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说宫里龙气重,肯定太平,觍着老脸给我送进了后宫。
可宫里的鬼比人还多,更要命的是,面瘫新帝好像能听见我的心声。
我心里吐槽他太爷勤政,日日在新帝身后看奏折,新帝一哆嗦忙露出奏折。
我心里感慨他爹衣服漏风,冷得天天直哆嗦,新帝当晚就给他爹焚褚衣。
我心有怀疑,偷摸吐槽新帝没我表哥帅气风趣、知情识趣。
向来沉稳的新帝拍桌怒起:「你爹不是说你喜欢沉稳话少的吗?!」
「那朕装这么久装给鬼看呢!」
1
我爹是奸臣头子,仗势欺人,老奸巨猾。
是以无人敢娶我,生怕哪日被人抄了九族,而且京中有传言说我能通灵,知世人所不知。
可事实是我左眼能看见鬼。
我爹看我日日求仙问道,愁得头发都白了。
「莳一,爹打听好了,宫里有真龙天子镇着,定没有妖魔鬼怪。」
第二日,我爹就找人吹吹打打把我送进了宫,新帝魏珩一脸冷漠站在我身旁拜他列祖列宗。
他是嘴里念念有词求他列祖列宗保佑,可我是真看见他列祖列宗了啊!
一群老头鬼笑得慈眉善目多吓人啊!
我哆嗦着腿栽倒进魏珩的怀里。
魏珩打横抱起我的时候,那群老头鬼们你怼我,我推你,发出一阵「呦呦呦」的声音。
我埋进魏珩的怀里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心里暗自哭号:【都是骗子,宫里的鬼比外面还多!】
这一晕就昏睡两日,梨清见我醒来连声跪谢上苍,然后贴心地给我裹了件披风送进勤政殿。
正在批奏折的魏珩头也没抬:「案几上有粥,你躺了两日只能吃些清淡的。」
我坐在软椅上颤颤巍巍地喝粥,心里忍不住地琢磨:【我说我爹怎么这么急地给我送进宫,原来是让我来监视小皇帝?等抄家的时候好给我爹报信?】
【这么重的任务我爹就这样交给我,我得给我爹办好了。】
我正沉浸式琢磨怎么给我爹送信时,魏珩敲了敲御案:「江莳一,让你用个药膳都能走神?」
「再走神抄你家!」
来了来了,刚琢磨能给我爹递信的方式这不就用上了!
我视线挪到魏珩脸上,没等赔个笑就看见魏珩的肩上蹲坐着一个看奏折的老头鬼。
老头鬼似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好奇地凑了过来:【这太孙媳妇长得还行,就是看着有点傻。】
冷气瞬间将我包裹,我闭着眼冲进了魏珩的怀里。
前几日我就发现只要靠近魏珩,冰冷的鬼气就近不了身。
我悄咪咪地睁眼,却瞧见了面瘫魏珩嘴角扯起一个弧度,还贴心地拍了拍我的背:「朕在呢。」
我暗自吐槽:【这护身符是挺暖和,但还是别笑的好,有点瘆人。】
我话音刚落,魏珩就冷了脸,直接将我打横端起扔在了软榻上:「来人,把后宫的账本给皇后拿来,既然人好了就别闲着。」
「顺便再给皇后拿两床被子来。」
2
魏珩明知道我算术不好还让我算账,没准就是为了寻我报仇,抄我家。
我满脸不情愿地翻开账本,为了保住我跟我爹的小命,只能认命地一页页算。
魏珩太爷在我耳边连声咋舌:
【这孩子脑子确实不好使,算得太慢了。
【最底下是六百一十二万两。
【那也算错了,少了三万六千两。】
虽说冷了点,但魏珩他太爷确实好用,一炷香的时间,我就把账本甩在魏珩的御案上了。
我一脸骄傲地给魏珩看算好的账本,魏珩随意翻了页,沉声道:「若是错一处,朕可要罚你的。」
魏珩他太爷飘在上面一脸愠怒:【你爷爷我算账就没错过!】
我微不可察地翻了个白眼:【不信我还不信你太爷吗?】
魏珩拿笔的手突然打了个哆嗦,不知为何伸手将我扯到了他身旁。
「给朕挡挡风。」
我顺势靠近魏珩,免费的汤婆子不用白不用:「臣妾定给陛下挡得严严实实。」
可一到晚上,免费的汤婆子却指着外面的软榻让我睡外面。
我抱着枕头抠着上面的睡莲,心中止不住地琢磨:【该找个啥借口跟魏珩一起睡呢,殿里飘鬼,自己睡确实有点冷啊。】
更何况这殿内飘着一个被挖了双眼的女鬼啊!
