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新娶的皇后,却被养在狗圈里,与畜生同吃同住。
大婚当夜,他第一次正眼看她,可内心所想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北冥渊,求求你,放我走。”
“苏倾城,你是朕的皇后,这辈子都不要想朕的手掌心!”
第1章 大婚
东越国皇宫,满目的红灯绸带。
今儿,是东越国皇帝立后之日,整个帝都,一片喜庆洋洋。
宴席之上座无虚席,文武百官纷纷举杯庆祝。
可偏那高座之上,只有皇帝一人的身影,不见那新立的皇后。
后宫。
马厩旁边的稻草屋子里,一片腥臭之中,只见几只恶犬被铁链绑着。
那是西域新进贡的雪山猎犬,生性残暴弑杀,进宫后一直得用铁链拴着才不能伤人。
昏暗之中,那些恶犬绿油油的眼睛,全部盯着屋子的一个角落——
角落里,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如这些恶犬一般,脖子上也被绑着链子,身上穿着的却是一身大红喜袍,上面的金丝仔细绣着的凤凰,此时被这满地的龌龊染得晦暗一片。
女人的头低着,仿佛听不见外面喧闹的喜庆声音,仿佛也感觉不到近在咫尺那些恶犬虎视眈眈的眼神,只是那么低着头。
直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女人才身子一颤,抬起了头。
破败的木门被人打开,身穿大红龙袍的男人站在门外,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地上的女人。
“堂堂大将军府的嫡女,竟沦落到与这些畜生共处一室。”
男人开口,声音低沉动听,语气却是讥讽到了极点。
“苏倾城,你说你们苏家列祖列宗看见你这般模样,可会觉得羞耻?”
苏倾城的脸色苍白如纸,可头却昂得高高的,宛若高傲的孔雀。
“北冥渊,你错了,将军府已经被你废了爵位。如今,我早已不是大将军府的千金,而是你今日娶的新后。堂堂东越国皇后,却和畜生呆在一起,该觉得羞耻的,是你吧?”
北冥渊眼底闪过一丝暴怒,他一把捏住苏倾城的下巴,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起,铁链顿时卡主她脖子上细嫩的皮肤,原本就被磨得结痂的伤口再次破裂,一时之间鲜血淋漓。
“苏倾城,你当真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你就书信给宇文曜,让他投降,交回兵符!”
苏倾城只觉得自己的下巴几乎都要被北冥渊捏碎,可她还是无畏地抬头,看着眼前男人近在咫尺的俊庞。
这就是她迷恋了整个少女时代的男人啊……
从他还只是一个不得势的眼盲皇子时候,她就爱着他。
她为他披甲上阵,为他出生入死。
可最后,她换来了什么?
一个皇后的虚名,和无尽的羞辱!
“我不写。”
她闭上眼,掩去泪水,不让自己的懦弱被他看见。
“我既然有种偷出兵符,自然就不会让宇文他投降!”
“好,苏倾城,你真是好极了!”
北冥渊怒极反笑,突然一把扯断她脖子上的铁链,将她整个人抓起来,转身就走进宫内。
哗啦!
第2章 当年的少年
苏倾城甚至都还来不及挣扎,水花不断起伏,苏倾城死死地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泪水和脸上的水珠混在一起,让人辨认不出痕迹。
苏倾城疼得身子都在颤抖,她以为自己会这样被北冥渊活活折磨死,但不想太监突然匆匆过来。
“陛下,婉妃旧疾又发了,她请您去琉璃宫。”
北冥渊顿时变了脸色,披上龙袍离开。
苏倾城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滚下。
她十二岁那年就爱上了北冥渊,十六岁被许配给他,她每天做梦梦见的,都是嫁给他的那天。
可谁会想到……她梦寐以求的婚礼,竟会是这样……
-
苏倾城大病了一场。
高烧中,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六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北冥渊的时候。
那时的北冥渊,还没有现在的高大英俊,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因为不受宠和眼盲,比同龄的孩子还要瘦弱许多,眼上总是蒙着一层丝巾,安静地在亭子里抚琴。
可就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却让十二岁的她一见钟情。
从小生在将门的她,从没见过这样温柔清秀的男孩,更没见过有人可以弹奏出这样好听的旋律。
她每次进宫都找他玩,他话极少,都是她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他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出生将门的苏倾城虽不如文官之女那般扭捏,但却也知道闺名是不可以轻易告诉别的男孩的。
特别,这还是她喜欢的男孩。
于是她只是轻轻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是苏将军的女儿,记住了哦,你如果喜欢我,就去找我爹爹提亲。”
说完这番话,她羞红着脸跑开了。
苏倾城至今都记得,那天是一个春天,她咯咯笑着回头,看见男孩的脸比满地的繁花还红。
苏倾城沉浸在梦里,可突然,指尖传来撕心裂肺的痛。
“啊!”
她尖叫一声睁开眼,就看见眼前是华丽的皇宫,她躺在床上,床侧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旁边是一个粗使婆子,正用金针狠狠地扎进她的指甲盖里!
“姐姐,你可算醒了?”
见她醒来,床侧的华衣女子,掩嘴轻笑起来,语气亲昵,可秋水般的美眸里,却是掩不住的怨毒,“你一直昏迷,妹妹我可是很担心呢。”
说着,她似是无意地给了旁边的粗使婆子一个眼神,那婆子立刻又朝着苏倾城的指甲里狠狠扎了几下!
十指连心,那疼是难以想象的,哪怕是从小征战沙场的苏倾城,此时也不由倒抽冷气。
但她还是生生忍住,只是一把抓住苏婉儿的腕子,厉声质问:“苏婉儿,那封造反的密信,是不是你写的,来诬陷宇文哥哥!”
第3章 是我又如何?
一个月前,有人上奏,说接手了苏家兵权的苏家养子宇文曜有谋反之心,还附上了宇文曜亲信的一份手书。
手书上带着苏家的秘印,可谓是铁证如山,北冥渊大怒,当夜就要求捉拿逆臣宇文曜。
“父亲死的时候,留下了三个秘印,一个留给了宇文哥哥,一个留给了我,还有一个,就是留给了你。”
苏倾城抓着苏婉儿的手愈发地用力,“宇文哥哥绝不会造反,我也没动过我的秘印。所以苏婉儿,只能是你!你伪造了那份手书,诬陷宇文哥哥造反?”
对于苏倾城的质问,苏婉儿不慌不乱,红唇勾起一丝讥讽的弧度,反问:“是我又如何?”
虽然心里早有了猜测,但亲耳听见,苏倾城脑子里还是轰的一声。
“为什么?”
下一秒,她疯了一样地嘶喊:“苏婉儿!你我都是和宇文哥哥一起长大!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苏婉儿的眸底也闪过怒火,她一把甩开苏倾城,怒吼,“一起长大?呵!你说的只是你和宇文曜吧!你是苏家嫡女,他是未来要继承苏家兵权的养子,可我呢?不过是一个婢女所生的庶女,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将我放在眼里过!”
苏倾城被苏婉儿重重地摔在地上,可她仿佛都感不到痛一般,只是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她,“苏婉儿,你胡说什么!虽然你是庶女,可我和父亲什么时候怠慢过你!”
“什么时候怠慢过我?”
苏婉儿仿佛听见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狂笑起来,“小时候,西域进贡的雪蚕丝,你瞧不上了才丢给我!还有江南送来的糕点,也是你吃剩了跟丢给狗一样丢给我!”
苏倾城死死地瞪着眼前的苏婉儿,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个妹妹。
那雪蚕丝,仅此一匹,她自己也很喜欢,但知道苏婉儿更喜欢这般鲜艳的颜色,才忍痛割爱给她。
还有那糕点,也是她吃了一口,发现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点心,于是不再忍心吃一口,全部留给了苏婉儿。
她自以为是一个体贴的好姐姐,可不想这一切忍让付出,在苏婉儿眼里,都成了侮辱!
“下贱婢女生的女儿,果然狭隘。”
苏倾城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开口,“怎么养都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说什么!”
苏婉儿平生最恨别人说她是婢女的女儿,此时两眼顿时猩红,一把掐住苏倾城的脖子,朝着旁边的粗使婆子吼道:“赶紧扎她!我要让她活活疼死!”
粗使婆子赶紧抓住苏倾城的手,十几根针全部朝着苏倾城的指缝狠狠扎进去!
“啊!”
剧痛从指间传来,苏倾城疼得忍不住尖叫,她疯了一样地想推开苏婉儿。
她还发着烧,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不过是那么轻轻一推,但没想到苏婉儿突然跟没了骨头一样,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不仅如此,不过那么眨眼的功夫,苏婉儿脸上已经丝毫不减方才的跋扈恶毒,只是躺在地上,苍白着小脸,泪眼朦胧地抬眼看着苏倾城,彷徨柔弱地开口:“姐姐……我只不过是想来看看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苏倾城还来不及反应苏婉儿怎么变脸变得这般快,就突然感到脖子被狠狠掐住,她整个人都从床上被提了起来。
她抬眼,就看见北冥渊那张愤怒的俊庞。
“苏倾城!”
他咬牙切齿地开口,“你是不是找死!”
