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邀请我去她老家村子里吃结婚酒。
他们村是出了名的长生村,闺蜜说只要我肯去,就悄悄传授给我长命的秘诀。
村里宴席当天,我才发现这场婚礼的新娘是我自己。
下了席桌后,我将饭菜吐了一地。
呕吐物里竟混杂着被我嚼烂的香蜡纸烛。
这长生的秘诀……
会不会是他们早就死了?
1
林妮是我的大学校友,我们同级不同班。
那时我刚上大学,还没什么朋友。
偶然看到她在学校贴吧上发帖,才知道这个女生竟然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连出生的时辰都相同。
以此为契机,不到半年时间,我们就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这次她能趁放假邀请我到她老家参加婚礼,我高兴坏了。
听说农村的宴席比城里酒店里的好吃多了。
更让人期待的是,林妮说他们村的村民是出了名的长生,建村到现在就没有去世的。
天刚刚亮我就出发,坐了高铁又转乘大巴到了镇上,再坐上私人面包车颠颠簸簸进了大山。
路上遇上车祸,堵了老半天的车,到达林妮的老家誉华村时,都快下午四点了。
我心想能赶个晚饭也不错,村里吃婚席不都是吃一天?
前脚刚踏入村口,我就注意到道路两旁嵌着许多陶罐子,罐子上面扣着一个大碗。
露出的半截陶身上画着奇怪的符号。
我心中闪过一丝疑虑 ,还没来得及细想 ,就看见林妮朝我走了过来。
见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走路也颤颤巍巍的。
我有些担心,问她:
「妮子,你咋了?哪里不舒服吗?」
林妮摆摆手,拉着我直往村里走:
「害,女孩子嘛,总有那么几天。
「这不是等你等得都前胸贴后背了,快走吧……就在前面几步路。」
见她这么兴致冲冲,我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得跟上她的脚步。
婚礼宴席设在村中央的空地上,只有一张大圆桌,围坐着十多个男性村民。
我有些疑惑,虽说这些村民看着年龄都挺大了,但也看着不像林妮说的有一百多岁了呀?
我也只是想了想,本来以为婚礼早就结束了,没能赶上正餐,还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没想到这桌上的菜是一点儿都没动。
他们仿佛都在等着我似的,一双双眼睛齐刷刷落在我身上,从头到脚将我打量了个遍。
那眼神,个个神深邃如海,看得我心里直打鼓。
2
见我愣在原地,林妮将我按在了空位上:
「还愣着干啥?赶紧的,仪式都结束了,大家还等着你开席呢!」
赶了这老半天的路,我早就饥肠辘辘。
见第一个人拿起筷子,我再也忍不住,对着满桌的肉就是一顿大快朵颐。
吃饱后一抹嘴,我抬眼一看。
这些村民竟无一人下了筷子!
他们依旧如方才一般,饶有深意地打量着我!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他们,眼底带着些森森笑意。
我有些尴尬心里又直发毛,僵硬着身子坐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背后有人搂住了我的肩膀,将我轻轻带了起来。
我慌地向后一瞧,是穿着西服别着红花的新郎,左右张望过去却不见新娘的身影。
新郎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缓缓说道:
「白曼,你第一次上誉华村来,我们还是一起敬敬长辈们吧。
「他们可是咱们村的长命老人,敬一敬,福气到!」
我一惊,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还有……
让我跟新郎一起敬长辈。
这算个什么事?
不等我开口拒绝,他抓起我的手就握住一只大红色杯子。
他也拿起同样的杯子,与我对杯相碰,又抬起双手敬了敬桌上的村民。
他仰面闷完后,又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杯子,将液体灌进了我的嘴里。
一股子烟灰味直钻进呼吸道里,呛得我咳起嗽来。
我越咳越厉害根本止不住。
那些刚刚咽下还顶在嗓子眼的食物,我「哇」的一声,哗啦啦全部涌了出来,喷了一地。
我感到一阵虚弱,抹了抹眼泪花,靠着板凳缓缓滑到了地上。
这时我才注意到,那些混杂在食物残渣中的东西有些不对劲。
那分明是……
被嚼烂的香蜡纸烛!