一股浓厚的血腥气迎面扑来,我咬了咬牙,一个猛子朝着躺在床上的魏珩扑了过去。
「陛下有烦心事?」我伸手揉了揉魏珩的眉心,「怎么睡觉都皱眉呢?」
魏珩握住我的手:「怎么,皇后又要拿朕当汤婆子了?」
魏珩衣襟微散,露出大片白玉般的胸膛。
我咽了下口水:「臣妾只是忧心陛下。」
「皇后若是睡不着,不如我们做点能睡着的事。」
我忙从魏珩身上爬下来捂紧被子,我爹说让我进来躲鬼的,可没说让我侍寝嗷!
一阵阴风吹过,我悄咪咪靠得魏珩近些,心里忍不住地腹诽:【屋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能干点啥!】
我刚要再把被子拢紧些的时候,魏珩猛地起身下床,不知从哪翻出来一把桃木宝剑挂在了寝殿内。
寝殿内瞬时暖了两分,我环视了一圈,殿内果然干净了不少。
我乖巧地抱着枕头朝着魏珩拱了下拳,溜得飞快:「那臣妾去软榻睡,不打扰陛下休息了。」
可我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挂着俩黑眼圈的魏珩却把我摇醒了:「起来!朕要去上朝,你也别闲着,去勤政殿算去年的内宫账本。」
「你是个人了?」我抹了把口水,迷糊道,「犯什么毛病又开始折腾我?你还以为你十六呢?」
魏珩抱着手臂,脸色越来越黑:「你还好意思说?」
我瞬间清醒,爬起来捂住魏珩的嘴:「陛下,臣妾睡糊涂了,臣妾这就去勤政殿把十年内的账本都算了。」
坐在勤政殿,我拎着笔等着魏珩他太爷帮我算数,可他太爷却老神在在地坐在房梁上晃腿。
晃到魏珩下朝,老头鬼也没有丝毫下来帮我的意思。
我乖巧地缩在魏珩身边算账,魏珩他太爷却张牙舞爪地在空中打了一套拳。
【臭小子,这么大了还写错别字,丢你太爷的脸啊!】
我没忍住,「扑哧」地笑出声。
「你笑什么?」
我嘴快直接秃噜了出来:「你这么大岁数还写错别字。」
我反应过来猛地抽了两下自己这张破嘴。
魏珩扫了看奏折:「你如何得知朕写错别字了?」
我心里直打战:【魏珩是能相信我未卜先知,还是能相信他太爷说他写错别字了?】
【我要解释不明白,魏珩会不会觉得我偷摸看他奏折了?】
魏珩抬头扫了下殿内,冷声道:「皇后若是说不明白,朕可就要大刑审问了。」
魏珩他太爷也适时地凑到我眼前:【我也觉得你不对劲,你这眼神总跟着我转。】
没等我编出理由,岑内侍慌张冲进殿内:「陛下,陛下,玉玺不见了!」
我瞪大了眼睛:「什么丢了?」
魏珩吃饭的东西都能丢,他脖子上顶的是个瘤吗?
我一个激灵头发丝都竖了起来,已知刚才殿内只有我一个人。
这事不能栽到我身上吧?