第4章 你怎么那么恶毒
北冥渊的手上是这样的用力,苏倾城只觉得自己要窒息时,他才一把将她重重地摔在地上。
如今的北冥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瘦弱眼盲的少年,他的臂膀是这样的有力,苏倾城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要被摔裂。
她忍住疼痛,挣扎地直起身子,就看见北冥渊已经走到苏婉儿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宛若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宝。
“婉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
苏婉儿柔弱地躺在北冥渊怀里,眼眶湿润,小脸苍白,着急地抓着他的袖子。
“你千万别怪姐姐,姐姐只是因为宇文哥哥的谋逆心情不好,她不是……咳咳……她不是故意的……”
在北冥渊面前,苏婉儿完全就是一个为姐姐考虑的妹妹,娇弱善良,映衬得苏倾城愈发的无理霸道。
“别为这种女人说话了。”
北冥渊眸里,满满都是心疼,“来人,送婉妃回琉璃宫休息。”
苏婉儿很快被人扶着下去了,北冥渊目送她离开后,才转身看向苏倾城。
刹那间,他眸里的温柔全成了幻影,只剩下冰冷和厌恶。
那眼神,深深地刺痛了苏倾城。
她忍住眼眶里酸痛的感觉,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
“北冥渊,如果我告诉你,是苏婉儿伪造的手书,其实宇文曜根本没有谋反,你信么?”
北冥渊眼里的厌恶,在这刹那,彻底爆发。
下一秒,他再次掐住苏倾城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重重地砸到墙上。
“苏倾城,你怎么那么恶毒!”他怒吼。
“从小刁难你的亲生妹妹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诬陷她?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么!”
苏倾城身子不可抑制地一颤,脸色苍白地看着北冥渊,“从小刁难苏婉儿?这是苏婉儿跟你说的?”
“难道不是么!”
北冥渊眼里的嫌恶,简直都要滴出墨来。
“婉儿早告诉朕了,你小时候就占着嫡女的身份处处为难她,后来父皇定下朕与你的婚约,你知道朕心里喜欢的婉儿,就愈发变本加厉地折磨她!难道你还要否认!”
苏倾城难以置信地看着北冥渊。
她一直不明白,为何长大后的北冥渊会如此厌恶她,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苏婉儿在背后这样诋毁她。
苏倾城忍不住笑起来。
一边笑,眼泪一边流。
苏婉儿虽是庶女,却也是她唯一的妹妹。
她从小都对她宠爱有加,父亲死后,她更加是所有的重担都扛在自己身上,只为保护好这个从小体弱多病的妹妹。
可如今,她才知道,她那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妹妹,背地里一直在泼她脏水!
“怎么?”
见苏倾城不说话,北冥渊以为她是默认,不由冷笑更甚,“没法否认了吧?”
苏倾城忍住泪,抬眸看向北冥渊,平静地开口:“北冥渊,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她?帝都里那么多名门闺秀,你为什么偏偏喜欢苏婉儿?”
“因为婉儿和你们这些势利的女人都不同。”
北冥渊难得回答了苏倾城的问题,神色阴冷,“你们说爱慕朕,但都是在朕成了太子之后。可婉儿她不!早在我还只是一个眼盲的二皇子的时候,她就会进宫来陪朕。你说,你凭什么和她比!”
第5章 看不见我的真心么
北冥渊的话宛若惊雷,劈进苏倾城心里。
她脸色苍白,双眼瞪得滚圆。
苏婉儿是庶女,从小根本就没进过宫,怎么可能会认识眼盲时候的北冥渊?
难道……
苏倾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慌乱地开口:“等等,你和苏婉儿认识,是不是在湖边凉亭?”
北冥渊微微一愣,但很快,他冷冷开口:“看来婉儿跟你提过我们小时候的事。”
苏倾城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
她十二岁那年进宫,认识了那时眼盲的二皇子北冥渊,一见钟情。
可后来,父亲被派到边疆镇守。
父亲留下了养子宇文曜和庶女苏婉儿在帝都,只带着嫡女的她一同到了边疆。
这一分别,便是四年。
这四年,帝都里发生了很多事。
皇后娘家失势,太子自尽,原本毫无存在感的二皇子北冥渊,作为仅剩的皇子,他理所应当的成了太子。
陛下找来天下所有的名医,终是治好了他的眼睛。
四年分离,当苏倾城再次见到北冥渊时,他已不再是那个瘦弱清秀的少年,而是长成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的双眼也终于复明,和她想象里的一样明亮好看。
可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却已经藏了另一个人。
那就是她的妹妹苏婉儿。
当时的苏倾城心如刀绞,但为了心爱的妹妹,她还是选择退出,从未提及四年前她对北冥渊那一句玩笑话般的“提亲”。
她一直以为,北冥渊和苏婉儿,是在她不在帝都的那四年喜欢上彼此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其实是苏婉儿假装成她,那个在凉亭里的女孩,才得到了北冥渊的心。
“北冥渊!”
这一刹那,苏倾城仿佛都感觉不到身上的痛,只是死死地抓着北冥渊,慌忙开口,“我才是当年那个在凉亭里的女孩!我说过,我是苏将军的女儿。苏将军有两个女儿,我和苏婉儿。那个女孩是我,不是苏婉儿啊!苏婉儿她会知道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小时候跟她说过我和你的故事,她才故意冒名顶替我,我才是……啊!”
苏倾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北冥渊一把甩开,狼狈地摔在地上。
“苏倾城,你到底要满口谎言到什么时候!”
北冥渊低吼,看苏倾城的眼神宛若看什么肮脏的东西,充满厌恶,“为什么你总要抢走你妹妹的一切!”
苏倾城身子一颤,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刹那凝固。
她低下头,泪水一滴滴打在地上。
他不相信她……
就好像这一次宇文曜谋反的事,无论她怎么说,他都不相信她……
这一刹那,她失去了解释和辩驳的力气。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反正,他从来不信她。
自从他们订下婚约开始,她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他怎么会相信她。
“好,就算我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女孩好了。”
苏倾城忍住心里滴血的感觉,抬起头,颤声开口。
“可我好歹也是你真正的未婚妻,你为什么永远都看不见我为你付出的一切?你以为,这皇位是谁替你保住的?两年前,南人进犯,是我亲自上阵为你打败敌人;去年东陵暴乱,也是我以身返险,亲自将你救出……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难道都看不见我的真心么?”
第6章 不能看着他死
北冥渊的身子不可抑制地一颤。
苏倾城极少用这样卑微的口吻说话,在北冥渊记忆中,她一直是那样骄傲,不像婉儿那样温柔似水,总是舞刀弄枪的霸道蛮横。
可此时,她却是这样乞求般地在跟他说话。
他以前,总是讨厌苏倾城的刚硬,可不知为何,此时看见她这样软弱的样子,他反而觉得更加不舒服。
失神不过刹那,北冥渊很快压下心里奇怪的感觉,冷笑地开口:“真心?呵,苏倾城,你如果真的对朕真心,又怎么会在大婚前夜,将你们苏家的兵符送去给宇文曜!我不将你以谋反之罪关进地牢,已经是看在你们苏家历代功臣的份上!”
苏倾城脸色愈发的苍白,“是,我是偷偷将苏家兵符去送给了宇文曜。他虽与我无血缘关系,却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义兄,他根本没有谋逆,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莫须有的罪名害死!”
她是爱北冥渊,但不代表她可以忘了仁义道德!
孰是孰非,她苏倾城自有决断!
北冥渊听见苏倾城的话,没来由地心里冒出一股火来!
呵!
好一个苏倾城,嘴上说什么只爱他一人,可她对宇文曜,也有够情深义重的!
“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宇文曜死对么?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北冥渊怒极反笑,一把又将苏倾城将从床上抓起来,朝着门口厉喝,“给皇后更衣,准备赴宴!”
“北冥渊,你要干什么?”
苏倾城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想挣扎,可北冥渊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沐浴、更衣、化妆。
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苏倾城就已经变成了雍容华贵的皇后,所有的苍白和病容都被脂粉遮掩。
她穿着凤袍和北冥渊一起来到宴会,刚入座,她就看见了侧席上那道熟悉的影子。
刹那间,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仿佛都僵住,她愤怒地转头,看向身侧的北冥渊,“北冥渊!你把宇文曜宣进宫了?”
“不错。”
北冥渊长身而坐,垂眸看着苏倾城,唇角是讥讽的弧度。
“他之前一直不愿意进宫,但朕立你为后后,他便马上进宫了。他对你果然是一片痴心啊。”
苏倾城双手紧紧握拳。
这就是北冥渊娶她的真实目的!
她想质问北冥渊到底想做什么,可北冥渊早已不在理会她,只是看向侧席的宇文曜,居高临下地开口:“宇文曜,这次朕宣你进宫,便是要你上交兵符,兵符你可带着了?”
宇文曜生得英俊,比起寻常武将来说多了几分清秀,常年的征战也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锋芒的痕迹,此时褪去盔甲穿上一身白袍,竟也透出几分贵公子的气息来。
从苏倾城入座开始,宇文曜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此时听见北冥渊的问话,他才冷笑地抬眼,“真是不巧啊,陛下,这兵符,我没有带。”
北冥渊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手紧紧捏住酒杯。
但很快,他又勾起唇角,放缓语气。
“好,那我们不谈兵符的事。最近西域进贡了好几匹雪山猎狗,今日朕正好与宇文爱卿一同欣赏一番。”
第7章 无法回应的心意
说话间,几个侍卫就推着铁笼子上来。
看见笼子里的东西,全场无数宾客都失声尖叫起来。
只见那铁笼子里,站着三只恶犬,那恶犬比人还高,一身黑猫,凶恶无比,绿油油的眼神贪婪地扫视过四周的宾客,腥臭的口水不断滴落在笼子里。
一个侍卫不过是不小心靠近了笼子几分,就有一只恶犬突然咆哮地伸出爪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啊啊!”
