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了一个许久未见的好朋友吃饭,到了餐厅发现朋友带了一对母子一起过来。这对母子很奇怪,他们一坐下就说是来蹭饭的。朋友也直言不讳,说带他们来开开荤。
后来我了解到,这对母子是真的很久没开过荤了。他们五年前因为过年到底回不回家的事情,孩子的爸爸妈妈离婚了。
事情是这样的,五年前他们倾尽积蓄买了一套房子。临近过年,孩子爸爸建议回去请亲戚朋友吃一顿,预算都算好了,大概含酒水3000元一桌,有个4桌左右吧。
但是孩子妈妈觉得,他们本来就经济紧张了,要不就先不回去过年了,等来年经济情况好一点的时候再回去。
但是孩子爸爸不同意,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谁也没有说服谁。后来孩子爸爸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他把房子,以及买房的债务全部留给了孩子妈妈,离婚“净身出户”了。从此不过问孩子的任何事情,也不出一份抚养费。
将近5年的时间,妈妈一个人带着儿子,背着将近两百万的债务艰难度日。
孩子妈妈也很要强,就这样咬牙坚持着。开始的一两年,因为资金周转不过来,孩子妈妈不小心接触了网贷。最终越滚越多,债务大爆发。但她及时反省,在家人的帮助下,还了一部分,又想办法用房子去抵押,在银行贷出了一笔钱把网贷还清了。
现在孩子妈妈一个月7500的工资,在父母的资助下,一边还贷款一边带孩子读书。据说他们已经拖欠物业费1万多了。邻居们也很好,经常买点水果、蔬菜找各种借口资助他们。
我听到都惊呆了,一边感叹于这对母子的遭遇,一边又欣赏他们的心态。这个孩子虽然过得窘迫,但是看起来没有一点寄人篱下的感觉,落落大方,有礼貌,而且他丝毫不避讳谈起他们的处境。
后来混得熟了,我朋友跟孩子开玩笑:你妈妈都这么惨了,你反对她谈恋爱吗?
孩子说:她都这么惨了,谁愿意当冤大头啊。
一下子就把我们都逗笑了。孩子妈妈说,她以前都不怎么吃公司食堂的饭,觉得不好吃。她现在不但自己餐餐在公司食堂吃饭,有时候还偷偷打点饭菜带回去。
我们建议她把房子卖了,先还债再说。她说房子本来已经挂出去了,但是近几年房市低迷,很长时间都卖不出去。后来想到房子关系到儿子读书的问题,所以想一想还是不卖了。
我们又建议她去和银行谈一谈,看能不能把期限拉长一点,或者减免一点利息。她说,该谈的都谈了,这已经是银行能给到的最低优惠了。但是她不能逾期,因为一旦逾期了,可能给孩子将来的学习工作带来麻烦。
她现在除了上班,还做兼职,加上父母的资助,一年大概能还10万左右。她说自己真的一分钱掰做两分花,孩子也很听话,学习上的事情从来不用自己操心,每天自己骑单车上下学。孩子自己也说,不能耽误妈妈赚钱。
我原本以为这顿饭会吃得很难受,却没想到是如此的轻松。这对母子身上淡淡的自信力一直感染着我。
我回家把这件事讲给我先生听,我先生第一反应是:天啊,她老公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下决心这样不闻不问地消失了啊。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站在男性角度认为:一定是孩子妈妈平时太强势了,把孩子爸爸压迫得不敢反抗。直到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他就毅然决然离开了。
这和我当初和他讨论电影《万箭穿心》时的思维逻辑是一样的。他认为李宝莉的悲剧主要源于马学武死了,马学武如果不死,两个人养孩子不会那么辛苦。而马学武恰恰又是被李宝莉逼死的,如果李宝莉当初宽容一点,马学武不会选择自尽这条路。
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马学武的死,是因为他认清了一个事实,绝望了。周芬说:马主任是个好人,但是不懂女人,这句话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句话说明周芬当初和马学武只是玩一玩,寻找刺激而已,她是不会真的跟着马学武的。所以知道自己不能轻易获得妻子的原谅,也得不到情人的认可,再加上下岗的压力,各种压力之下,他绝望了,选择了跳江。
所以,如果李宝莉当初没有举报,而是默默忍了下来,马学武还是会和周芬继续厮混下去,还是会有不同的烂事来影响他们的家庭。糟糕的状况不会改变,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如果马学武和李宝莉不解决自身的问题,他们的家庭还是好不了。
这让我想起,有位情感博主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她说:人类的天性是自私。的确,一遇到问题的时候,男女双方的第一反应都是向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说话。
在这件事情上,我始终觉得,一个男人对自己的未成年子女不管不问,无论如何,在道德方面来说是说不过去的。
一开始的时候,我很为这个孩子捏了一把汗,如果他的母亲和父亲一样不负责任,那他的人生得有多难啊。还好,他的母亲不是如此。
首先,她没有逃避责任。我不知道这位父亲选择离开妻儿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他的这种行为是典型的逃避责任。
他看似把房子留给了妻子,其实他们当时没有一点儿继续,若当时就把房子卖了,除去还银行的贷款,剩下的并没有多少,他们的房子到现在还是亏本的。
但他也把债务全部留给了妻子,他甚至都没有考虑这么大的债务,前妻一个人带着幼子要怎么生活。他更没有想过,他的行为会给孩子以后的人生造成怎样的阴影。
万幸,孩子还有母亲。
其次,这位母亲从“母亲”这一角度来讲是合格的。在生活压力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她把孩子教育的很好。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对未来充满自信和希望。
这说明虽然生活很苦,但她没有将负面情绪传递给孩子。孩子在生活中感受到的,依然是关爱,温暖以及力量。
毕淑敏在《家问》中说:
在爱中长大的孩子,爱是他的羽翼,爱是他的长矛。在爱中蓬勃成长的孩子,他看天下就比较勇敢,他看前途就比较光明,他看事物就比较冷静。
这个孩子才上初中二年级,他真的很勇敢。他从不避讳谈起他的窘迫,他觉得一时的窘迫并不是他们母子的黑料。
他除了正常的上学,周末还会去附近的工厂领一些手工回来做。他现在的成绩是他们学校年级前20,他说:考上大学就好了,大学里有大把的奖学金可以争取。
这个孩子胜过多少衣食无忧的“熊孩子”啊。
谈起她每个月要还的金额时,她有点难过。她说她快40岁了,不说赡养父母了,还要靠父母资助过日子,觉得很难受。
我们安慰她:把这几年熬过去就好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回报父母。她说,希望父母身体健康,能给她一个回报的机会。
是啊,一个家庭的幸福,靠的是每个成员的用心经营。爱与宽容包裹的家庭,无论怎样贫穷,都经得起柴米油盐的平淡,也扛得起大风大浪的侵袭。
家风优良,再穷也能发家。再苦,福气也会来到。
我真该把我的孩子也带来听一听这母子俩讲他们的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