3
我猛拍了下大腿,连声表清白:「臣妾进来之后可就没出去过,陛下不信可以搜身!」
我义愤填膺地伸开双臂,顺带还踢了脚老头鬼:「您老一直在殿内,可看见谁偷玉玺了?」
老头鬼猛地蹿了起来:【你不是装看不见我吗?】
魏珩不解地凑了过来:「你在跟谁说话?」
我心一横,坦言道:「你太爷!」
魏珩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我伸手戳了戳站在身旁的太爷:「您老说点你俩之间的小秘密?」
魏珩他太爷沉思片刻:
【小珩七岁的时候尿过床,还赖到他养的那条叫豆包的狗身上。
【他还偷喝过他爹的鹿血酒,光膀子在外面跑了一宿都没消火,还流了三天鼻血。
【他还早熟,小时候就喜欢过你家进宫的那个表弟伴读,那孩子不知为何后面就没来了。】
我一脸尴尬地斟酌半晌:「豆包在你七岁的时候在你床上尿过尿。你从小身体就好,在外面光膀子锻炼一宿还能流鼻血。」
魏珩半信半疑地问我:「所以我太爷为何不在皇陵?」
老头鬼瞬间怒拔五丈高:【我死了之后魂就没跟着走,一直被困在这宫里!】
我弱弱地举起手:「那个,所以您老看见谁偷走了玉玺不?」
老头鬼气焰消了半截:【我又不是日日在这勤政殿,我可以去问问其他鬼。】
【不过玉玺应该还在宫内,我能感应得到。】
我叹了口气迎上了魏珩探究的目光:「你太爷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被困在这,也没看见谁拿走了你的玉玺,不过你太爷去问了。」
我看着老头鬼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递给了魏珩一杯茶。
在证明我的清白之前,我是不会离开勤政殿一步的!
没一会儿,老头鬼带了个小孩鬼回来了,气喘吁吁道:【问他,他算是你俩的小爷爷!】
我熟练地点了支香,小孩鬼猛吸了两口,滔滔不绝道:【昨晚戌时有个假扮太监的男子去测殿收拾东西的时候拿走的。】
我不解地问道:「你如何知道他是假扮的?」
小孩鬼翻了个白眼:【他站着浇花被我看见了啊。】
我转头跟目瞪口呆的魏珩说了一通后,魏珩先让岑内侍去查昨晚值夜的小太监。
魏珩紧挨着我环了一圈殿内:「所以你是真的能看见鬼?」
「我祖父确实有个自小夭折的弟弟,你刚说的小孩样貌与画像基本吻合。」
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骗你作甚,你小爷爷正牵你手呢!」
魏珩猛地一哆嗦,忙握住了我的手:「皇后体寒,朕还是给皇后暖暖吧。」
我忍不住吐槽:【心还挺大,吃饭的东西都丢了还琢磨牵手呢!】
殿内俩人俩鬼相顾无言,直到岑内侍进殿才打破了这份尴尬。
「陛下,本该昨夜值班的福顺死了,还被人挖掉了双眼。」
我打了个冷战:「七窍流血?」
岑内侍惊了下:「娘娘如何知道?」
小孩鬼举起手:【我知道,我知道,宫里还有个这样的鬼姐姐。】
我凑到了魏珩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寝殿内也有一个女鬼七窍流血,被人挖掉了眼睛。」
魏珩朝着半空问道:「宫里这样的鬼魂多吗?」
「你太爷在这。」
我端着魏珩挪了个方向。
魏珩他太爷摇了下头:【你祖父继位那年我好像见过一个男鬼,可后面却找不到了。】
我一边抬头跟魏珩他太爷说话一边复述给魏珩的时候,一扭头发现岑内侍哆嗦着两腿,满头冷汗。
「娘娘,用不用先找些人来驱个魔啊?」
4
魏珩命人去查在宫中死于非命的宫人,还重点让岑内侍看看他们的生辰八字。
我心领神会地问道:「你的意思有人拿生魂求道?」
魏珩点了下头:「已经命人去查宫里是否有人养丹炉了。」
我脑筋转得飞快:「人炉!」
「我曾听过有人拿自己做鼎炉,吸天地纯阳之气求永生之道。」
我陪着魏珩在勤政殿翻了一日的名册,岑内侍带人翻遍了皇宫也没找到一个鼎炉。
直到回了寝殿,魏珩还在碎碎念真的有鬼这事,就连我躺在了他旁边也没注意。
他念他的,我想我的:【这女鬼七窍流血,被人毒死的?俩眼空空是看到了不该看的?】
【这血色也不怎么对,谁家好鬼流黑血啊?】
魏珩猛地翻身捂住我的嘴:「江莳一,大晚上的,能不能别说吓人倒怪的事了?」
「我没说话啊。」我愣了许久,「你能听见我的心声。」
这回我用的肯定句,我黑了脸:「所以你知道我能看见鬼?还能听见我心里想什么?」
魏珩尴尬地翻身背对着我:「朕困了得先睡了,明天还得晚起上朝呢。」
关键时候转移话题!