那侍卫只来得及尖叫一声,整个胳膊就被恶犬扯了下来。
恶犬将他的胳膊咬进笼子,三只恶犬就争先恐后地分食起来。
如此血腥的一幕,吓坏了宴席上的女眷们,就连男人们,都不由脸色发白。
“这些雪山魔犬,果然凶狠。”
高座上的北冥渊倒是神色不变,目光落在旁边的苏倾城身上,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不过,这几只魔犬,与我的皇后倒是十分亲近。前几日,皇后还与这几只魔犬共处一室对么?’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这才落到旁边的苏倾城身边。
堂堂皇后,竟然和这畜生共处一室?
不少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苏倾城脂粉下的脸色愈发的苍白,桌下的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都要嵌进肉里,但她还是一言不发。
“皇后。”
北冥渊冷笑地看着她,继续道:“今日难得宇文爱卿进宫,不如你就给和这三只魔犬搏斗一番,给大家添个乐子?”
苏倾城猛地抬头看向北冥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再怎么说,她都是北冥渊名义上的皇后,可他竟然让她去和这种畜生搏斗,是将她当作一个小丑么?
全场的人也都错愕不已,但在场哪个不是人精,都看出了这是陛下故意刁难皇后。
大家虽然觉得不妥,但也不敢顶撞北冥渊,只能低着头,生怕惹来杀身之祸。
“怎么,皇后不愿意?”
见苏倾城不说话,北冥渊的声音愈发温柔,但苏倾城却能看见他的墨眸一片冰冷。
“那可真是糟糕,朕今天是真的很想看斗兽。既然皇后不肯,只能让宇文将军来了。”
“不!”
苏倾城如梦初醒,惨白着脸抬头,“我来。”
她知道,这是北冥渊的威胁。
如果她今天不照着他说的做,恐怕宇文曜今天都不能离开这皇宫。
宇文曜是她父亲旧部的孩子,旧部死的早,苏将军又没有儿子,便从小收养了宇文曜为养子。
她小时候虽唤宇文曜为哥哥,但其实苏府的人心里都明白,她最后会嫁给宇文曜,宇文曜再继承苏将军的兵权。
但这一切,在她十六岁那年,被大司令判为凤命之女之后,就变了。
大司令说,她是凤命之女,得她者得天下。
因此,她唯一能嫁的,就只有当时的太子,北冥渊。
在定下她与北冥渊婚事的那天,宇文曜大醉了三天三夜。
苏倾城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宇文哥哥其实是喜欢自己的。
可她却不能回应他的这份心意,因为她在听说自己被许配给北冥渊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只有无尽的欢喜。
第8章 斗犬
可苏倾城心里,对宇文曜一直都是愧疚的。
这些年,她为了北冥渊出生入死,可每一次在危难中救了她的,都是宇文曜。
这份情谊她无法回应,今日,便当做是报答吧!
念此,苏倾城不顾底下宇文曜阻止的眼神,只是起身去后宫殿里换下了繁琐的凤袍,换上一身劲装再回来。
众目睽睽之中,苏倾城缓缓走进恶犬的笼子。
笼子里三只恶犬,原本在争抢着刚才那侍卫的胳膊,此时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进来,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激动地口水直流,咆哮地朝着她扑过去。
苏倾城从小跟着父亲征战沙场,此时依旧不慌不忙,提剑就刺向最近的一只恶犬,在在场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身手凌厉地划断了那恶犬的咽喉。
恶犬缓缓倒下,全场人都惊呆了。
北冥渊此时也是怔住了。
他向来讨厌苏倾城舞刀弄枪,只觉得女子便应该如婉儿一般吟诗作赋、绣花弹琴。
可此时,就连他都却不得不承认,提剑飞舞的苏倾城,很美。
笼子里,苏倾城和剩下两只恶犬的搏斗还在继续。
只见她纤细的手腕翻转绚烂的剑花,眼看就要结果了第二只恶犬,可突然,第三只恶犬突然猛地从侧面扑过来,一把咬住她的胳膊。
“啊!”
苏倾城尖叫一声,人就倒了下去,剑脱了手,两只恶犬顿时如同疯了一样地扑过去,张开血盆大口。
眼看苏倾城纤细的脖子就要被这两只恶犬咬断,北冥渊突然觉得心头猛烈的一跳!
从未有过的一种慌乱,宛若一只利爪一样,刹那间包裹了他的心!
苏倾城要死了?
不!
怎么可以!
这个女人怎么可以死!
这一瞬间,他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的就想赶紧冲上去救下苏倾城。
可不想,有一个人比他动作更快。
只见刀光闪过,伴随着飞溅的血花,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宇文曜已经不知何时冲到铁笼里,手里抱着奄奄一息的苏倾城,身边另外两只恶犬,都已经成了尸体。
看到这一幕,北冥渊整个人重重地坐回软塌之中。
她……没事……
心仿佛一下子恢复了跳动,可下一刻,北冥渊自己都愣住。
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这是在担心苏倾城的安危?
意识到这一点,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他不是最讨厌苏倾城了么?不是恨不得她去死么?为什么他还会担心她的死活?
北冥渊抬头看向宇文曜怀抱里的苏倾城,心情只觉得愈发地烦躁,他压下那种怪异的感觉,神色冰冷地开口:“宇文曜,这雪山魔犬可是西域的贡品,仅此三只,你将它们杀了,你可知何罪!”
宇文曜看着眼前的北冥渊,眼底是浓浓的厌恶。
“北冥渊,你说那么多,不就是要这兵符是么?”
他冷笑,从腰间抽出一块令牌,一把扔向北冥渊。
“兵符我给你就是!但你以后,不许再折磨倾城!”
第9章 到底有多关心
北冥渊抬手,稳稳地将令牌握在手里。
拿到宇文曜兵符,他今天宴会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可不知为何,他却丝毫没有开心的感觉,只是脸色阴沉地看着宇文曜放在苏倾城腰间的手,眸底的戾气更重,冷声开口:”来人,将宇文曜这个逆臣给朕关到地牢!”
宇文曜很快被押了下去,受伤的苏倾城也很快被送回寝宫。
“太医。”
北冥渊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苏倾城,手不自觉地握拳,“她如何了?”
“皇后这是被那畜生伤到了血脉,才失血过多。”
太医小心翼翼地开口:“不过不碍事,休息几日就是了,只是切记不能再乱动,不然扯开了伤口再流血,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听见苏倾城没事,北冥渊手不自觉地放松了。
这时候,苏倾城醒了。
她睁开眼,看见床边的北冥渊,脱口道:“宇文哥哥呢?”
北冥渊见她苏醒,原本想过去看看,可此时听见她的话,身子蓦地僵住。
这苏倾城,到底是有多关心宇文曜!
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关心自己的身子如何,而只是关心宇文曜?
“皇后果然情深义重。”
他冷冷地开口,墨眸里是极尽地讽刺,“这时候,还有心情管别人的死活。
“你不要转移话题!”
苏倾城挣扎的起身,脸色惨白,“你告诉我!你把宇文哥哥怎么了!”
听见苏倾城一声一声地喊“宇文哥哥”,北冥渊只觉得说不出的刺耳!
“宇文曜这个逆贼,朕自然是将他关进地牢了!”
他一把捏住苏倾城的下巴,冷声道:“不仅如此,朕已经下旨了,明日午时就要将他斩首示众!”
“北冥渊,你怎么敢!”
苏倾城失去理智地尖叫,脸色惨白,“你明明答应我,只要我和那些恶犬搏斗,你就放过他的!”
“朕可从没答应过你,都是你自己妄想的。”北冥渊的神色更冷。
苏倾城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跌进冰窖一样冷。
这个男人……到底为什么可以那么冷酷无情……
曾经那个在亭子里温柔抚琴的少年,到底去了哪里?
“北冥渊……”
她绝望地跪在床上,低下她总是高傲的头颅,卑微地乞求,“算我求求你……放过宇文哥哥吧……只要你放过他,我什么都给你。你不就是想让我把这皇后之位让给苏婉儿么?好,我让……只要你放过宇文哥哥……”
苏倾城的恳求,不仅没有让北冥渊动摇,相反的,他眸里的怒火只是更甚!
高傲如她,竟会为了一个男人,跪在他面前乞求?
宇文曜对她,就这般重要么!
“苏倾城,你不要做这皇后是么?好!朕如你所愿!”他怒极了。
“来人,废了苏氏皇后之位!丢到洗衣房去当女-奴!”
女-奴是比宫女更卑微地存在,会被冠上奴隶烙印,一辈子都脱不了身。
苏倾城也不反抗,对她来说,如果能救宇文曜,别说做个洗衣婢,哪怕是要她的命都可以。
“谢主隆恩。”
她挣扎地起身,款款行礼,“只望陛下记得放了宇文将军。”
北冥渊脸色更冷,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10章 凭什么放了他
苏倾城当夜就被打上奴隶的烙印,换上一身粗布衣裳,来到洗衣房。
洗衣房,是宫里最繁重的地方。
这里的人都不知道苏倾城的身份,只以为是犯了错受罚的普通贵人,因此丝毫没有客气,完全将她当做女-奴使唤。
苏倾城虽不娇弱,却也从未干过这种粗活,半天的衣服洗下来,手就裂开了口子,身上的伤口也被扯开,血渗在纱布里。
可她没有抱怨,只是安静地洗衣。
当她终于洗完一桶衣服,疲惫地提起来想去晾,就突然听见一个优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天哪,姐姐,你还好么?”