3
这一看吓得我魂飞魄散,浑身汗毛瞬间炸开了。
「林、林妮!林妮!」
「这是咋回事?我、我要回去,快带我回去!」
我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用双手支撑着板凳,哆哆嗦嗦爬了起来。
林妮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脸色极其难看:
「怎么会这样……你今早是不是吃了什么脏东西?」
「……我们这每天只有一趟车进出村,我先带你去我家休息吧。」
我压根就没有吃早饭,但我没有丝毫辩解的心情,只得艰难地点点头。
我被她搀扶着向村子深处走,一路上都是些破烂房屋,似乎都无人居住。
今天是个阴天,四周又是树林茂盛郁郁葱葱。
还不到傍晚六点的时间,就已经是黑沉沉一片,让人喘不过气。
快走到尽头时,终于见到一处还算能住人的瓦房。
林妮带着我向那处瓦房走去。
走近细看,才发现木门上贴着两张【囍】字。
【囍】字历经岁月的摧残,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大红色,黑黢黢贴在门上甚是瘆人。
林妮注意到我的目光,笑了笑说:
「村里风沙大,我哥这才结婚几年,就脏成这样了。」
我没应声,跟着她的脚步踏入瓦房。
一进入房内,我就感觉到一阵阵阴冷寒气,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屋内唯一能感受到的人气,是飘荡着的鸡汤香气。
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灶头前,手里拿着汤勺在砂锅内搅拌。
一看见他,我就感觉到某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他的手肘抬得高高的,连着小臂和手掌,动作时没有一丝弯曲的幅度。
整个人站在那里异常僵硬,仿佛被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好似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将脖子咔嚓一扭,直直盯住我:
「白曼,来了,叔叔正,给你,煲鸡汤,呢。」
他的声音像是从古老、陈旧的机器内部传出。
更吓人的是,他的头部转过来时除了脖子扭动之外,连眼珠子都丝毫未动!
看到他毫无表情的面部,我才发现……
他竟是送我来村里的那个面包车司机!
4
「是你?是你开车送我进村里的?!
「叔叔,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多少钱我都给!」
我欣喜若狂,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去抓住他的手,激动得无法自已。
可刚一碰上他的手,我就将手缩了回来。
那只手像是没有生命般,冻得我打了个哆嗦。
「开车?白曼,你别打趣我爸了。
「他几个月前就中了风,差点就……
「好在村里的乡亲及时赶来,用了些秘方,让我爸现在还能做点简单的家务。」
我仍然不肯死心,目光落在林妮她爸的脸上。
林叔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发生了什么。
他不看我们,只是面无表情地把鸡汤用汤勺盛进了碗里。
然后,他僵硬着手臂,将碗伸到了我面前:
「喝,白曼,喝。」
林妮见我没有反应,拿过碗递到了我嘴边。
胃里吐得空荡荡的,那鲜香的鸡汤味直往我鼻子里钻,我一时之间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不好意思再拒绝,就浅浅抿了一小口。
没想到却味蕾大开,一边吹着鸡汤一边喝得见了底。
林妮见我如此买账,笑着说:
「我爸的鸡汤在这村里,可是出了名的好喝咧。
「曼曼,看你脸色煞白的,我先带你去床上睡会儿,碗留给我爸洗就行。」
说完,她就领着我去了屋子左侧的房间。
房间里昏昏沉沉的,老式灯泡连着电线从天花板上吊下来,透出一种岁月的痕迹。
床在灯泡正下方,灯光聚集在上面,满眼都是大红,一看就知道是婚房的布置。
我环视了一圈房间,进门左侧的墙壁上,隐约能看见挂着一幅画。
结婚照?好像是一个男人和一个披着头盖布的女人?
我眯了眯眼睛,还是看不太真切。
「家里只有两间房,我妈去得早,以前我睡这一间,我哥和我爸睡一起。
「长大后我搬出了村子,我哥结婚就将这间当作了婚房」
林妮抿了抿嘴唇,眼神闪了闪,接着说:
「不过……嗯,他现在也不在村里了,你就放心睡吧。」
看着这红艳艳的床,我忽而察觉到嘴里回荡起一股腥臭的味道。
腥臭味顺着食道蔓延到胃里,让我眼前发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起来……
5
「沙沙沙…」
「沙沙沙…」
耳边响起了细小密麻的声音,像是千万只虫子在我四周爬行。
我猛地睁眼,感觉到小腹处传来一股酥酥麻麻的暖流。
头顶的吊灯像是受了力,连接着电线摇摇晃晃,咯吱直响。
这一晃,就将灯光打向了四面八方。
光亮朝向那幅画时,我这才注意到,画中原本的两个人,竟变成了一个!