我怒气冲冲地抡了魏珩后脑勺一巴掌:「起来!干活!」
我握着桃剑,缓了两分语气唤道:「姑娘,你知道是谁杀了你吗?」
谁知宫女鬼尖叫了起来,双眼不断涌出黑血:【她能看见我,她真的能看见!】
宫女鬼越靠越近,我冷得打了个哆嗦钻进魏珩的怀里,手脚并用地扒拉魏珩的寝衣。
魏珩咽了下口水,拍了拍我哆嗦着的身体:「又看见那个女鬼了?」
我顺杆爬直接埋进了魏珩的怀里,顺手把手放在了魏珩的胸前。
魏珩咳了两声,把我的手拿了出来:「有点分寸。」
「害羞什么?不就是暖个手吗?」
我恶狠狠地擂了魏珩一拳:「我们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江莳一,你还好意思说!」魏珩咬紧了后槽牙,「你女扮男装做朕的伴读,让朕以为……」
我凑近了魏珩,好奇问道:「以为什么?」
「以为朕是个断袖!喜欢上了男子!」
我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所以我爹没跟你说我是女扮男装进宫凑热闹的?」
没等我笑两声,宫女鬼那张放大了的脸凑到了我的眼前:【你们不是问我是如何死的吗?】
我身体一抽猛地往后倒去,彻底贴进了魏珩的怀里:「您说~」
宫女鬼一双冰冷的手抚上我的脸:【你不是我姐姐,姐姐还在乐清殿。】
我拍了拍魏珩的腿:「乐清殿不是座废宫吗?」
魏珩哆嗦着手抱紧了我:「乐清殿起火后就无人住了,可老岑今日去查过了,乐清殿没人。」
我恶向胆边生,拽起魏珩就往外走:「走,跟着宫女鬼去乐清殿,没准她能带我们找到玉玺。」
反正我常年见鬼已经不怕了,但是魏珩害怕啊!
魏珩死死地拽住我:「不如明天白天去?」
「谁家鬼白天能在阳光下带路啊!」
我拍了拍魏珩的脸:「别怕,有你太爷跟你小爷爷护法,再加上我常年研究鬼神,定能保住你的小命。」
可到了乐清殿,一股寒气吹得我骨头缝都疼。
魏珩熟练地帮我把披风系紧,然后吩咐岑内侍去叫了国师跟两队黑甲兵来。
宫女鬼围着乐清殿转了好几圈,停在了一堵墙前,用头不断地撞击。
【姐姐,姐姐。】
身后火光大亮,我壮了下胆子,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这过不去的话,咱换条路呢?」
她是鬼,怎么会有她穿不过去的墙?
我猛地反应过来,围着墙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魏珩摸着墙壁,转头吩咐黑甲卫把墙砸开。
墙里面砌着一具具干瘪的尸体,七窍流血,双眼被剜。
5
直到天亮,墙中的尸体还没被挖完。
小孩鬼数着地上的尸体,疑惑道:【可还是没有女鬼姐姐的尸体,这些人的鬼魂我也从没见过。】
宫女鬼飘在一具女尸前发出了尖厉的哭号:【阿姐,阿姐。】
魏珩他太爷也认出了其中一具尸体:【这不是你太奶身边的内侍江福海吗?】
老岑也指着其中一具尸体:「这不是上林苑的小太监夏年吗?」
没等辨认,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尸体上,所有的尸体瞬间化了成了灰烬。
数不清的蛆虫从灰烬中涌了出来。
「是蛊。」魏珩挡在我身前,「我祖父跟我父皇驾崩时身体里都钻出了这种蛊。」
「所以宫里是有人炼蛊,这人还很可能祸害了你们魏家几代了?」
「估计玉玺丢失也与此事有关。」魏珩看了眼渐亮的天色,「莳一,要乱了。」
我心里一阵打鼓:【不会是我爹吧?】
【满朝文武敢动玉玺的人怕是只有我爹吧,他要造反先把我接回去啊!】
魏珩恶狠狠地给我一个爆栗:「若真是你爹做的,我就把你留下做人质。」
靠北,忘记魏珩能听见我的心声了!