听见那声音的刹那,苏倾城身子猛地一颤,转头,就看见北冥渊牵着苏婉儿走来。
只见苏婉儿身着一件大红色华服,袖口和领子上都细细绣着凤凰,雍容华贵无双。
苏倾城脸色一白。
北冥渊真的立苏婉儿为后了。
她低头,不回答苏婉儿假惺惺地问候,转身抱着衣服就想走,可她的腕子突然被人抓住。
下一刻,她粗暴地被拽回了身,手里的桶哐当掉在地上,刚洗干净的衣服,就掉进了泥泞里。
苏倾城眼神一颤。
她洗了整整一天的衣服啊……
她掩去眼里的心痛,抬头,就看见北冥渊冷漠的俊庞。
“苏倾城,婉儿在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北冥渊开口,声音不耐而又厌恶。
苏倾城咬着唇,不说话。
她的沉默很快激怒了北冥渊,北冥渊正想发作,可苏婉儿突然拉住他的手。
“渊,不要生气,姐姐这不也是太辛苦了么。”
苏婉儿柔声开口,声音仿佛清泉一般温柔,话落,她又转头看向苏倾城,白皙的手捉住她的手,美丽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心疼。
“姐姐,是我担心你,陛下才陪我来看看你。你也是,何必那么倔呢?宇文曜的确是谋逆了,你又何必为了他受这样的苦。”
苏倾城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己和苏婉儿的手。
苏婉儿从小不做活也不学武,一双手好像玉葱一样白皙柔软,仿佛一掐都能掐出水来。
而她的手,原本就因为习武而有老茧,如今在这洗衣房里做了粗活,更是干裂开来,全是血泡,在苏婉儿纤纤玉指的反衬下,显得愈发的狰狞可怖。
不只是手,两人的容貌和衣服此时也都已经是天差地别。
苏婉儿一身华服,绝美无双。
而她,一身粗布衣裳,再美的容貌此时也都褪去了色彩,憔悴。
云泥之别,说的便是现在的她们。
苏婉儿自然也注意到了两人此时的差异,美眸扫过苏倾城脖子上的奴隶烙印时,她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得意。
苏倾城啊苏倾城。
你可曾想到,你也会有今天?
从小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嫡女,今天我终于可以看见你从云端跌落泥土里的样子!
苏倾城的心微微刺痛,她从苏婉儿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抬眸看向北冥渊,面无表情地问:“陛下,你放了宇文曜了么?”
“宇文曜有谋逆之罪,朕为什么要放了他?”
北冥渊冷冷看着苏倾城,声音毫无温度。
第11章 跌打习惯了
“可你答应过我的!”
苏倾城声音急促起来,“只要我让出皇后之位,你就放了他的!”
“宇文曜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北冥渊的墨眸愈发阴冷,“等他供出其他余孽的下落,朕就会让他宫刑,流放北漠!”
苏倾城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踉跄地倒退一步。
宫刑……
流放……
宇文哥哥是何等骄傲的人,这么对他,岂不是比杀了他还残忍!
“北冥渊,你不可以那么做!”
她愤怒地大喊,情绪失控间,情不自禁-地想去抓北冥渊的领子,“你这是言而无信!”
她不过是想抓一抓北冥渊的领子,可一旁的苏婉儿却是脸色大变,激动地惊叫:“陛下小心!”
说着,她突然冲过来挡在北冥渊身前。
苏倾城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她。
苏倾城现在受伤,本来就很虚弱,这一撞,人顿时重重地跌落到后面的碎石之中。
“啊!”
苏婉儿也是柔弱地惊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只不过她这一倒,倒的极其有水平,恰巧就是倒在一堆衣服上,毫发无伤。
而苏倾城就没那么幸运了。
碎石子刮破了她的手心,身上的伤口也被彻底裂开,她低头,就看见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都被染红了。
“婉儿!”
北冥渊脸色一变,赶紧将苏婉儿扶起来,眼里满满都是心疼,“你没事吧?”
苏婉儿明明浑身上下半个伤口都没有,可小脸却是苍白,泪水一颗颗滚落下来,蜷缩在北冥渊怀里,颤声道:“渊,我以为姐姐要伤害你,我太担心了,所以才……”
北冥渊怜惜地擦去苏婉儿的眼泪,抬眸看向旁边的苏倾城,眸里怒火燃起。
“苏倾城,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苏倾城疼得冷汗涔涔,抬头就听见北冥渊的斥责,脸色不由更白。
明明是苏婉儿自己莫名其妙地冲上来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张嘴想辩驳,可北冥渊甚至都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就小心翼翼地将苏婉儿抱起来,温柔地说:“不怕,婉儿,我送你去见太医。”
苏倾城捏住流血的手心。
苏婉儿根本没受伤,看什么太医?
需要看太医的,明明是她……
苏婉儿柔弱的将脸埋进北冥渊怀里,颤抖地摇头,“不,渊,姐姐也受伤了,让太医先给姐姐看吧。”
“不用管她。”
北冥渊温柔地垂眸看着苏婉儿,从头到尾都不看旁边的苏倾城一眼。
“她是习武的,从小跌打习惯了,不用担心。”
苏倾城此时正狼狈地想起身,听见北冥渊这话,身子止不住狠狠一颤。
是的,她是从小习武,也是受过不少伤,可这难道就代表着,她不需要呵护和疼爱么?
北冥渊知不知道,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她也会痛,也会绝望……
她抬头看向北冥渊,想看看他说出这般无情的话的时候,到底是如何的神色。
可北冥渊甚至都没给她对视的机会,只是疼惜地将苏婉儿抱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12章 饭菜
苏倾城望着北冥抱着苏婉儿离开的背影,心如刀绞。
可残酷的现实却没给她太多的时间去难过。
因为洗衣房的嬷嬷很快过来检查她的衣服,看见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顿时火冒三丈,一个耳光就落在她脸上。
“你这个贱婢!竟敢将主子的衣服丢在地上,是不是想死啊!”
嬷嬷恶狠狠地骂道,死命地捏她的肉,“赶紧把衣服都洗了!洗不干净今天别想吃饭!”
身上的疼痛将苏倾城拉回现实。
是啊。
现在不是哀怨北冥渊态度的时候,如今的她,只是一个洗衣婢,最重要的,是要洗干净这些衣服。
她抱起衣服,蹒跚地走到木盆旁边,开始洗起来。
手心的伤口泡在冰冷的水里,疼痛愈发地刺骨,可更疼更冷的,是她的心。
她闭上眼,泪水一颗颗滴落下来,融进手心的血水中。
-
乾坤殿。
北冥渊拿着奏折在批阅,可脑海里,却一直浮现苏倾城的身影——
她穿着粗布衣裳,倒在碎石子中,手心是血,衣服上也是血……
北冥渊烦躁地合上奏折。
“陛下?”
旁边的大太监被吓了一跳,紧张地开口.
“让人送点吃的和金创药去洗衣房。”
他铁青着脸开口,“给苏倾城。”
大太监一愣,但还是很快应下,立刻下去了。
北冥渊打开奏折,继续批阅。
心烦意乱的他,并没有注意到,门口走廊处的一道影子。
苏婉儿站在门口,手紧紧握拳,眼底满是怨恨。
刚才北冥渊的吩咐,她可是都听见了。
北冥渊竟还念着苏倾城这个贱人!
她以为,苏倾城被送去洗衣房就是玩完了,但没想到这个贱人,竟然还有手段让陛下记得她!
看来,她不得不有所行动了。
苏婉儿微微眯起眼,眼底闪过一丝恶毒。
-
苏倾城终于洗完那些衣服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她走进房子里想找点东西吃,却发现什么都没了,甚至粗馒头和菜汤都没了。
她只能拖着饥饿疲惫的身子,准备回房间。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突然提着食盒走进来。
“苏姑娘,陛下让我给你送吃的和金创药来。”小太监低着头开口。
苏倾城愣住,接过食盒打开,就看见里面是简单的两菜一汤,旁边还放着一瓶药膏。
最寻常不过的菜色,可她的眼眶却是在刹那间红了。
看来,北冥渊也不是完全不顾她死活。
她深呼吸一口,擦掉眼泪,自嘲地勾勾嘴角。
苏倾城啊苏倾城,你的心还真是廉价啊,这么点小恩小惠,就让你感动了?
别忘了,北冥渊都对你做过什么。
“谢谢公公了。”
她抬头看向眼前的小太监道谢,可看见小太监的时候,她突然愣住。
小太监这时候也抬起头,看着她微笑,“倾城。”
苏倾城这才回过神,紧张地张望了一番四周,确认没人后,才赶紧拉着那小太监走到旁边放洗衣工具的一个小房间里,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宇文哥哥,你怎么来了?”
第13章 刺客
那小太监抬头,就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容,正是本该在地牢的宇文曜。
“我认识一个好兄弟,在地牢里有人。他偷偷将我和一个垂死之人掉包了,所以我从地牢里跳了出来。”宇文曜简单解释。
苏倾城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太好了,宇文哥哥从地牢里出来了,她就不用担心了。
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什么,着急道:“宇文哥哥,你好不容易从地牢里逃出来,就该早点离开帝都!你还进宫干什么?”
“倾城,我是来带你走的。”
宇文曜捉住她的手,急促地开口,“你再继续呆在宫里,会被北冥渊折磨死的!”
苏倾城一怔,但随即,感到心里一阵暖意。
宇文哥哥,是为了她才进宫的。
“宇文哥哥,谢谢你,可宫里戒备森严,我身受重伤,怕是逃不出去了。”她轻声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宇文曜立刻道:“我得到消息,南疆已经派了刺客来刺杀北冥渊,今晚就要动手了!等北冥渊一死,宫内必定打乱,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离开!”
