用婚姻来绑住他。
就像林瑞妍说的，他会因为婚姻和道德的枷锁而继续跟我在一起。
“当初是你答应跟我在一起的，也是你向我求的婚，我做错了什么？要因为林瑞妍的一句话就被你一脚踢开！”
他定定地看着我，我看出了他脸上的一丝不耐烦。
“对不起，就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不能丢下妍妍，我答应她，要完成她的心愿。”
完成她的心愿……
那我呢，我算什么？
“她的心愿就是跟你结婚！那我算什么？”
我期待能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情意，可惜没有。
他还是说：“对不起。”
然后简单拿了几件衣服，拉开门出去。
陈肃的态度很坚决，行动也很迅速，他很快就给我寄过来了离婚协议书。
他放弃财产、房子，只求跟我离婚。
为了林瑞妍，他竟做到了这份上。
我拿着离婚协议书，只觉得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
随后就是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和周围的尖叫声。
后来，我就看到了被压在卡车下血肉模糊的自己。
不，应该说是我自己的尸体。
5
命运真是会捉弄人，前不久还在我面前要求我把丈夫让给她的情敌，现在却继承了我的心跳。
她恢复得很好，我的心脏在她体内跳得很有力。
这真是一件好事，我虽然死了，但我死后却救了一条生命。
可为什么，她偏偏要回来，和陈肃一起伤害我。
“梁意儿会同意离婚吗？”林瑞妍心里没有底气。
陈肃搂住她的肩，安慰她：“你放心，在我心里，你才是我唯一的老婆。跟梁意儿结婚，也不过是要对她负责罢了，我对她从来都没有过感情。”
一瞬间，我如遭雷击。
他说，当初要不是因为他喝醉了，我去找他，他也不会酒后乱性。
原来都是我活该啊，当初不应该一接到酒馆老板的电话就跑去酒馆把烂醉如泥的他带回家。
可那晚他分明很清楚地叫着我的名字。
现在，他却说从来都没有对我有过感情。
陈肃，你分明不爱我，却还要和我……
我嘲笑着自己，天底下哪有我这么善良的人，用自己的生命去拯救老公的白月光，成全了他们可歌可泣的爱情。
“可梁意儿毕竟还是你法律上的妻子，而且她也没有做错什么。”
原来她也知道我是陈肃的妻子。
“爱情里没有对错，我不爱她，勉强跟她在一起只会让我们三个人都痛苦。如果她明白这个道理，她应该早早就同意离婚。”
何止，如果我早知道他不值得，我就不会靠近他、爱上他；如果我早知道他不值得，我应该一早就跟他分开，并祝他和林瑞妍天长地久。
可现实是我看着他们已经在商量着婚礼的布置，畅想着未来一家幸福的场景。
“妍妍，我要给你穿上世界上最美的婚纱，让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林瑞妍感动得热泪盈眶：“阿肃，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婚礼后我要去马尔代夫度蜜月！”
陈肃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尖：“好，都听你的！”
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要跟我办理离婚。
6
陈肃的电话、信息一律得不到回复。
我的手机已经被卡车压得粉碎。
陈肃在拨打电话时只听到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愤怒地攥起拳头砸向墙面，把林瑞妍吓了一跳。
“还是联系不到人梁意儿吗？”
“她关机了。”陈肃烦躁地扯开领带，坐在沙发上。
“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
“阿肃，”林瑞妍坐到陈肃身旁，一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对梁意儿太过分了？”
林瑞妍，她移植了我的心脏，难道性格也转变了？
“车子、房子都留给他，我会再给她一笔钱，这些足够补偿她了。”
“妍妍，你不需要内疚，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林瑞妍闻言后笑了，随后她说：“阿肃，我想结婚前去拜访一下给我捐献心脏的恩人家属。”
陈肃笑着回应道：“这是自然，她可是我们的大恩人。”
我又一次无语失笑。
大恩人吗？
可真戏剧性。
几日后，林瑞妍拿着她父母给的地址，和陈肃一同驱车前往。
“这个地址……有点眼熟。”陈肃盯着地址看了几遍，但又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地方。
他当然想不起来了，因为那个地址是我的家。
好笑吧，他从跟我谈恋爱到结婚，一次都没有去过我家，也只是看到过我家地址一两次而已。
现在我总算理解为何婚礼上我的父母一直黑着脸了。
他们的车子开到我家附近，正巧碰到我出来散步的父母。
这些日子联系不到我，突然看到了我父母，陈肃竟然有些喜出望外。
他快速停下车，推开车门，快步向我父母走去。
可他刚要开口说话的瞬间话却卡在了喉咙。
因为他不知道此时应该叫“伯父伯母”，还是叫“爸妈”。
这些日子，我的灵魂一直飘在陈肃身旁，一直忽略了我的父母，如今的他们，像一片枯黄的叶子，在风中摇摇欲坠。
仿佛我的离去，一并带走了他们的生气。
老年丧女，这份锥心疼痛把他们摧残得愈发憔悴和凄凉。
我真是不孝啊，让父母在晚年的每一天每一刻都活在失去女儿的阴霾里。
如果我当时好好看路，如果我当时没有执着于陈肃……
7
爸爸看到了陈肃，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并不打算理他。
“那个……”陈肃欲言又止，或许他想着自己跟我还没有离婚，情理上还是应该叫我父母一声爸妈，于是他磕磕跘跘地叫了一声：“爸……”
“别了，陈医生，我们可高攀不起你！担不起你这一声爸！”
话一出，陈肃愣了。
印象里，我爸妈对他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哪怕他们曾经劝过我，陈肃并非我良人。
可我剃头桃子一头热，根本听不进去。
饶是如此，他们也没有为难过陈肃，而是在我们婚后对他越来越好。
因为他们说：我们对他好，是希望他能同样对我们女儿好。
这突如其来的冷漠让陈肃有些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先生，你给意儿的离婚协议，我们看到了。既然这样，你大可不必再叫我们爸妈了。”妈妈淡淡地说道。
“只不过这些日子有点忙，耽误了你的大事。”
“梁意儿呢？”陈肃迫不及待地问。
“你就那么着急跟意儿离婚，要娶那个女人吗？”爸爸双眼怒红，颤抖的手指向林瑞妍。
陈肃瞬间变了脸色，语气也变得冰冷：“伯父，千错万错都冲着我来，跟妍妍没关系。”
“我对意儿已经没有感情了，早点离婚是对她好，免得……”
啪！
爸爸一巴掌打断了陈肃的话。
“没有感情了？畜牲！你对意儿何时有过感情？你摸摸良心问问自己，你把意儿当成什么了？”
“我们意儿真是不自量力，以为自己在别人心里值多少份量？女儿啊，看看你选的那个人，现在正带着别的女人来催你离婚啊！”
爸爸的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你在天上好好看看，看看你爱的那个男人，是怎么在你出事的这段时间一直陪着别人，在你尸骨未寒的时候心里想着怎么跟你离婚！”
爸爸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痛着妈妈的心脏。
她一头抵在爸爸的肩上，无声地悲咽。
陈肃面如灰土，嘴唇哆嗦地问：“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