我忙顺毛捋魏珩:「陛下放心,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鬼!」
为表忠心,我不分昼夜全方位地关怀魏珩。
早起打洗脸水,一盆水泼在了魏珩身上,冻得魏珩直流鼻涕。
用膳给盛汤,给魏珩的手背烫了排泡,导致魏珩批奏折手直哆嗦。
晚上给暖床,结果越暖越凉,魏珩盛夏在殿内摆了四个火盆,前半夜受寒,后半夜中暑。
魏珩在我的关怀下,三灾九难,小病不断,三魂七魄差点出来跟他太爷见面。
不过我也有真有用的时候,比如说魏珩折腾我早起去勤政殿陪他批奏折的时候,直觉告诉我不对劲。
我牵住了魏珩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别进,殿内有些不对劲。」
魏珩身边的岑内侍心领神会地进殿搜了一圈:「娘娘,殿内并无异常。」
一旁的魏珩倒是悠闲地回握住我的手:「既然皇后说殿内有问题就继续查。」
风和日暄,我跟魏珩坐在勤政殿前喝着茶看他们翻腾。
「陛下,在西南角跟东北角的盆栽中翻出了些鹅卵石。」
我接过岑内侍手中圆润的石头扔进了正煮茶的沸水中。
一阵「噼啪」的响动后,鹅卵石裂开了口钻出一条条白色长虫。
「跟乐清殿一样的虫子。」魏珩探头瞧了眼,「拿去给江太医去查。」
我正等着魏珩赏我点什么的时候,魏珩一句「将功补过」让我哑了火。
是以我对魏珩更好了些。
魏珩一边咬着后槽牙被我折磨,一边还忙着查玉玺丢失跟朝中异动。
我正琢磨如何对魏珩再好些的时候,魏珩攥住了我的手腕:「你老实待着就对朕挺好的。」
这人消受不了美人恩,我翻了个白眼,从坐垫里揪出两团棉花塞进魏珩的耳朵里。
「你若是再敢听我在想什么,我一脚踢碎你的天灵盖。」
我气得把魏珩找出来的古籍杂书翻得哗哗响:
「陛下,我记得你说过你父皇跟你祖父驾崩的时候都出现那种蛆虫对吧?
「会不会是身边的人在饮食中下毒啊?
「你也找太医看看吧,还有寝具都得瞧瞧。」
我口干舌燥地说了半晌,魏珩淡定地从耳中掏出两块棉团:「你说什么?」
我抚着胸口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你……」
魏珩消失好几天的太爷风风火火地出现在我眼前:【你俩晚上干什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戳了戳魏珩:「你太爷回来了。」
魏珩熟练地在香炉中点了炷香,朝着我半空挥了挥手。
我握着魏珩的手腕转了个方向,朝半空问道:「太爷最近忙什么呢?」
【我带着一众鬼把宫里翻了个遍,满宫只有西北角的南芜宫好像被设了结界,我们进不去。】
我正给魏珩传话的时候,进殿送茶的岑内侍扫了眼我摊在桌子上的名册:「这册子不对劲。」
魏珩递了岑内侍一个眼神,岑内侍心领神会命人去召管名册的张顺。
可张顺进殿后只扫了眼名册脸色就变了,咬了下后槽牙就瘫倒在地。
魏珩突然扯着我后退了两步,张顺嘴里涌出了数不清的白色蛆虫。
岑内侍凑上去从张顺的鬓角处撕下了一张人皮:「陛下,他不是张顺。」
我生生打了个寒战:「这宫里不一定有多少人被换了,现下有点危险啊。」
「所以事不宜迟,朕现在就召人去南芜殿搜查。」魏珩转头看了我一眼,「你就待在勤政殿,朕命人保护你。」
「万一有什么危险,你能跟你太爷对上话吗?」
我翻了眼魏珩,抽出一直藏在袖间的软剑:「再说你十五岁的时候就打不过我,你觉得我用你保护?」
6
夕阳斜挂,明明没有天黑,可南芜宫内却处处透露着压抑。
魏珩从兜里掏出一沓符咒,摸索着贴了我俩满身。
「你听见滴水声了吗?」魏珩握紧了我的手,「就在这个殿内。」
我偏头听了半晌,只听见了在殿内回荡着的呜咽风声。
「谁,别装神弄鬼。」