“什么?”
苏倾城脸色一白,猛地抬起头,“有人要刺杀北冥渊?那我要去告诉他……”
说着,她挣扎地想起身,可被宇文曜一把按住。
“倾城,你不要再犯傻了!”
宇文曜痛苦地看着她,“他在和苏婉儿卿卿我我,他都不管你的死活,你何必管他的?我们一起走吧,去北漠的草原,你不是一直想去那边过自由的日子么,我们一起去,好么?”
苏倾城看着眼前宇文曜坚定的目光,她就知道,他是绝不会同意她去通知北冥渊了。
她垂眸,眼神不断闪烁,最后,她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下一刻,她深呼吸一口,抬起头对宇文曜绽开笑容,“好,宇文哥哥,我答应你,但我现在不能直接走,父亲有给我遗物还在凤鸾殿里,我要去取一下,你在宫门外等我好么?”
她从小都不曾对宇文曜撒谎,因此宇文曜对她的话丝毫没有起疑。
听见她愿意离开,他只是松了口气,马上和她约定了见面的地点,就离开。
宇文曜走后,苏倾城吃了北冥渊给她送来的饭菜,然后拿出金创膏,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等伤口处理完,她转身离开了洗衣房。
可她却没有去凤鸾殿,而是去了琉璃宫。
来到琉璃宫后,她足尖一点,轻功上了屋檐。
只不过是这样轻跃的动作,她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但她却只是咬着牙忍耐,在黑暗里等待。
琉璃宫里灯火通明,隐约还可以听见屋檐下苏婉儿和北冥渊的笑声。
那两人依旧无比的甜蜜。
苏倾城苦笑地看着自己在瓦砾上拉长的孤单影子。
苏倾城啊苏倾城,你果然是个傻子。
北冥渊怀里都已经抱着另外一个女人了,你又何必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虽然心里如此想着,可她依旧不动声色地躲在琉璃宫的屋顶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抬头,就看见远处几个黑影跃进来,不动声色地放倒了侍卫,朝着琉璃宫跃来。
第14章 中毒
南疆的这一次行刺,经过精密的部署,一路上都没有遇上任何阻碍,几名刺客顺利地杀到了琉璃宫门口。
他们正准备去解决了北冥渊,可突然,一道黑影从屋檐上无声地落下来。
那些刺客完全没有料到这里会有人,皆是一愣,可就在刹那间,凌厉的剑花在黑夜中展开,那几个刺客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该死,有人!”
剩下的刺客反应过来,飞快地朝着那黑影刺去,可逼近了,接着月光,他们才看清了那人影。
他们不由愣住。
竟然是个女人。
还是个穿着粗使女-奴衣裳,带着奴隶烙印的女人。
苏倾城手里持剑,身上的伤口早就已经全部裂开,身上的粗布衣服都已经被血染红。
可她仿佛都感觉不到痛一般,继续灵巧地翻动手里的利剑,绚丽的剑雨在四周绽放,又是好几个刺客倒下。
那些刺客根本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竟有这样的武艺,回过神来想反抗,但苏倾城已经用几乎不要命地手法,将他们一一杀死。
最后,终于只剩下一个刺客。
与此同时,苏倾城身上的血都已经滴落了一地,她捏着剑的手,也止不住微微颤抖。
可尽管如此,她依旧是没有丝毫地犹豫,只是扬剑朝着剩下的一名刺客刺去。
可就在这时候,她突然感到,小肚子一阵剧痛!
她脸色一变,身子不由顿住。
与此同时,她手里的剑已经刺进了刺客胸膛。
可因为她刚才刹那间的迟缓,刺客的剑,也刺进了她的心口。
苏倾城猛地抽回自己的剑,看着眼前的刺客倒下,她也死死捂住自己胸口的伤口,跪在地上。
胸口的伤口在疼,可更疼的,是她的小肚子。
那种疼……
好像是中毒的疼……
苏倾城眼神一闪。
她中毒了?
她难以置信,挣扎地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的血已经从鲜红变成了中毒的暗黑。
她真的中毒了。
可她今天只吃了一顿饭,怎么会中毒,难道……
苏倾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黑暗中她的脸色变得惨白。
是北冥渊送来的那份饭菜里,有毒。
碰过那份饭菜的,应该只有北冥渊,还有送来饭菜的宇文曜。
苏倾城相信,宇文哥哥是绝不会对她下毒的,那只能是……
北冥渊。
此时,失血过多,加上侵入全身的毒药,已经一点点抽空了苏倾城的生命,她颓唐地倒在地上,闭上眼,泪水滚落下来。
原来……
这才是北冥渊给她准备饭菜的原因啊。
不是关心她,而是想让她去死,死得悄无声息,干干净净。
可笑的是,她竟然还未那份饭菜感到感动……
更可笑的是,她还为了救北冥渊,而来这里杀刺客……
苏倾城啊苏倾城,你到底是有多愚蠢……
她缓缓闭上眼,正准备迎接死亡,可这时候,她突然听见,身后的琉璃宫里,传来北冥渊的声音——
“婉儿,你要沐浴?好,让他们都送你过去。”
第15章 绝望
北冥渊的声音如此温柔,宛若那一年,凉亭里抚琴的少年。
只不过,这份温柔,是对苏婉儿。
他对她,只有无情,还有毒药。
躺在地上苏倾城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流泪。
北冥渊……
没想到,最后,我还是死在你手里。
也罢。
我这辈子,早就已经为你付出所有,最后这条命,也给你吧。
只是不知道,当你看见我和刺客的尸体时,是否能够记得我的一次好?
苏倾城正如此胡乱地想着,这时,她突然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紧接着,她听见一声熟悉的尖叫。
苏倾城艰难地睁开眼,就看见是苏婉儿站在她身边,震惊地捂着嘴。
她显然是准备去沐浴的,此时身边只带着宫女太监,北冥渊不在她身边。
“苏倾城,你……”
苏婉儿呆住,一脸诧异,但很快她看见地上刺客的尸体,明白过来什么。
是苏倾城,杀了刺客。
苏婉儿眼神一闪,突然,她笑了,走到苏倾城身边蹲下。
“姐姐,你果然很痴情呢……”
她惋惜地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苏倾城,“只可惜,你的这些痴情,何曾传到陛下的心里过呢?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苏倾城脸色微微一变,挣扎地起身,“苏婉儿,你……你什么意思……”
苏婉诡魅一笑,突然拿起地上刺客的剑,一把刺进自己的肩膀,然后慌乱地叫:“刺客!有人要行刺陛下!”
喊完这一句,她又面无表情地看向身边的太监,“来人,将皇后拖回洗衣房,处理了。”
苏倾城终于明白过来什么,刚想开口,可太监已经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拖下去。
她疯狂地挣扎,抬眼看向琉璃宫的方向,就看见北冥渊匆匆地走出来。
北冥渊看见受伤的苏婉儿,脸色一变,“婉儿,你怎么了!”
“陛下……”
苏婉儿柔弱的声音传来,“有刺客……我……我担心您……所以我和他们搏斗……”
远处的苏倾城这下才明白过来。
苏婉儿,这是又一次抢了她的功劳。
苏婉儿假装是自己击退了刺客,就如同,当年她假装自己是凉亭里的那个女孩一样。
苏倾城闭上眼,掩去绝望的泪水。
是啊。
苏倾城。
你做那么多有什么用,最后,不都是在为苏婉儿做了嫁衣?
北冥渊只会更爱她,而你,不过是北冥渊毒死的一个女人罢了。
苏倾城很快被扔回洗衣房的后院里。
她躺在地上,漆黑的血留在冰冷的泥土中,她感到自己的身子,也越来越冷……
她缓缓闭上眼。
终归是结束了啊……
真没想到,她自诩将门女子,最后却不是死于沙场,而是为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而死……
但她,依旧不后悔……
至少,北冥渊,他安全了不是么?
她唯一歉然的,是还在宫门外等待她的宇文曜。
宇文哥哥,对不起……
我原本是想杀了这两名刺客后,再与你一起去北漠。
可看来这一次,我又要负你了。
只愿来生,我爱的是你不是北冥渊,这样,大家都不会痛苦了吧……
苏倾城的脑袋缓缓歪下,失去了知觉。
第16章 爆炸
琉璃宫,北冥渊慌乱地抱着苏婉儿进了宫,太医检查后恭敬道:“陛下,娘娘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养几日就会好了。”
北冥渊这才松了口气。
他心疼地握住苏婉儿的手,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语气是温柔地责备,“婉儿,你这是何必,有刺客,你喊侍卫就是了,干嘛自己动手?”
“我就是太担心你了,渊。”
苏婉儿楚楚可怜地开口,“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北冥渊更是心疼,一把抱住她,柔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去查清楚,这些刺客到底是哪里的人。”
苏婉儿温顺地点了点头,目送北冥渊离开,脸上的柔弱才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恶毒和得意。
很好。
北冥渊果然相信她了。
呵。
可笑的苏倾城。
为了救北冥渊付出了生命又如何?北冥渊永远不会知道!
“她那边已经完全毒发了吧?”
苏婉儿懒洋洋地开口,眼里的怨毒更甚,“记得派个人去,确认她死了才好。”
-
北冥渊回到前殿,很快调查出,这些刺客是北漠的。
他铁青着脸让人去调查清楚这些北漠刺客到底是怎么进宫的,然后就准备回琉璃宫去看苏婉儿。
可没想到,他还没到琉璃宫,穿过御花园的时候,就听见两个小太监躲在假山后面窃窃私语——
“你确认,苏倾城毒发已经快死了么?很好,那主子的计划,也算成功了。”
北冥渊的脚步,猛地顿住。
什么!
