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里塔尼亚,一个沙漠地带的国家,热,沙尘暴席卷全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当地人每天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环境。不得不佩服这里的人,他们穷,苦,可他们的心态非常的好。我要是没和当地人交往,还真不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性。幸运的是,2018年来这里的时候,一个两眼无神的女工人打开了我对这个国家的认识,再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通过和这位女工人的交往,真实经历令我回味无穷,倍感不可思议。
2018年,我们的船从摩洛哥过来,船上装着的是二手挖掘机,前来这里卸货。这个国家的两个港口努瓦迪布,努瓦克肖特,我们都很熟悉,每一次来这里都有难忘的经历,特别是这一次来努瓦迪布,我觉得真真正正地体会了一次非洲人的无奈生活。
船到努瓦迪布港口外的引航站时,已经是上午的九点。九点的努瓦迪布蒙上了一层金黄的细沙,犹如雾霾一样,笼罩着整个城市。
船长笑着说道“哟,这个天气真热,有些船员的心情比这个天气还要‘热’”。
在场的人都笑了,随后引航站呼叫我们,让我们可以启程进入到引水区,引航员即将前往我船。
一场轰轰烈烈的毛里塔尼亚之旅正式打开,也书写了我在这个国家美好的篇章。
引航员上船,船舶进入港池,港池虽小,但我的野心却很大。船长知道我太想下去玩了。可不是吗?这里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呢。
上午九点半,我们的船顺利靠妥努瓦迪布。海关,检疫等等人员纷纷上船索取自己的东西,签字盖章,每个人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纷纷离开。
船长在高频电话里呼叫我“大副大副,你确定要下去吗?要下去的话可以来拿登陆证了。”
我当然想要下去啊,一听到可以下去了,很多船员和我一样,激动地前往船长办公室获取登陆证。有些船员连工作服也不脱了,拿上登陆证,顺便跟船长借点美元便离开了。
正当我准备离开船长办公室的时候,值班梯口的水手开始呼叫我,说是工头临时有事找我,让我下去卸货甲板找他。
本来我是交代好船长了,可是也不好意思让船长去问工头啊。无奈,只能掉队,让别的同事先下去玩,晚点自己下去走走。
有趣的是,就因为这样一件事,看似耽误了我的出行,却成了我在毛里塔尼亚美好的经历。
当时,我下去卸货甲板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工头,好一顿找,也不知道跑哪个货舱去了。在寻找过程中,没发现工头却发现一名女工人,这个女工人长得很可怜,主要是眼神里有一种奢望的感觉。
我和她对视的时候,她也在对视着我,我绕着她找水头的时候,她也盯着我。当我离开后又回来的时候,这个人依然还在盯着我。
这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觉得一定有问题,于是,我便上前问了问是否对我有意思吗?
大胆地我,也有大胆的她。看着目光呆滞的她,一点也不内敛,见到我走向她的时候,她也走向了我。她以为我要找她,所以上前来便问我是否有事要找她吗?
这是一个有趣的相遇,我大胆地问她为何要一直盯着我,她却说自己来船上找老公的。
我被她这么一说感到有些激动,细细一问,才知道她目的明确,不是来找我当老公的,而是真的来找自己的老公的。
这就有点意思了,船上找老公吗?