一个男人在画的正中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对眼睛,正直勾勾盯着我。
我瘆得慌,抓起枕巾就翻身起床,想要将画遮盖住。
谁知走近那幅画时,我才察觉到了不对。
这一看让我差点背过气去。
原来那不是一幅画,而是一扇窗户!
窗户外站着的男人发出虫子般「沙沙沙」的声音,又像是轻声在说话。
「……出去。」
我一愣,只隐约听清他说的最后两个字。
不知怎的,我总感觉他要向我传递很重要的信息。
我鼓足勇气,又向前踏了几步。
走得越近我越发觉得这男人面熟。
「……我带你出去。」男人的嘴巴一开一合。
我终于想起来了,他是乘面包车进村时,坐我旁边的那男人!
「你在这村里会死的,我带你出去。」
6
完全听清他在说什么后,我的心脏猛地收紧,脑中闪过今天发生的种种诡异之事。
我踌躇片刻,压抑下心中的恐惧,向男人点点头。
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屋外一片肃静,好似我的心跳声都要被吞噬在这无尽的静谧之中。
我蹑手蹑脚出了瓦房,那男人不吭声,只看着我点了点头,示意我跟上。
他并没有走村里的道路,而是直接从树林里爬上了山坡。
就这样在山间穿行了快半个小时,树木是眼看着越来越密,越长越高。
初来乍到,我完全不识路,但我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一路上遇到不少树枝挡路,那男人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硬生生往前直闯。
我的衣服和身上被刮得伤痕累累。
尤其是双手,为了撇开枝叶,更是血都流出来了。
我忍着疼痛和不安,壮起胆子向前喊道:
「请问……这真是出村的路吗?这山路怎么越来越陡了呢?」
男人放缓了脚步,头也不回,说:
「就快,到了,再走。」
男人的声音和起初完全不同了,机械,空洞,像是林叔的声音,只是音色不同。
枝叶在凉风的吹拂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四周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恐惧瞬间穿透整个身体,我向后退了几步,忽地转身就逃。
这一转身吓得我腿都软了,直接倒在了地上!
不……
准确地说。
倒在了坟坑里。
放眼四周,哪还有什么男人,只有一圈圈没有墓碑的坟包。
「沙沙沙…」
「沙沙沙…」
那诡异的虫爬声又传了出来。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密,黑压压一片从四周的坟包内钻了出来,渐渐向我蔓延。
那千千万万的虫子个个都有巴掌大小,它们的身体上,竟印着一张张人类的面孔!
它们都有着头发、眼睛、鼻子、嘴巴,但却没有一只表情是一样的。
它们的爪子上残留着坟头土,在坟坑边将土抖落。
我浑身抖如筛糠,咬紧牙关拼命向上爬。
这坟坑深得骇人,我顺着滚落的坟头土一次又一次滑落下去。
它们这是要活埋我……
坟头土很快淹没了我的鼻息。
空气越来越稀薄,我只觉头晕眼花,渐渐没了意识。
7
「白曼,白曼!」
……
眼皮沉重得像铅块,一丝微弱的光透了进来,我听到有人在呼唤我。
「你怎么了?醒醒,快醒醒啊!」
我吃力地抬起眼皮,一张慌乱的脸映入眼帘。
头顶的灯光一晃一晃的,我还躺在那张婚床上。
我这是做噩梦了?
如此真切的梦吗?
