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平定安史之乱的名将郭子仪,却少有提到同样因安史之乱崛起的李泌,经历唐玄宗、肃宗、代宗、德宗四朝的李泌遍历朝廷波云诡谲,自诩为“山人”的他因沉迷“修仙”而不受相位,但作为皇帝们心中的名臣,肃宗为他热梨,代宗逼他戒荤,德宗任他独相,而他也终于舍弃“修仙”之愿,用自己的才能助力大唐中兴。
早惠神童,权逾宰相作为七姓十家的子弟之一,李泌在幼年便有“神童”的美名,甚至在开元十六年(728年)时,年仅七岁的李泌就得到了唐玄宗的召见,玄宗示意与自己对弈的宰相张说考校一番,张说便以“方圆动静”为题,“方若棋局,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李泌片刻作对:“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得到玄宗赏识。“说因贺帝得奇童。帝大悦曰:‘是子精神,要大于身。’赐束帛,敕其家曰:‘善视养之。’”
要知道此时的玄宗依然英明神武,能得到他的认可可以说李泌未来不愁仕途,且开元盛世最后的贤相张九龄在与李泌相谈后更是称他为“小友”,结为忘年交。“张九龄尤所奖爱,常引至卧内。九龄与严挺之、萧诚善,挺之恶诚佞,劝九龄谢绝之。九龄忽独念曰:‘严太苦劲,然萧软美可喜。’方命左右召萧,泌在旁,帅尔曰:‘公起布衣,以直道至宰相,而喜软美者乎?’九龄惊,改容谢之,因呼‘小友’。”比起在朝堂之上苦心钻研,成年后的李泌则是沉迷隐修,“及长,博学,善治《易》,常游嵩、华、终南间,慕神仙不死术”,但他的修仙之旅却因为“安史之乱”而草草结束。
李嗣升
天宝十五载(756年),因安史之乱一路向北逃到灵武的李亨称帝,是为肃宗,一即位的他立刻命人寻找李泌,全因李泌曾供奉东宫,与还是太子的肃宗结下了深厚友谊。可以说是心有灵犀,因为谗言而隐居的李泌不忍看到安史叛军蹂躏大唐,在得知肃宗举起反叛的大旗后立刻来到他的帐下效力。“天宝末,禄山构难,肃宗北巡,至灵武即位,遣使访召。会泌自嵩、颍间冒难奔赴行在,至彭原郡谒见,陈古今成败之机,甚称旨,延致卧内,动皆顾问。”
隐居数载,身着一席白衣的李泌更加仙风道骨,他常与肃宗同乘出入,形象深入人心,“著黄者圣人,著白者山人”,而且李泌愈加不食烟火,不慕世俗权力不说,甚至早已戒荤腥,但肃宗同样敬重有加,不称名字而尊为“先生”,“特以散官宠之,解褐拜银青光禄大夫,俾掌枢务。至于四言文状、将相迁除,皆与泌参议,权逾宰相”。
山人畏谗,力保太子不过李泌的仕途并不是一帆风顺,相反颇为曲折,一方面是沉迷“修仙”的他并未对权势有过多的渴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皇帝身边有不少的佞臣作祟。年轻的李泌自负王佐之才,“少聪敏,博涉经史,精究《易象》,善属文,尤工于诗,以王佐自负。”在供奉东宫时因写诗讥诮宠臣杨国忠、安禄山等人而遭贬,心中隐居之志甚厚。“杨国忠忌其才辩,奏泌尝为《感遇诗》,讽刺时政,诏于蕲春郡安置,乃潜遁名山,以习隐自适。”
安史之乱爆发后,李泌来到肃宗帐下展现自己的才能,凭借东宫之谊加上他确有大才,因此“权逾宰相”,但被宠臣崔圆、李辅国排挤,加上肃宗开始不跟着他所谋划的平叛策略前进,于是李泌自觉退让,主动隐修。代宗即位后召李泌入朝,却又因宰相元载、常衮的猜忌而迫使李泌再度离开帝国权力中心。
但这位白衣山人是真的畏惧谗言吗?答案当然是否定了,在李泌心中,他效忠的并非皇帝,而是大唐,是这个强盛的帝国,他与说出“此陛下家事,无须问外人”的李勣相反,多次插手皇帝的家事之中,力保代宗、顺宗的太子之位,甚至不惜与他们的父亲争吵,“执争数十,意益坚”。
李泌
肃宗诸子中,长子李豫仁孝温恭,三子李倓英毅才略,二人的才能冠绝兄弟,为了动摇李豫的太子位,有心之人造谣掌握兵权的李倓有弑兄叛乱之心,李泌因此力荐李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太子从曰抚军,守曰监国,今元帅乃抚军也”。没想到的是李倓从未有叛乱之心,在肃宗一气之下杀了儿子后,后悔的不仅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就连李泌也懊悔不已,多次向肃宗表明李倓无罪,甚至在后来唐德宗想要废黜自己的长子李诵时,李泌以李倓故事劝说,最终保住了李诵的太子位。
独相一时,报国毕矣李泌能够得到肃宗、代宗、德宗三代皇帝的器重,可以说是世间少有,而李泌也尽到了忠臣的责任,助力肃宗、代宗平定安史之乱,在德宗因为兵变陷入危境时再度出山,用最后的寿命挽救帝国,“日直西省以候对,朝野皆属目附之”,人生最后的两年,李泌独相,最终稳定了局势。
建中四年(783年),泾原兵变爆发,德宗出逃,兴元元年(784年)平叛有功的朔方节度使李怀光也拥兵叛乱,就在德宗想要妥协时,是李泌言明“君臣之分不可复合”,坚定了德宗平叛的意志。同时,吐蕃请出兵助唐,并索要安西、北庭,“吐蕃向持两端不战,又掠我武功,乃贼也,奈何与之?”在李泌的劝谏下,德宗拒绝向吐蕃割地。
李泌
贞元三年(787年),李泌入朝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正式拜相,可以说是命途多舛,李泌又碰上了皇帝丑闻,郜国公主是德宗的姑母,又是亲家,她两次被告发与太子身边的人有染,甚至实施巫蛊之术谋害德宗,是为了助太子李诵上位,德宗因此大怒,因此囚禁郜国公主,斥责李诵,还打算更改储君。
李泌听闻后力保李诵,可正在气头上的德宗也不肯退让,甚至威胁道:“卿违朕意,不顾家族邪?”也许自知大限将至,李泌同样句句肺腑,“若太子得罪,请亦废之而立皇孙,千秋万岁后,天下犹陛下子孙有也”,“况坐视太子冤横而不言,臣罪大矣!”双方争论数十次,总算解开德宗父子之间的心结,“顺宗在春宫,妃萧氏母郜国公主交通外人,上疑其有他,连坐贬黜者数人,皇储亦危。泌百端奏说,上意方解。”眼见保下了李诵的太子之位,这位伴随大唐起起落落半生的贤相如释重负,认为自己“报国毕矣”的他病逝于贞元五年(789年),享年六十八岁。
贤相李泌,虽痴迷“修仙”,却在大唐陷入生死存亡之境时毅然出山,为肃宗、代宗、德宗出谋划策,在功成名就时急流勇退,避免权臣的诘难,更难得的是,大臣们不敢介入的皇帝家事,李泌不仅敢于向皇帝谏言,在事后也并未因此受到攻讦,此等独善兼济之略,“贤相”之称可谓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