女人向我难过地说道“老公好几天没回家了,家里有七个孩子,要是还找不到她,她不仅要带着孩子乞讨,孩子还可能会饿死。他的工友告诉我,他今天上你们的船上了,现在我一直找他,就是不知道他躲哪里去了。”
听到女人这么说,我为她的处境感到难过。女人也说了,今天一定要找到他,他一定在你们船上。
听到她如此坚决的话语,再看看他那难过且奢望的眼神,我决定一定要好好帮帮她,将那个男人找出来,甚至可以的话,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真是太没有男人的担当了。
我知道,非洲这样的现象很多,在非洲很多国家,男人只想着生孩子,却从来不管孩子的死活,很多孩子因为失去父亲,失去家庭经济收入,又因病毒缠身,导致死亡,所以这样的现象让人看着难过。
在得知此事后,我没有就此坐视不管,而是安慰好女人并带着她来到卸货甲板层坐着等结果。
带着这份艰巨的任务,我再次前往值班梯口了解情况,并吩咐水手帮我打听打听工头的情况。
我的话音刚落,工头竟然从卸货舱工人卫生间出来,真是让我一顿好找,没想到躲在卫生间里蹲坑了。
工头见我来了,急急忙忙擦干手上的水,满脸微笑地向我握手打招呼。
看着这么热情的工头,我当然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就着女人的事情,先和他交流完卸货的情况后,再次和他交流起女人的事情。
工头听我这么一说,表面上就非常支持我的工作,所以我也没有含糊,直接让水手回去提了一箱饮料下来款待他。
当时的天气非常热,一箱冰的饮料端到工头的手里,当场激动坏了。
工头一点不含糊,拿了几瓶出来招呼工人,然后让工人去把那位女人的丈夫找出来。
工人们拿到了饮料真是很兴奋,一边喝着一边去找人,顺便招呼大家来梯口集中开会。
工头这一招很妙啊,以招呼大家来开会为由,打消每个人不好的念想。
我又让那位女人先躲起来,以免丈夫远远地见到了妻子可能会躲起来。
就这样,没一会儿功夫,所有刚上船的工人都集合到梯口来了。工头假装着开始点名,检查是否人员到齐。
经过一番集合和点名后,工头告诉我今天上船的人都到齐了。
此时此刻,激动时刻也要来了。
我赶紧去仓库将女人请出来,就在女人出现的那一刻,其中一个工人正尝试着躲起来。
没错,女人一眼就认出了丈夫,还指着她喊“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我的丈夫。”
在众人的呼喊下,男人被吓坏了,停止了躲藏,笑着面对工头。
工头表示很生气,当面教训他没有男人的担当,然而又详细地问他为何要躲着自己的老婆。
不问不知道,通过一番逼问后,我们才知道这位工人胆子真大,抛妻弃子,又去了别的村找过一个女人为妻。这等事情,在我的认知里觉得非洲人都正常,但是在毛里塔尼亚女人的眼里,丈夫想要娶第二个老婆,至少要通过大老婆的同意。
看着如此没良心的男人,我也不忍心让这个女人受累,所以招呼了工头,女人以及她的丈夫一同回到会议室。
这本不是我的事情,就连船长见我带着这些人回会议室都感到不可思议。
我也许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见不得一个男人没有担当,所以才希望将他们拉回会议室,好好做一做男人的工作。
船长得知女人的事情后也很支持我的做法,还特意让大厨分别煎了个鸡蛋,泡了杯咖啡招待他们每个人。
坐在会议室里女人快要哭了,从表情中显得很无助又很难过,工头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这样,我和工头不停地给男人做思想工作,通过沟通,最终以和谐友好的方式达成了协议。男人想要娶两个老婆,老婆也当面同意了他的要求,不过,她也不是没想法的人,她要求丈夫即便有了两个妻子,一样要以家庭为重,不应该躲起来,也不应该偏心,需要一碗水端平。
丈夫听了连连答应,说只要允许他娶两个妻子,他一定会好好对待两个妻子的。