魏珩掏出一把小桃剑挡在胸前,顺手还塞给我一把:「清云大师开过光的!」
我跟魏珩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明明有石砖的地面瞬间漏了个大洞。
砖石掉落的声音淹没了我俩的呼救声。
我摸着身下柔软的人肉垫子,一阵喘咳:「陛下,你没事吧?」
魏珩发出一阵闷哼,哑声道:「不如你先从我身上起来,再问我有没有事?」
我慌忙爬起来扶起了身下的魏珩:「不好意思哈~」
我跟魏珩看着满殿的鼎炉,发出了疑问:「你家还有地宫呐?」
「朕也不知道啊。」魏珩摇了摇头,「朕看过宫里的布局图,图上并未有这处宫殿。」
「炼蛊的人是按照八星九窍十二门养的那些蛊虫。」
我围着这堆鼎炉数了半天:「他要杀二十九个人,如今应该杀了二十八个人。」
我指着黑暗处白得似鬼的人问魏珩:「你能看见那个浑身煞白的老登吗?」
魏珩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能,能呀。」
「那他就不是鬼,喊黑甲卫过来抓人吧。」我舒了口气,「满殿的鼎炉跟他脱不了关系,抓了他先审。」
许是我跟魏珩密谋的声音太大,坐在角落处的煞白老登缓缓地站起了身。
两条像木桩一样的腿上遍布着涌动的虫茧,每走一步就有虫茧掉落在地上。
我没压住胸前的翻涌,一口呕了出来。
煞白老登怒声质问我:「你有孕了?你怎会有孕?」
耳边声音震荡,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
「有孕个屁啊,被您恶心得。」我揪着魏珩的袖角擦了擦嘴,「这么多年,您还没练成呢?」
魏珩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你俩认识?」
老登声似洪钟,看着魏珩道:「这丫头也算是救了你一命。当年我要杀你为饲养蛊的时候,这丫头看见我,一头磕在了石阶上,你为了救她才离开了南芜宫。」
「不然我早就杀了你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宫了。」
「别号了,五行道法,你都修错了。」我打断了他的话,指着丹炉道,「学道先读书,你师父没跟你说吗?」
「你以人炼蛊得把蛊虫放在母炉里,就不用拿自己的血饲蛊了。就这水平还拿人炼蛊呢,都把自己炼成巨人观了。」
我跟煞白老登斗嘴的时候,一旁的魏珩幽幽开了口:「你为陈家付出这么多,值得吗?」
煞白老登愣了一瞬:「你怎么知道我是陈家人?」
「朕不仅知道你是陈家人,还知道你十五岁被陈家送进宫做太监。」
魏珩句句诛心:「你在这人不人鬼不鬼地为陈家在宫里炼蛊,插暗桩,你觉得值得吗?」
煞白老登扶着鼎炉缓缓坐下:「当然值,是你太爷不要脸。陈家帮你太爷打下了江山却被忌惮,明面上封了陈家做异姓王却让陈家去了西北,一守就是我陈家四代!」
老登越说越激动:「这么多年我在宫里布局,害得你祖父你爹早逝子嗣艰难,没想到他还是生出了你。」
「但是没关系,今夜过后,你也该去陪你爹了。」
外面传来打斗声,老头笑得更加癫狂:「陈家的人来了,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能困得住我了。」
我从袖中抽出软剑,琢磨把魏珩送出去的胜算有几分的时候,魏珩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江莳一,我绝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的。」
我俩情真意切,双目对视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
