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我独坐在窗前的小憩。风,携着冬末未尽的凉意,以指尖轻抚的姿态,悄然叩响了窗棂的琴弦。这风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旋律,宛如大地在沉睡边缘的悠长叹息,又仿佛是春天脚步临近时,于耳畔低吟的温柔诗篇。
风掠过枯枝,老槐树便轻轻摇晃。枝头残留的几片枯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冬天的故事。风穿过檐角,带起一串清脆的风铃声,叮叮咚咚,像是春姑娘轻盈的脚步声。我闭目倾听,任风拂过面颊,带来泥土的芬芳。这芬芳里,似乎已经掺进了青草的气息。
远处的山峦在风中若隐若现,像一幅水墨画。山脚下的田野还覆盖着薄霜,但风过处,霜花便悄然融化,露出下面湿润的泥土。偶尔有几只麻雀掠过,在风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它们欢快的啁啾声,为这寂静的清晨增添了几分生气。
风继续吹着,带着我的思绪飘向远方。我想象着春风拂过原野时,万物复苏的景象:嫩绿的草芽破土而出,桃花绽开笑颜,溪水欢快地流淌。那时的风,该是温暖的、芬芳的,带着生命的律动。
檐角垂下一串冰棱,风过时便摇成透明的风铃。我总在此时搁笔,任那些未写完的信笺伏在案头,同我一起听风的低语。枯枝在窗棂上投下瘦长的影子,仿佛是谁搁浅的琴弦,而风的手指正在轻轻试音。
腊月最深的夜晚,风会带来某种近似思念的声响。有时是积雪压断松枝的脆响,有时是冻土深处蚯蚓翻身——像一粒被遗忘的种子正从长梦中苏醒。我裹着旧毛毯蜷在藤椅里,忽然想起幼时总爱把耳朵贴在老槐树上。那时树干里汩汩流动的春汛,是否正如同此刻穿行在砖缝间的风?
黎明前最冷的时刻,风突然停了。玻璃窗上凝结的霜花开始簌簌剥落,露出天青色的晨曦。我推开木门,发现石阶边缘的积雪不知何时塌陷成湿润的月牙。俯身细看时,竟有一星嫩绿正顶开碎玉般的冰碴,像婴儿攥紧的拳头突然松开五指。
邮差摇着铜铃经过巷口,惊飞了屋脊上晒太阳的麻雀。那些褐色的小影子掠过天空时,我分明看见它们翅尖沾着柳芽的鹅黄。风又起了,带着去年晾在晒衣绳上的桃花气息,将案头未封的信封吹得哗哗作响。或许不必再写下去——当梅枝上的冰壳开始滴水,所有的等待都有了回音。
窗台上,那抹水仙已悄然探出了花苞的娇颜,于微风中轻轻摆动,恰似羞涩的少女轻舞着裙摆。我的目光追随着它,恍若穿越了时光的薄雾,窥见了春天那朦胧而迷人的倩影。
风,依旧在低吟浅唱,带着几分温柔,几分期盼,穿梭在晨光的缝隙里。而我,在这宁静得仿佛能听见时间脚步的清晨,安然静坐,如同一尊守望的石像,静静地,等待着春天的脚步悄然降临,将这片天地温柔地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