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出身的王健林,将军事作风带到了他创建的万达,30年来,经历了多少次惊涛骇浪。2017年走出死亡谷后,没想到2023年又走到了悬崖边。
这应该是69岁的王健林的最后一战。
12月12日,万达官网公告称,与太盟投资集团(PAG)(下称太盟投资)签订新投资协议。按照双方约定,太盟投资在其2021年的投资赎回期满时,经大连万达商管集团赎回后,对珠海万达商管再投资。
公告里之所以说是签订的是“新投资协议”,是因为太盟投资原本就是珠海万达商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珠海万达商管)Pre-IPO的投资者之一。2021年下半年,珠海万达商管引入太盟投资、碧桂园、中信资本等16家投资者,总投资金额约380亿元人民币,其中太盟投资是其中较大的一家,投资额约28亿美元,折合人民币约180亿元。
这笔投资,是以珠海万达商管上市为对赌条件的。如果珠海万达商管不能如期在2023年底前上市,投资人可以要求万达以8%的年内部收益率回购全部或者部分股权。粗略计算一下,一旦触发回购,万达需要支出近400亿元的赎回资金。
然而,时近2023年底,珠海万达商管上市仍无实质进展,对赌赎回触发在即。以当下万达的现金流状况,王健林又要面对一次生死考验。在这样的背景下,2021年的16家Pre-IPO投资人的态度,毫无疑问十分重要。由于太盟投资一家的投资金额就占到了总融资额度的约1/3,因此,太盟投资的态度就更为重要。
这就是12月12日万达官网公告的重要意义所在,与规模较大的投资人谈妥了,万达就少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根据公告,珠海万达商管如果未能如期上市,万达将先赎回太盟投资的投资,至于按照什么条件赎回,如何进行,这份公告里没说,我们也不能妄自揣测。
赎回之后,太盟投资将重新投资珠海万达商管,但是,这次重新投资就不附带对赌协议。也就是说,太盟投资拿到万达赎回支付的资金后,会再投一笔资金给珠海万达商管,双方不再对赌什么时候上市。通过这样的操作,相当于万达更新了投资条件,对赌上市——这个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里斯剑终于消失了。
但是,太盟投资重新投资珠海万达商管多少,公告里没有提及,这一点,我们同样不敢妄自揣测。
对上一轮Pre-IPO的投资人来说,万达和太盟投资谈成的新协议可能会带来一个信号。如果老投资人愿意重新投资珠海万达商管,那么,或许万达到期的赎回会比较顺利,比照太盟投资的条件,释出对赌条款后,重新投资,共同谋划珠海万达商管的长远发展,自身利益也能得到保障,一旦完成上市,回报仍然可期,更重要的是,当下也没有太好的投资项目。既然份额很大的太盟投资都这么做了,那么,其他老投资人也不是不能考虑这种方案。
王健林毫无疑问做出了巨大的让步。目前,珠海万达商管的股权结构是万达商业管理集团(下称万达商业)持股78.83%,其余外部投资人和高管持有剩余21.17%的股权。但是,按照万达的计划,重新投资之后,珠海万达商管的持股比例将发生较大变化:万达商业持股比例将降低到40%,太盟投资等数家现有及新进投资人将总共持有60%股权。
此番调整之后,万达商业仍然是单一大股东,但已经不再是绝对控股的地位,如果外部投资人全部联手,也可以获得极具影响力的话事权。当然,这还要看未来珠海万达商管的董事会结构。
应该说,王健林是相当果断的。上一次和融创、富力的世纪大交易,王健林决策的迅速与果决,给万达此后几年的发展赢得了宝贵的空间。在纵横捭阖的大战略面前,王健林不太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上一次是600多亿的资产说卖就卖;这一次,股权上该让步就让步,即便让出30个百分点、退居第一大单一股东也在所不惜,毕竟没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了。
王健林忍辱负重到了什么程度呢?再以市值271亿元的万达电影为例。
2023年7月23日,万达电影(002739.SZ)发布公告称,公司间接控股股东万达文化拟将所持公司控股股东万达投资49%股份,以22.62亿元转让给上海儒意。
儒意影视开出的交易条件十分苛刻,22.62亿的转让款项不仅要分三次支付,而且万达必须满足各种条件之后才能拿全尾款,这些条件包括完成持股平台万达投资的重组,使万达投资所持万达电影股份达到20%,而且交割的时候,万达投资这个平台上不能有存量的债权债务。
只有这个先决条件还不够,儒意影视还要再加一把锁,还要万达把6.27%万达电影的股权质押给自己,同时还附带上了债转股的条件,质押股权对应市值约19亿元。这意味着,如果万达方面不能完成前述交易条件,儒意影视很可能在不付尾款的情况下,仍然拿到万达电影的股权。这样苛刻的交易条件,王健林也接受了。
不到5个月,今年12月6日,万达还将它持有的万达投资另外51%股权也转让给儒意影视。今年7月之前,万达及其一致行动人合计持有万达电影30.9%的股权(去年底合计持有38.99%)。如今,为了筹集现金,王健林清空了万达电影。
遥想当年,王健林对汪潮涌一掷豪言:“娱乐公司,要买我就买大的”,转身就花35亿美元买下了传奇影业。世易时移,一度掌控全球最大院线的王健林,几年之间又全部挥泪斩仓了。
无论实际交易条件如何,太盟投资和万达达成新投资协议都是件好事,它给了其他外部投资人一个可行选项的参照;它也给了珠海万达商管新的生机,万达也有可能避免巨额赎回所带来的现金流压力。
虽然珠海万达商管上市仍存很大不确定性,但实事求是地说,它拥有和运营的资产,是中国最好的商业地产资产组合之一。这也是新投资协议能够达成的重要前提。
虽然王健林行事果决,但他当年的疏忽大意口出狂言到今天终于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们常说,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了他的命运,而企业创始人的性格,则决定了企业的命运。今天做生意,尤其是动辄百亿千亿的生意,不能不格外谨慎小心啊。
今天看到万达官网公告的时候,有朋友问:王健林去年居然掏出60亿元成为世界杯最大金主,难道那时万达那么不缺钱,而且认为自己今年铁定能上市?我回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