异姓王陈黎骑着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坑下的我跟魏珩:「魏珩,宫中的黑甲兵都被本王控制住了,束手就擒的话,本王饶她一条命。」
我挠了挠头,走了神:【饶我一命倒是也行哈。】
魏珩朝我翻了个白眼,扭头朝着陈黎缓声道:「陈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死到临头还虚晃一招,如今宫内已经被本王控制住了,你还有什么后招?」
陈黎挥了下剑,扬声道:「动手吧,给他俩留个全尸。」
我握紧了剑柄,拖延时间:「等等,你刚不说饶我一命吗?」
我琢磨暴起动手的时候,余光却扫见了我爹的身影。
我爹带着人不知何时架起了密密麻麻的箭直指陈黎:「实是对不住王爷的信任,本相与王爷实难走一条路。」
「丞相是假意归降于我。」陈黎反应得飞快,「那玉玺也是烟幕弹?」
魏珩点了下头:「你终于反应过来了,若是不把玉玺给你放松警惕,怎么把你家埋在宫里的暗桩都拔出来?」
「你们陈家的暗探埋得太深了,连内务府的账都敢作假,拿国库的钱给你陈家养兵。」
魏珩字字珠玑:「若不是皇后核账发现错处,朕怕是还被你们瞒在鼓里。」
我也一脸恍然大悟:「我,我还以为你闲着没事找我茬才让我算账的呢!」
魏珩拍了下我的手背:「别打岔!」
「你倒是比你父皇聪慧。」
陈黎目眦尽裂,怒声道:「就算我不能手刃你,可天色一亮,你们也会灰飞烟灭。」
「包括丞相,丞相以为本王跟你联盟就全然相信你?」
「你说的是那些虫卵?」魏珩淡定地看着陈黎,「朕发现了虫卵就命江太医研制破解之法。」
「朕早就将解药给掺在今日的饮食中了,所以今日瓮中的只有你。
「不过朕不打算饶你一命。」
7
阳光洒在地上,周身的冰冷渐散。
我看着我那一脸正气的爹还有一旁运筹帷幄的魏珩,气得笑出了声。
好好好,就瞒我一个人?
你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
我气得大步流星地走,可刚坐在角落的煞白老登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猛地朝魏珩扑去。
我脑子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挡在了魏珩身前。
就在我以为今日要交代在这的时候,魏珩他太爷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化了灵体,生生将老登的剑挪了两寸。
利剑插进我的肩膀,魏珩惊恐地看着他在半空中显形的太爷,高声唤:「太爷!」
「太医!」
我爹扑到我的身前,喊得比魏珩还惊恐:「太医!!」
太医替我包扎好后,魏珩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莳一,你又救了朕一命。」
我气得擂了魏珩一拳:「你也知道是『又』啊!」
「若当年不是我脑袋磕在那石阶上,你吓得抱着我找太医,怕是你做鬼都做俩来回了。」
魏珩直直盯着我:「那如今你为何替我挡这一剑?」
我双颊发烫,摸着被扯到的伤口,试探道:「怕陛下受伤?」
「陛下若是觉得我有功,不如赏我些清云大师开光的桃剑吧。」
我忙岔开话题,佯装委屈地看着魏珩:「这一剑扎得我可疼了。」
我话音刚落,魏珩眼底瞬间涌起一片水泽。
「我装的,一点都不疼。」我手忙脚乱地给魏珩擦眼泪,腾出手褪下寝衣,「你瞧,这伤口不深。」
一阵冷风吹过,我没忍住打了个冷战。
下一刻,一片温热印在肩膀处,我又被烫得打了个哆嗦,他怎么耍流氓啊?