「你没事吧?昨晚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弄得浑身是伤?」林妮握着我的手,神色焦急,「刚刚我怎么都弄不醒你,可吓死我了!」
这一连三问问得我瞬间神经紧绷。
我慌地将手抽回来,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被刮坏了好多口子,手上还在冒着血珠。
「你、你去后山了?」林妮脸上现出一层恐惧。
那恐惧十分具象,我感到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实在忍受不住,只得艰难地点点头,将昨夜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听完我的讲述,林妮的面色变得煞白:
「那个男人……
「这是有刚死掉的人留恋人间,想勾你的魂,引你做替死鬼去阴曹地府报到,好让自己能以半人半鬼的形态继续生活在人间。」
「刚死掉的人?」我愣了愣,有些疑惑,「我见过那人,昨天下午我才跟他一起坐了车进村,他……晚上就死了?」
林妮抿了抿嘴唇,神色复杂:
「我怀疑他在车上就已经死了,他让你沾染上了脏东西,你才会在酒席上吐香蜡纸烛。
「我们村的后山是乱葬岗,活人禁地,埋的都是横死之人,他一定是想让你死在那里。」
她沉吟片刻,面庞渐渐变得神采飞扬,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
「你说的虫子,是我们村里的神物,人面尸虫。
「在我曾祖父那一代,村里的人被接连下了咒,死了不少人。那些横死之人化作厉鬼,惹得村中邪事不断。
「是他们,人面尸虫,将横死的人从村里的坟墓中拖出来,埋在了后山中,才终于断了那些怪事。
「从那以后,他们就成了我们村的真神圣物,还专门修建了神庙供奉他们。」
我张了张嘴巴,想要再次说起这些虫子要活埋我,又怕得罪了林妮,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林妮摆了摆手,笑着说:「人面尸虫之所以叫尸虫,是因为他们只能作用于没了魂魄的躯壳,你当时肯定是被吓得魂飞魄散晕了过去,他们才能将你救出乱葬岗。」
听完这话,我内心风起云涌,对林妮所说将信将疑。
我原本是不信鬼神的,从小就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但短短一天内就发生了这么多诡异的事,也开始动摇起来。
见我面露怀疑,林妮的脸绷了绷,好似不太高兴。
我没心思理会她,只干巴巴地说:
「今天该有车出村了吧?我要回家。」
说完我就扒拉开被褥,准备起床。
谁知我刚起身,就感到胸口一阵剧痛,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喷出一口血
那血黑黑的,夹杂着白色颗粒状的不明物。
8
「白曼……你这是……和村里当年那场厄运一模一样……」
林妮用手捂住嘴巴,满眼的惊恐。
「你,你是被下了咒了!」
我又重新倒回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内心恐惧到了极点,直接爆发了。
「不——我要走!我要回家!带我回家,我求求你了妮子!」
林妮眉头微蹙,摇了摇头:
「我现在放你回去就是害了你,邪咒不解除,三天内必死无疑。」
说完,她就走出房间,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颗鸡蛋和一个陶瓷碗。
我按照她说的方法,将新鲜鸡蛋在碗沿边敲裂。
滴下的蛋液起初还是正常的。
但这蛋液刚淌进碗里,竟变成了黑色的浓稠液体,还散发出恶臭的味道!
见到这一幕,林妮的眉头皱得更狠了,紧咬住的嘴唇渗出了血珠。
她抓住我的胳膊就往屋外奔,径直到了昨天吃席时的村中央的空地上。
空地上的席桌已经撤走,零星几个男性村民在空地边缘站立着。
他们闭着眼睛,嘴巴轻微蠕动,像是朝着同个方向在祈祷着什么。
当我和林妮靠近时,他们像是感应到了,齐齐睁开眼睛看向我。
林妮说她要去向村长说明情况,让我稍微等一下。
我点点头,又注意到了村口到空地上,一路延伸而来的陶罐子,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不一会儿,林妮领着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男人来到我跟前。
村长开门见山:
「妹子,这个咒,只有咱们的真神圣物人面尸虫能解,但……
「你得跟他们签订契约!」
村长说,当年村里得以幸存一部分人,是因为与人面尸虫签下了血契,成为了他们的信众,甘愿在自己死后被他们吃食。
人面尸虫靠吃腐肉生存、繁衍,但只能吃生前签下血契的人,而且是自然死亡的契约人。
在村长讲述时,我又喷下几口黑血,小腹处酥酥麻麻的感觉越来越甚。
经历了一番挣扎后,我咬牙点了点头。
村长走进旁边的一座破烂小屋。
只一会儿时间,伴随着震动,地面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巨响。
空地中央开启了一块正方形的洞口。
洞口内连接着石阶,黑漆漆的,扑面而来一股阴冷潮湿的气味。
我紧跟着村长的脚步,沿着陡峭的石阶,没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