苏倾城,中毒了?
他脸色一变,迅速地一把将假山后的小太监抓出来,他马上认出来,好像是御膳房的一个小太监。
“陛……陛下……”
那小太监看见北冥渊,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刚才在说什么!”
北冥渊脸色铁青,“苏倾城她怎么了?什么中毒了?谁让你给她下的毒!”
小太监不答话,只是突然站起来,一把冲向旁边的侍卫。
侍卫的剑一把刺进他的胸膛,他眨眼就死了。
很显然,他是宁愿死,也不愿供出他的幕后主使。
看着地上小太监的尸体,北冥渊气得脸色愈发阴霾,但此时却也不是管这小太监的时候,他也顾不上去琉璃宫了,只是迅速朝着苏倾城所在的洗衣房走去。
一路上,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
苏倾城……
那个倔强的女人,真的中毒了么?真的快要死了么?
一想到那个孤傲的女人会死,北冥渊只觉得前所未有过的恐惧,宛若野兽的爪子一样,死死地抓住了他的心。
他不由自主地就动用轻功,跑了起来。
苏倾城,你不可以死!
朕绝对不允许你死!
洗衣房离前殿极远,北冥渊好不容易到了洗衣房,刚准备冲进去找苏倾城,可就在这个时候——
轰!
洗衣房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火光在刹那间,照亮了整个夜幕!
第17章 心里有她么
望着那漫天的火光,北冥渊蓦然顿住脚步,心恍如跌落冰潭,寒冷至停止了跳动,好似身处万丈深渊,正在迅速下落,眼眸里除了如血一般的天际,再也看不到别的,耳畔除了混乱的尖叫声,再也听不见别的。
不,苏倾城,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洗衣房已经被炸得完全坍塌,灼人的火星还在不断往上冒,火苗在地面的废墟中燃烧,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和血腥味,宣示着这场浩劫的存在,女-奴们一边惊呼一边往外跑,个个都身上带血,面染烟尘,很难辨认面容。
北冥渊疯了似地冲上来拽住她们,歇斯底里地呼喊着苏倾城,然而,没有他要找的人。
北冥渊又朝废墟奔去,宫人们赶紧过来拉他,但是此时的北冥渊又如何拦得住,饶是三四个人也未能阻止,只能眼睁睁干着急:“陛下,危险,去不得啊,陛下!”
“苏倾城,苏倾城!”
北冥渊不管不顾地徒手翻开滚烫的残墟,哪怕手烧伤,身上龙袍烧毁,也毫无察觉,废墟吐出腾腾热气和滚滚烟尘,很快便将他惨白的脸熏黑,衣裳破了,头发也乱了,模样狼狈至极。
一直到火苗止息,天色渐亮,也没有找到属于苏倾城的半丝痕迹。
北冥渊跪在废墟之中,两眼直直地望向前方。
或许伤心过了度,竟落不下一滴泪来。
越是如此,脑海中苏倾城的音容笑貌便越是清晰,北冥渊的世界只剩下了那一抹美丽而倔强笑容。
苏倾城从来都是坚强的,即便与残暴的雪狼共处一室,即便只身决斗雪狼,即便被打上奴隶的烙印,她都不曾露出过半分的软弱。
这样一个女子,骄傲如斯,却饱受了他的折磨。
北冥渊,你何其忍心!
北冥渊突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何而痛恨苏倾城,是因着苏婉儿,还是因着兵符?
不,都不是,是因着宇文曜,因为苏倾城不顾一切宁死也要守护的宇文曜!
他嫉妒,他愤怒,所以他选择折磨苏倾城,原来,在内心深处,他从来都不曾真正地厌恶苏倾城。
苏婉儿得知洗衣房爆炸之后,甚是高兴,苏倾城那个贱人死得如此干净,真叫她大快人心。
不过同时她也诧异,她只让人处理苏倾城,并未作别的安排,好好地怎么会爆炸呢?
正想着,宫女神色匆匆地进来,道:“娘娘,您快去看看陛下吧,陛下跪在洗衣房那边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什么?”
苏婉儿大惊,随即又恨又恼,北冥渊堂堂九五之尊,竟然跪在那种地方,为了什么?缅怀苏倾城吗?不可能,陛下恨透了苏倾城,怎么会为她缅怀?
苏婉儿匆匆赶到洗衣房这边,果然看见,一片漆黑的废墟里,颓然的背影跪坐其中,脏污的龙袍,散乱的头发,加上周遭情景更显萧索凄凉。
苏婉儿不禁攥紧了拳头,北冥渊居然为苏倾城消沉至此,难道说他心里并非没有苏倾城吗?
第18章 真相
苏婉儿徐徐行至北冥渊的背后,放眼看向惨不忍睹的废墟,嘴角不自觉流出一丝得意的笑,苏倾城,就算陛下在乎你又如何,你已经死了,最终还是你输了,从此往后,再也没有人会记得你。
“陛下,姐姐已经走了,您莫要太过伤心了。”苏婉儿柔声道。
说话间还带了几分哭腔,见北冥渊没有什么反应,又继续劝:“姐姐中了毒,本来也活不长久了,这也是姐姐命苦,注定要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
北冥渊原本空洞的双眼突然一亮,转头眼神如冰刃一般射向苏婉儿。
“你怎么知道她中毒了?”
苏婉儿自知失言,登时面色如雪,慌乱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臣妾……”
“说,你怎么知道苏倾城中毒了?”
北冥渊用力扣住苏婉儿的手腕,愤怒如野兽,仿佛下一刻就要将眼前的人撕开,苏婉儿从未见过这样的北冥渊,早已吓得浑身哆嗦,几乎要晕厥过去。
忽然,北冥渊甩开苏婉儿的手,大声吩咐:“来人,搜琉璃宫!”
皇帝大怒,无人敢有怠慢,宫人很快便将琉璃宫封锁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在皇后的寝宫搜出一包药粉,经太医检验,乃是一种致命的毒药。
寝宫里,死一般地寂静。
苏婉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边嘤嘤哭泣,一边解释:“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只是嫉妒姐姐,从小到大,姐姐所拥有的一切都比我好,她有嫡女的身份,有人人称赞的名誉,甚至还有陛下你未婚妻的名分,而我,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嫉恨她。陛下,臣妾真的只是因为嫉妒,才起了坏心,臣妾知错了,陛下你原谅我吧,陛下……”
以北冥渊对自己的宠爱,苏婉儿有信心,他会原谅自己。
然而,北冥渊却狠狠地推开了她,怒吼道:“你明知朕爱的人是你,朕也给了你皇后的位子,你已然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而苏倾城已沦为卑微的洗衣婢,她还有什么让你嫉妒的,值得你给她下毒?苏婉儿,你怎变得如斯恶毒?”
说罢,北冥渊拂袖而去。
琉璃宫门口,旭日的照耀下,斑斑血迹吸引着北冥渊的注意。
只见大理石上的血迹颜色不一,一眼就捕捉到其中的黑色血痕,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自明。
为他挡住刺客的人根本就不是苏婉儿,而是苏倾城。
苏倾城,自己身中剧毒,却还在拼死保护他!
北冥渊缓缓蹲下-身子,指尖划过点点血迹,心好像要撕碎一般,脑子一阵阵晕眩,窒息感排山倒海而来。
天哪,他都做了些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婉儿以为北冥渊原谅自己了,心中一喜,不料一转身就被人掐住了脖子,面临的是北冥渊的嘶吼。
“苏婉儿,你敢骗朕,与刺客搏斗的分明是苏倾城,你竟然骗朕,说说,你究竟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朕,你还有多少事情是见不得人的?”
第19章 他应得的
脖子上的力道很大,苏婉儿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了,她看着北冥渊的眼睛,有一种预感,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臣、臣妾,不、不是当年亭子里的女孩,姐姐才是。”
北冥渊浑身一僵,手倏然一松,往后趔趄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而后只字未言,转身出了琉璃宫。
“北冥渊,我才是凉亭里的那个女孩……”
苏倾城的声音回荡在北冥渊的脑中,苏倾城才是他本该爱的人,她说过,她早就说过的,可是他没有信,他把她的心践踏得粉碎。
苏倾城,朕错了,大错特错,这些年来,朕爱错了。
次日,皇后被废,并打入冷宫。
北冥渊开始着人于各地遍寻苏倾城,当时洗衣房爆炸,场面混乱,任何人都可以趁乱出逃,他相信苏倾城是逃走了,她并没有死,所以不论多久多难,他都要将她找回来。
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收到的消息都是没有踪迹,苏倾城好似未曾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一样。
三年后。
江北小镇,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派热闹繁华,两旁小摊上摆着形形色色的物品,延绵不绝,吆喝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民间气息。
一身着淡紫色长裙的女子漫步其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左看看,右瞧瞧,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这女子,便是苏倾城。
三年来,苏倾城走过许多地方,去过漠北看草原,看雪山,去过江南看花雨,看青山绿水,见识了很多不同的东西。
过去的伤痛,她已经不常想起了,那恍如隔世的种种,已然成为了最遥远的记忆。
街道的另一端,一身穿黛蓝色长袍的男子也正穿梭于人海之中,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黯淡,满目悲伤。
身后的随从上前一步道:“公子,今日就在此地客栈留宿吗?”