魏珩条件反射似的抱住我:「怎么又打冷战了?这殿里又有鬼了?」
我从被褥下摸出六把桃木剑:「你藏这么多桃剑,哪个鬼敢来?」
魏珩不放心地探出身子在殿内扫了一圈:「你说这殿内不会有鬼看着咱俩吧?」
我将魏珩扯了回来,吻上了魏珩的唇角:「姐俩眼能见鬼,目光所及之处就咱俩。」
烛影晃动,扰得星池无眠。
8
一夜好梦,可总有人扰人清梦。
天色大亮,魏珩掐着我的脸:「陪朕去勤政殿用早膳,朕命小厨房给你煮了养胃粥。」
我推开了魏珩的脸:「今日谁也别想把我从床上带走。」
魏珩哼笑一声,顺势倒在我身边环住了我:「行,反正今日不用上朝,朕陪你。」
我瞬间一个猛子起身:「起来!喝粥!都去养胃!」
魏珩朗笑着牵着我的手出门,一老头鬼猛地扑了过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的肚子。
【一晚上该有太太孙了吧。】
我平地一个踉跄,那也不能这么快啊。
魏珩他太爷一路碎碎念跟我们到了勤政殿后,猛吸了两炷香后扔了颗炸雷。
【我走了,顺手帮你们小两口把宫里的鬼都带走投胎去了。】
我叹了口气让魏珩拜别他太爷,魏珩跪在地上朝着半空行了个全礼。
「拜反了。」
我贴心地踢了魏珩一脚让他调整个方向,顺手转述他太爷嘱咐他的话。
「以后遇事先沉心。
「别遇事都往心里藏,试着跟人沟通。」
岑内侍进殿的时候,恰好看见这一幕,哆嗦着两手退了出去。
「呜呜呜呜,列祖列宗管管啊,陛下这么妻管严,以后可咋办啊!」
番外:魏珩
父皇让我选伴读的时候,丞相把他家远房子侄江莳塞了进来。
父皇说为君者得不露喜怒,让人揣摩不透,面无表情看着比较有威严。
可江莳根本不管,他既不看我脸色,也不顾忌我是太子。
日日犯浑卖萌抄我作业不说,还总给我带些宫外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让我玩物丧志。
可后来江莳得了风寒在家休养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宫里空了不少。
我坐在江莳亲手搭的葡萄藤下陷入了恐慌,待着没事我想那个泼皮无赖做什么。
我坐直了身体清心读书,可耳边总是响起江莳的声音。
「殿下,看会书就得起来活动活动,不然腰都僵了。
「殿下,闲来无事出门活动活动,不然四肢无力,以后打架连我都打不过。」
我烦得要命,可等看见回来的江莳光天化日之下在葡萄架下睡觉的时候,我却莫名地心安。
我低头吻上了江莳的唇角,柔软得不可思议。
我抖着手起身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我是家里唯一的子嗣,我有我的责任,可我竟对一个男子动了心。
我开始有刻意地远离江莳,可有人却给我递信说江莳约我在南芜宫见。
南芜宫荒了许久,蛇虫横行,他去那做什么?
可我找遍了南芜宫却没发现江莳的身影。我正准备往内殿走的时候,江莳满头是血地出现,推了我一把。
「走,殿下快走!」
我抱住江莳跑得飞快,指尖传来的温热让我慌了神,若是江莳死了该怎么办?
太医刚要治江莳就被匆匆赶来的丞相接走了,丞相说江莳有隐疾,相府有专门的府医诊治。
父皇说是有人故意引我去南芜宫,江莳也算是救了我一命。
我准备去相府道谢的时候,父皇拦住了我说江莳伤了脑子,需要休养。
相府的暗探说江莳许是受了惊,人醒来后说能看见鬼。
我去见过江莳几次,可无一例外,江莳都在沉睡中。
我相府宫里两面跑的时候,父皇驾崩了。
父皇驾崩的时候跟祖父离世的时候一样,数不清的蛆虫从七窍中爬出。
母后以为是魏家被诅咒了,是以出宫礼佛为魏家祈福。
我去清云寺看母亲的时候,意外瞧见了一身女装的江莳。
老岑说许是表哥表妹长得像。
我却笑出了声,那女子就是江莳,眼角浅浅的小痣都一样!
我正琢磨如何折磨江莳的时候,丞相说西北的陈家今日有异动,陈家屡次试探想要与他结亲。
表面上丞相与我处处作对,可实际上我俩拧成一股绳。
我脑筋转得飞快,让丞相把江莳送进宫。
这样陈家就会以为我拿江莳威胁丞相,然后更加大力地笼络丞相,露出更多的马脚。
丞相却装模作样地说他只有一个女儿叫江莳一。
江莳就是江莳一喂!
江莳一进宫后,我意外地发现我竟能听见她的心声,更离谱的是她真的能看见鬼。
更更吓人的是,我太爷的魂一直在我身边。
天时地利人鬼和,在所有条件的加持下,我跟江莳一直接拔除了陈家安插在宫里的暗桩,还除掉了勾结外贼意图谋反的陈黎。
更重要的是,我确认了,江一莳真的是女子。
朕真的没断袖!
但好景不长,江莳一只跟我浓情蜜意几个月就溜了,留了封信说外出游历寻治眼睛的法子。
只留我一个看不见鬼的人在宫里抱着桃剑杯弓蛇影。
谁家好人这么当皇后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