聪明的工头也算是做了一回主,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纸,帮女人写下了不少条件和协议。我看每一条都写得很清楚,也写得很公平,谁也不吃亏。
当时写了满满一张纸,交给他们每个人过目,还要求他们按压手印。聪明的船长更是站出来说话,说道“这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也是另一个妻子的事情,所以也要把另一个妻子叫来认真看并按压手印。”
船长这一招好啊,每个人都在场,每个人都正视这个事情。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工人起初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再三劝说下,才告知工头他的另一个妻子就在船上。
听到这里,我立刻反应过来,原来他是背着妻子,和船上另一个女工友好上了。
难怪工人要躲着眼前的这个妻子。
既然是如此,那更好,工头立马上甲板将那位女工人带到了会议室。
刚进会议室的时候两个女人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不过,通过工头的一番解释和撮合,她们两个很快就好上了。
这是让我没想到的,我怎么也没想到大老婆能这么大方,心胸能这么豁达。
通过再次解释协议,二老婆也同意了纸上的所有要求。
这事还不算完。
工人很感谢我们的出现,他觉得自己没花一分一毫就娶到了老婆。
按照工头的意思,要是毛里塔尼亚的男人正常结婚娶老婆的话,至少要十头羊,二十斤盐,五十斤海鲜。
这对于工人来说确实很难,如今就这么娶到了二老婆,心里也很满意。
为了表达对我们的感谢,当天他也不干活了,直接在会议室向工头申请休息,说要邀请我们去他家里玩。
听到这里,我是很感动的。在这种环境下,这种生活条件下,他还如此懂得感恩,只能说这个男人是懂事的,是大气的。
船长一听工人这么说,当场就欢呼起来,说道“好啊好啊,我的同事正想下去玩玩呢,这下不愁没地方玩了。”
带着一份激动的心情,再次打开了我对毛里塔尼亚真实之旅。
这一次出行,我怎么也没想到毛里塔尼亚人的真实生活会是这样,更没想到我所见所闻的场景是多少人难以感受到的。
一切谈妥,工人拉着自己的两个妻子下了船,工头也表示自己愿意和我去一趟,只要我准备好就可以出发。
当时我是着急的,想着就这么跟着他们下去。没想到我们的船长还是为我考虑得更加周到,他将我叫出,说是有事和我说,让他们先下去卸货甲板等我。
等他们离开了,船长说道“大副,你今天就这么下去吗?我觉得人家特意邀请你下去,你应该也要表达一份诚意啊。”
船长的想法出乎我意料,怎么也想到他这么大方,直接带着我上伙食库里,让服务生帮我扛五十斤大米,二十斤猪腿肉下去。
这样的待遇,我是完全没想到的。如果让我自己这么主动送,我一个是没权利,一个也没想着要这么给人家。
船长送我到卸货甲板,还不忘说道“去吧,大副,人家家里肯定很穷的,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非常的珍贵,相信他们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当我们三个人扛着东西来到卸货甲板上的时候,他们看到的那一刻是激动的,甚至工人上前和我客气。出于船长的功劳,我让他赶紧上前去谢过船长,这可是船长的心意。
工人和工头都表示很感谢,再三客气后,终于收下。
船长看着我们下了船,这一次出发有工头陪着我就放心了。
工头交代好工作给副工头,自己开着自己的车就这么载着我们几个出发了。
路上,一开始窗户是开着的,后来这里的风沙真的太大了。
我总算是明白了这里的人为何要将自己整个头部都包围起来,只露出一个小小的眼睛。只要有风,这里的沙就跟着起来了。
在这沙漠地带,风沙大,温度高,缺水,让整个街道上的人都好像陷入了绝境之中。