“嗯。”
男子淡淡应声,眼睛却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不曾放弃过寻找苏倾城,这次微服出巡也是为了她,希望上天眷顾,能让他再见她一面。
可是出宫已是半载有余,仍然没有一点消息,北冥渊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苏倾城啊苏倾城,难道朕就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心不在焉地转过身,不慎撞到一个人。
北冥渊还未看清,跟前的人倒先开口了。
“真抱歉,撞到你了,没事吧?”
这声音,很熟悉。
北冥渊紧紧盯着她,在其抬起头的刹那,心蹦到嗓子眼,愣住了。
是梦吗,这张脸,他盼了许多年,盼得好苦。
“苏倾城!”
北冥渊情不自禁-地伸手想去摸一摸她的脸,却被她慌乱地躲开了。
这一刻,苏倾城的脑子是空白的,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只知道要立刻逃离。
但刚一转身,手腕就被北冥渊抓住,挣脱不开。
“倾城,不要走,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我……”
“我不认识你,放手!”
苏倾城冷声说道,只这一句话便用尽了的力气。
好不容易远去的往事,顷刻间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心隐隐作痛。
第20章 决不允许
北冥渊心头一紧,苏倾城的冷漠让他痛彻心扉,但这是他应得的,不是吗?
“倾城……”
话还没出口,另一个身影就闪了出来,一把将苏倾城拉了过去。
北冥渊看着来人,震惊不已,居然是宇文曜。
宇文曜挡在苏倾城的身前,微怒道:“这位公子请自重。”
这些年,苏倾城一直都跟宇文曜在一起吗?
北冥渊心里好一阵翻滚,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闪神的功夫,宇文曜带着苏倾城已经走远,快要被人海淹没。北冥渊快步跟上去。
苏倾城几乎是一路奔跑着离开的,她乱了,也怕了,一心只想远离北冥渊。
“宇文哥哥,我不想见他,我不要见他。”
苏倾城拽住宇文曜的手臂,说话有些颤抖。
宇文曜轻握她的手,温融一笑道:“放心,我不会再让他接近你的。”
三年前,他跟苏倾城约好出宫,但在宫门口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人,只能跑回洗衣房去,发现苏倾城中毒重伤,不省人事,于是他带着她离开,为了让苏倾城永远脱离皇宫,便点燃炸药,制造出炸死的假象。
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人记得苏倾城这个人,没想到今日却跟北冥渊撞了个正着,这难道是天意吗?
北冥渊被宇文曜挡在门前。
“我要见倾城,让开!”
“可是倾城不想见你,皇上还是请离开吧。”
宇文曜寸步未动,看着北冥渊的眼神充满了讥讽,然北冥渊也没有退让的意思,宇文曜于是又道:“当初皇上既狠心杀害倾城,如今又何必来寻?这三年,离了你,倾城活得很快乐,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生活,我绝不允许你来破坏。”
当年的事情,是个误会,但是北冥渊自认自己没有资格解释,在宇文曜面前也没有必要解释。
可是当听见宇文曜左一句“倾城”,右一句“倾城”,叫得何其亲切,他心里的妒火就压抑不住。
“倾城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皇后,我要把她带回宫去。”
宇文曜嘲讽一笑,道:“妻子?皇后?皇上,您别忘了,早在三年前倾城的后位就被你废了,至于妻子之说,更是可笑,您若当她是妻,又怎么会下毒毒死她?”
宇文曜的话字字铿锵,让北冥渊心头一窒,不禁无地自容。
“当年的毒不是我下的,而是苏婉儿,我一直以为自己应该爱的人是苏婉儿,后来才知道,倾城才是我心里的人。这几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要是那时对她好一些,哪怕一些也好。”
说着,北冥渊望向紧闭的房门,现在苏倾城不愿意见自己,他不能强迫,毕竟他伤她甚深,这伤痕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消除的。
“宇文曜,请你转告倾城,当年的一切都是误会,我想让她回到我身边,给我一个机会来弥补过去的错。”
默了一默,宇文曜点头:“好,我会转告她,不过是否回心转意,并非旁人能够左右得了的。”
第21章 他的女人
北冥渊走后,宇文曜的面上陇上一层冰冷的阴霾,双眸变得如古井一般幽深,见不着底。
从那年自皇宫出来之后,他就下定决心,再也不让北冥渊靠近倾城,更不会容许北冥渊伤害她,所以,北冥渊想带走倾城,是绝无可能的。
宇文曜进来时,苏倾城正坐蜷缩在床头,脸色十分苍白。
“宇文哥哥,他……走了吗?”
“走了。”
宇文曜走到床沿,把苏倾城冰冷的双手握在掌心,温声安慰道:“莫怕,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他再伤害你。”
苏倾城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陷入沉思,脑海里回想北冥渊那句“我一直在找你”,三年来,北冥渊竟真的一直都在找自己吗?不,不可能的,他都能狠下心肠毒死她,又怎会找她呢,她死了,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意吗?
“宇文哥哥,你说北冥渊究竟想做什么?”
宇文曜太了解苏倾城了,她既有此一问,就说明她的心在动摇,这正是他最担心的。
“北冥渊这个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当初既然能够不顾一点情分对你下毒,今日寻你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好事。我看,他只是想将你带回皇宫,好继续折磨你罢了。”
闻言,苏倾城突然记起以前在宫里受尽折磨和屈辱的日子,不禁生生打了个寒颤,咬紧牙关告诫自己说,绝不能再回北冥渊身边,绝不能。
北冥渊在宇文曜和苏倾城所住的客栈住了下来,每天都会去苏倾城的门前徘徊,但是每次敲响门,不是无人应声就是宇文曜出来,说一句:“倾城不想见你。”
北冥渊又气又恨,可却无可奈何,他告诉自己,要多一点耐心。
好几天下来,北冥渊发现,苏倾城总是跟宇文曜出双入对,而且两人相处时有说有笑的,十分亲密的样子。
但是每当见到他,她的脸色就变了,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让北冥渊无法忍受,甚至有时候会想,或许苏倾城对自己避而不见,根本就不是因为不肯原谅自己,而是因为宇文曜,因为她现在爱着宇文曜。
一想到这里,北冥渊就恨不得立刻冲过去,直接将苏倾城带走,让他们再也不能接近。
这一天早上,北冥渊下楼用早膳,恰巧跟院子那一头的苏倾城打照面。
此时她是一个人,身边没有碍眼的宇文曜。北冥渊欣喜地踱步过去,还未靠近,苏倾城就已经转身上楼。
“倾城,倾城……”
北冥渊追上去,被挡在门外。
苏倾城死死地抵住房门,眼泪悄然落下。
面对北冥渊,她永远学不会狠心,她好怕自己会心软,会重蹈覆辙,所以能选择的,就只有逃避。
北冥渊敲了许久的门,没有人应,又想起苏倾城跟宇文曜相处时的情景,心里越发窝火。
苏倾城,你是我北冥渊的女人,谁都休想觊觎。
房内的苏倾城听外面没有动静了,便往里走,岂料刚坐下,门就“嘭”地一声被踹开,北冥渊满脸怒容地冲进来,拽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第22章 一直和他在一起?
“北冥渊,你干什么,放开我!”
饶是武艺高强,力气不弱的苏倾城,使尽全力挣扎也毫无作用。
挣扎无效就只能动手了,苏倾城抡起另一只拳头砸向北冥渊,但他眼疾手快,另一个手掌覆过来将她的拳头牢牢裹住。
苏倾城立刻又一个倾身,右脚鼓足力气反向直奔北冥渊的头,北冥渊迅速一侧身躲过,趁苏倾城身体尚未站稳,稍一用力将她逼至墙角,刹那间,两人四目相对,隔得极近,近得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北冥渊咬牙切齿地瞪着苏倾城,深感无奈,这个女人,在宇文曜面前乖顺得跟只猫一样,一到了他跟前就像只母老虎,这让他心里忒不是滋味。
“苏倾城,你长本事了,会跟朕动手了。”
苏倾城冷笑一声道:“人不长本事,如何自保?”
这话听得北冥渊心里一痛,顿了顿,放柔了些语气道:“倾城,随我回宫吧。”
苏倾城运力去推北冥渊,发现完全动弹不了,只能暂时作罢。
“回宫?回去做什么?让你和苏婉儿继续侮辱折磨吗?北冥渊,我告诉你,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跟你走的。”
“你……”
北冥渊气急,又朝苏倾城逼近几分,“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回宫!”
苏倾城别过头,冷冷地说:“不!”
话音刚落,后颈便一阵刺痛,紧接着眼前一黑,倒在北冥渊的怀里,失去知觉。
北冥渊命人备好马车,收拾好行囊,带着苏倾城出了小镇。
马车上,北冥渊抱着苏倾城,心,得到了久违的安宁。
这是重逢近半个月来,两人距离最近的一次。
此刻,她就这么安静地睡着,不会对他摆冷脸,不会转身就跑。
“倾城,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不管你现在心意如何,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再爱上我。”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苏倾城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北冥渊的怀里,猛然将他一推,坐了起来。
北冥渊含笑看着她,笑容中带点温柔,很是迷人。
苏倾城赶紧移开视线,定了定心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马车上,大惊道:“你这是带我去哪里?”
北冥渊悠悠然道:“回宫啊,不是说好的吗?”
苏倾城气结,简直掐死北冥渊的心都有了,谁跟他说好的?宇文哥哥还在客栈,如果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担心的。
“不行,我要回客栈!”
说着就要起身,但被北冥渊给拉住,“朕不允许。”
“你凭什么不允许,北冥渊,你没有资格管我的事。”
苏倾城吼道,恼火之余又跟北冥渊动起手来,结果还是被北冥渊缚住手脚,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力,只能撒泼大喊道:“停车,我要下车!”
