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作为大历史学家很少夸奖人,可他在写到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平原君赵胜时,却罕见地夸他是“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司马迁在夸完后,紧接着又说平原君有个严重的缺点,那就是“未睹大体”,没有大局观,并且还举例说明,说他“贪冯亭邪说,使赵陷长平兵四十余万众,邯郸几亡”,是个“利令智昏”的人。
这就奇了怪了,为何司马迁一边说他是“佳公子”,一边又说他“利令智昏”呢?难道“佳公子”是说平原君外表长得帅?估计司马迁没有这么低俗。原因究竟何在?这恐怕还得从平原君犯的错说起。
犯错不断的平原君
平原君“贪冯亭邪说”引发长平之战的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详,这里姑且不表。除此之外,平原君到底还犯有哪些错呢?咱们还是来列一列。
一是骄横之错。赵国大将赵奢在还没成名时,仅仅是赵国一个负责征收租税的官员。要说种地纳粮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偏偏平原君的家臣依仗平原君的势力就是不缴。赵奢也是个不畏权贵的耿直之人,他依法处死了平原君家九个管事的人。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家臣被杀,平原君大怒,立马就要把赵奢抓起来杀掉。平原君家臣狗仗人势拒不缴粮纳税,平原君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严格执法的赵奢,平原君一家上上下下的骄横由此可见一斑。
二是识人之错。平原君门下食客众多,可当邯郸被围,他要出使楚国求救时,却连二十个“有勇力文武备具者”都找不齐。就在平原君犯愁时,已经来到他门下三年的毛遂自告奋勇要求参加使团。虽然平原君对毛遂充满了怀疑,可是他实在是没人可选,不得不让毛遂加入进来。在楚国,楚王久久不能答应平原君的求救请求。就在平原君急得上火时,毛遂闯上去按剑怒斥楚王,终于使楚王决定派兵救赵。威名赫赫的平原君都搞不定的事情,却被从来都没入平原君法眼、名不见经传的毛遂以自己的胆识给搞定了,平原君在识人上肯定难逃失察之过。
三是贪财之错。秦军长时间围困邯郸,邯郸城内几乎是弹尽粮绝,不仅“邯郸之民,炊骨易子而食”,就是守城将士也因武器匮乏不得不“剡木为矛矢”。面对邯郸城陷落就在顷刻之间的危局,尽管平原君忧心忡忡,但他却舍不得施舍自己的巨大家财,老百姓没吃没穿,而他后宫的数百名宫女却还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大鱼大肉;守城将士的兵器快要耗尽,就差徒手上阵了,而他所享用的钟鼎器皿却还依然如故。可以说,平原君压根就没想过要把自己家的财物捐献出来以应急。
不断改错的平原君
根据史书的记载,平原君一生所犯的过错可不止上面我们列的这三点,因此上,有人说平原君的人生历史就是他的过错史。尽管平原君经常犯错,可他也有个优点,那就是每次犯错后,只要他意识到自己错了,是立马无条件承认错误并加以改正。
平原君要杀赵奢,赵奢是据理力争,说道:“您是赵国的贵公子,现在如果放任您家不缴租税,不遵守国家的规定,这样一来就会削弱法律的效力;法律失去效力,就会导致国家衰弱;国家衰弱,就会引来诸侯入侵;诸侯入侵,就会灭掉赵国。赵国亡了您又怎能保有您的财富呢?相反,如果像您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带头缴租税,遵守国家法律,那就会起到很好的示范带头作用,这样上下一心,赵国就会国富民强。而您作为赵国的贵戚,难道还会没有财富、没有地位吗?”平原君一听这赵奢说得对,立马对他是高看一眼,不仅不再治他的罪,而且还把他推荐给赵王,使赵奢开始了自己辉煌的人生。
平原君带领毛遂从楚国回来后,他从心里反思自己在识人上的错误,并公开对大家检讨道:“我赵胜活这么大可以说是阅人无数,自以为不会漏过一个人才,可现在我竟然在毛先生身上看走了眼。毛先生一到楚国,便促使楚国出兵救赵,真是三寸之舌胜过百万大军呀!我赵胜从今往后再也不敢说自己善于观察人了!”承认完错误,他还把毛遂列为上客,倍加重视。
邯郸被围,平原君不愿捐献家财,这时一个名叫李同的人看不下去了,跑去向平原君进言道:“赵国现在如此困难,而国相家里还如此吃穿不愁。您的这些财富都是哪来的?还不是因为有赵国的存在!如果赵国被攻破,您的这些财富也就烟消云散了。不如您现在就把后宫中夫人以下的人员都编到士卒中间,让他们一起来守城;把您的财物尽数散给士卒,犒赏大家,激发大家誓死守城的决心。这样,如果赵国保住了,您还怕得不到财富吗?”平原君一听李同说得有理,是立马照办,从而招募到三千敢死队,出城把秦军打退三十里。此时,又恰逢楚、魏的救兵赶到,邯郸顺利解围。
善莫大焉的平原君
看完这些,你是不是觉得这平原君就是个错误不断,但也改错不断的小可爱呢?
自古以来,人们对能改错的人都给予高度评价,叫做:“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可以说,没有比改过更令人钦佩的事情了。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世上绝大多数人面对自己的错误,都是想办法进行掩饰,有时掩饰不成还会恼羞成怒,对指出自己缺点的人进行打击报复,因此上,孔子的高徒卜子夏曾感慨地说:“小人之过也必文。”
正是由于让人承认错误、改正错误太难了,因此上,孔子的另一位高徒子贡才说:“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也就是子贡说,人的过错就好比那天上发生的日蚀月蚀,你掩盖是掩盖不了的。但只有君子才能像日蚀月蚀一样,不仅敢把自己的过错呈现给大家看,而且还敢于当着大家的面来勇敢地改正错误!在这里,子贡已经把知错能改的人尊为“君子”了。
对比子夏与子贡的言论,我们再来看看平原君一生中不断犯错,又不断勇于承认错误、改正错误的人生经历,就会发现司马迁说他是“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不是说他长得帅,而是在夸他勇于改错的美德。
司马迁对平原君的这一评论告诉我们一个常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不怕犯错,就怕不敢承认自己犯错。只要我们犯错后,能虚心接受别人的批评,积极改正自己的错误,那就能赢得人们的尊重。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赵倡文
比信陵君差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