偶尔停下来的时候,工头会打开车窗透透气。说心里话,当地人身上的味道我确实扛不住,只要工头一关窗,我就要被他们身上的味道给熏晕,只要一打开车窗,我就要被风沙噎住喉咙和鼻孔。
有一点值得肯定的是,这些来往的路人,见到我是外国人,都表现出非常热情的样子。每个人都是如此,见到我一定会微笑以待,招手离开。
他们的热情确实值得点赞,大老婆也是很开心,重获丈夫的那一刻,她就像吃蜜一样甜,整个人都兴奋了,而且好像还获得了一个姐妹一般。
我坐在副驾驶,两个女人坐在身后不知道聊了什么开心的话题,总算笑个不停,不了解这回事的人,还以为我被骗了。
现实中,当我来到他们的家里,我算是明白男人的苦衷了。
离开城区,进入到沙漠地带。不远处就是他们家了,他们的房子就在沙漠里,看着四处都是金黄的沙子,只有那么几间房子用枯树枝破布建起来的房子。
车缓缓接近房子的时候,几个孩子迎了上来,有些孩子坐在地板上显然饿的不行了,迎上来的孩子笑的笑,哭的哭,懂事的孩子哭着叫妈妈,不懂事的孩子叫唤着妈妈。
女人没说谎,她确实七八个孩子,孩子们大的大,小的小。
看到那一刻,我开始后悔自己没带一些现成的水果给他们吃。
工头大概是看到了孩子的饥饿,赶紧吩咐女人们去做饭。
其实,这样的环境下,要想被招待得有多好已经不现实,我也没想过能被招待好。
男工人带着我们往树荫下一坐,席地而坐,连沙子也是烫屁股的。当工头和工人聊着的时候,我特意去看了看他们做饭的地方。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们做饭的地方就是几个石头土墩子,根本没有所谓的灶坑,只有两个不知道多少年没清洗的铝锅,上面结满了黑黑的垢,旁边房子几个很脏的水壶,大概是附近没有水源,需要到更远的地方装水而准备的。
两个女人蹲在那里切肉,煮粥,食材都是我们给的。新来的老婆还算热情,说要给我们煮咖啡。
我往木房子里看了看,里面就一张简易的床架,孩子们大概就是在床架上睡觉,其余睡不下的人就在地板上睡。
就这样的沙漠里,在我看来连小偷也懒得来。家里一贫如洗,就算有是小偷,他也不知道能偷什么。
令我开始好奇这么多孩子,一个女人靠什么养活他们时,大老婆拿出了一些晾晒的鱼干和鱼油,这些东西看上去很脏,鱼干满是沙子,鱼油我一开始还不认识,还以为是炒菜的油。
仔细了解,才知道女人平日里就上海边和人出去帮忙打鱼,人家给她一些杂鱼当辛苦费。
杂鱼也不错,孩子们不会饿着肚子。
这里没有冰箱,更没有电,别人给的杂鱼吃不完,那就拿来晾晒,有些看着晾晒也发臭,那就拿去熬制出鱼油装起来。
就靠这样的维持生活女人确实需要一个男人作为她坚强的臂膀,更需要有一个完整的家,否则在这沙漠地带真的很难生存。
中午时分,饭也做好了,两个老婆端着饭菜上地板上来,孩子们早已饿了。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这些孩子非常懂事,我没开始吃,没有一个人会主动动手吃,直到我开始拿着一些鱼干吃的时候,孩子们就像饿疯了一样,当场将眼前的食物抢空,父亲根本阻止不了他们的欲望。
看到他们的样子,我是心疼的。出于对女人的负责,我觉得男人应该好好照顾好这些孩子。
吃饭期间,我毫不客气地来了一句“朋友,将来无论如何,我希望你都不要放弃这些孩子,现在孩子还小需要你,未来孩子长大了,他们也会离不开你们,还能养育你们终老,希望你认真履行之前的协议。”
工人点点头,立马招呼孩子跪下来感谢我。
当时的场面太过客气,每个孩子都来跪谢我,我可接受不起啊。
吃过饭,这里真的太热了,我感觉自己要窒息,虽然没什么风沙,但是总感觉喉咙被沙子塞住了。
这里很热,要是不能及时补充水分,我觉得活不过七天。想不通这里的人,能常年这么生活下去也算是奇迹。
吃完饭,工头也和工人交代清楚了。好心的工头也算是给力,说要给他涨工资,真是遇上好人了。
一次难得的体验,没想到女人这样的遭遇却在这个时候发生,这样的经历让我对毛里塔尼亚人的真实生活感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