北冥渊勾起嘴角,身子朝苏倾城欺近,脸庞却浮起层层寒意。
“回去做什么,找宇文曜吗?”
苏倾城没有否认,心中的妒火又燃烧起来,北冥渊忍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又问:“这些年,你一直都跟宇文曜在一起,是不是?”
第23章 你的心思
“是。”
苏倾城仰起脖子直视北冥渊,脸上充满倔强的神色,并无丁点惧意。
北冥渊怔怔看着,仿佛又看见了多年前那个傲然独立的苏倾城,心头一时五味杂陈,彼时他最讨厌看到这样的苏倾城,现如今却渴望她永远不要变。
因为,这才是儿时凉亭里的那个女孩,他爱的苏倾城。
苏倾城见北冥渊略有失神,便趁机挣脱,正欲跳车,但又被北冥渊给捉住,苏倾城恼道:“放开我,我要回去找宇文哥哥。”
北冥渊眯了眯眼睛,浑身都散发着冰冷,令人不敢直视,苏倾城见过这样的北冥渊,不经意想起在皇宫的那些日子,下意识地心生恐惧。
“宇文曜,宇文曜,你永远都只记得你的宇文哥哥,从前是,现在还是,苏倾城,你可曾有一点点心思放在朕的身上?”
北冥渊是怒吼出声的,墨黑的瞳孔蓦然放大,就像张着大口的深渊。
苏倾城整个人被北冥渊压着,半点动弹不得,于是识相地放弃挣扎,她忽然想笑,曾经,她满心都放在了北冥渊身上,她为他付出一切,可是到头来,她得到的是什么?
“北冥渊,过去的苏倾城已经死了,放了我吧,我是不会跟你回宫的。”
北冥渊紧紧抿着唇,胸腔里的怒火急速升腾,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宇文曜。
好,既然你这么在乎他,那便不妨再用他来威胁你一次。
北冥渊慢慢松开了手,坐直身体,不疾不徐地道:“要么随朕回宫,要么,宇文曜死,随你选。”
苏倾城怒目瞪着北冥渊,两只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北冥渊,你……卑鄙。”
他怎么可以,三年前用宇文哥哥的性命来威胁她,结果她受尽折磨,三年后的今天故技重施,是又想对她做什么?
北冥渊说:“只要能够把你留在身边,再卑鄙的事情朕都会做,所以,你最好听话。”
这话,苏倾城不怀疑,他当年的所作所为就是最好的证据,她不能再次将宇文哥哥置于危险的境地。
因此,走到这一步,她已然没了选择。
一路上,苏倾城果然没有再生逃跑的念头,对此,北冥渊甚是满意,只是苏倾城时刻冷着脸,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令他颇难受,不过他也不恼,人在身边就好,其他的,日后再说。
半个多月后,北冥渊带着苏倾城回到皇宫,并恢复她的后位,居住凤鸾殿。
凤鸾殿,是当年苏倾城的寝殿,而今也算是重回故地,心中感触良多,一记起在这里度过一个个孤寂的夜,她的心便不由一阵阵抽痛。
到了夜晚,苏倾城甚至还能有种身临其境的错觉,偶尔梦中惊醒,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三年前。
第24章 相伴
苏倾城从不主动说话,哪怕是北冥渊搭话,亦难得开口,偶尔开口也是不中听的话,似乎有意激怒北冥渊,不过从未成功。
北冥渊的脾气变得出奇好,言语间也透露温柔,苏倾城总以为是幻象。
“娘娘,一会儿晚上陛下会过来,奴婢给您打扮打扮吧。”
小宫女一边说,一边拈起梳妆台上的水粉盒子,苏倾城扫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因为刚午睡起来,头发有些乱,她摇摇头道:“不必了,把头发捋捋就行。”
小宫女默默叹了口气,别的妃嫔向陛下献媚都来不及,可娘娘却这样不上心,说来也奇,若是换了其他妃子,陛下肯定早就厌弃了,唯独对皇后娘娘此般容忍,看来陛下真的很看重娘娘。
“娘娘,陛下对您这么好,您也别总冷冰冰的,多笑笑才好呢。”
苏倾城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是她喜欢这样待北冥渊,而是身在此地,时时刻刻都困在往日的回忆里,她无法释怀。
日落西山,北冥渊跟往常一样,来到凤鸾殿。
宫女们摆上晚膳后便退了下去,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苏倾城和北冥渊两个人。
苏倾城面无表情地坐在桌旁,始终没有动筷子,北冥渊夹了菜放进她面前的碗里,而后说道:“这些都是御膳房新出的菜式,尝尝味道如何。”
苏倾城仍是没有动,半晌,北冥渊叹声:“倾城,就算你怨朕,也不能和自己过不去,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怨朕不是吗?”
这都是哄小孩子的话,用在苏倾城身上自然无效,北冥渊只好转移话题,“你的脸色不太好,是否身子不舒服?”
苏倾城终于出声了:“整天在这凤鸾殿,脸色怎么可能好。”
原是因这个在怨他呢,北冥渊微微一笑,道:“从明日起,朕允许你在宫中自由走动,这样可好?”
苏倾城的表情却没有多大的变化,说话也依旧淡如水。
“你明知我要的不是这样的自由。”
沉重的失落感趟过北冥渊的心田,几个月来,他把自己的真心掏出来给苏倾城,用尽了所有的耐心,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始终只有出宫,只有宇文曜。
漠然片刻,北冥渊吞下满腔伤感,语气淡淡地开口:“用饭吧。”
苏倾城看向北冥渊的瞬间,心有动摇,她本以为北冥渊把她带回宫会像以前那样折磨自己,但是这些日子她看到的却是他的温柔和用心。
她想,北冥渊,或许真的有所改变,可是这样一来,她便摸不懂他的意图了。
用完晚膳,夜幕已经降临,苏倾城等着北冥渊离开。
然而,北冥渊非但没有走的意思,反而来了两个小太监,捧着两大摞奏章放在书案上,北冥渊说道:“今夜朕就宿在凤鸾殿了。”
苏倾城一惊,再也淡定不了。
夜凉如水,烛火摇曳,周遭寂寂,北冥渊坐在案前埋首批阅奏折,浓墨的眉忽而皱起,忽而舒展。
苏倾城则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拿着一卷书装模作样地翻阅,时不时地偷看他两眼,心里不禁生起一股暖意。
第25章 有目的的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北冥渊,于从前的苏倾城而言,是求而不得的,如今物是人非,一切都来得太迟了。
北冥渊抬头看苏倾城,嘴角上扬,温言道:“夜深了,倾城先睡吧。”
苏倾城捏了捏微酸的脖子,放下书走向床榻,半途忽然停下,问:“像这样的夜晚,你和苏婉儿有过不少吧?”
北冥渊翻看奏折的动作一滞,浑身凉透。
是的,昔日他宠爱苏婉儿,几乎日日留宿琉璃宫,这样的夜晚当然少不得。
苏倾城并没有等北冥渊回答,简单洗漱一下,便爬床睡了。
躺了许久,却是睡不着。苏倾城转身侧卧,背对北冥渊,轻轻地嗓音蓦地打破寂静:“北冥渊,你留我在身边,为了什么?”
身后传来北冥渊极轻极轻的应声:“若朕说,是因为朕爱你,你信吗?”
苏倾城的心猛然一跳,她没有回答,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在经历了那些痛彻心扉之后,她实在不敢信。
夜深人静时,苏倾城一直没有睡着,直到北冥渊在身侧躺下,传来他平缓的呼吸声,又过了良久,才倦意渐深,沉沉睡去。
却说苏婉儿在冷宫一待就是三年,日日盼望着见北冥渊一面,但冷宫都难以踏出的弃妃,要见皇帝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冷宫的日子不好过,吃穿住行不好不说,还要受尽冷眼,连粗使的宫女都敢欺凌。
多年的冷宫生涯令苏婉儿昔日的倨傲和跋扈消磨掉不少,但同时心里的怨恨也越积越深,尤其是对苏倾城,哪怕她死了,恨却没有减少半分。
几个月前,苏婉儿听宫女们传,说北冥渊带了一女子回宫,册封为皇后。
细问之下得知,此女就是死而复生的苏倾城。
苏婉儿震惊至极,恨得牙痒痒,苏倾城明明已经被炸死了,为什么又回来?
那个贱人的命可真是好!再看自己的境况,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上天当真不公。
苏倾城回来又如何?只要她还活着,就绝不会让她好过!
自从北冥渊不禁足,苏倾城就时常会出凤鸾殿来逛逛,时下正是花开时节,皇宫里的景致很是不错,适合观赏。
这日,苏倾城屏退了宫女,只身来到御花园散心,坐在凉亭里一边赏花一边喝茶。
正感叹花开鲜艳时,忽然听见低低的说话声自丛丛花树后面传出来,应该是几个宫女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苏倾城本无意偷听,却偶然听见“琉璃宫”三个字,于是走近几步,声音清晰几分,只听得一宫女道:“陛下这两日都守在琉璃宫婉妃娘娘的身边呢,听说还亲自照料,陛下可真是宠爱婉妃。”
婉妃,就是苏婉儿吧,苏倾城心说,又听另一宫女道:“宠爱又怎么样,琉璃宫还不是成了冷宫?陛下若是真宠爱婉妃,又怎么会立凤鸾殿那位为后呢?”
又有另一宫女道:“这你可有所不知了,我有一相熟的姐妹在琉璃宫当差,听她说啊,陛下带皇后回宫是有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