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中的这个时候，园子里有一部分苏醒了过来——池塘。我每年都期待这一事件发生，但今年却迟了几天。我们不知该如何解释，但怀疑与全球动荡有关。气候可能是最可能的罪魁祸首，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与去年同期相比，池塘受到了我这个"邪恶人类"的关照：它们需要清理。在这里，我们遭遇了两栖动物与人类的界域之争——池塘究竟属于我还是它们？但幸运的是，青蛙们回来了，正以惯常的放纵方式履行繁殖使命。

这种季节性的困境让我想起"温水煮青蛙"的隐喻：这或许是我们人类在2025年及未来岁月面临的最大挑战。这个"理论"说，如果青蛙在慢慢加热的平底锅里游动，它们会随着水温升高不断适应环境变化，直到某天发现为时已晚，水已沸腾！这个有力的隐喻不仅适用于应对气候变化等缓慢渐进的过程——我们通过中间策略不断适应，直至可能为时已晚，更适用于应对长期全球秩序遭受蓄意破坏的进程。

这种剧变前景正随着美国特朗普政权的出现而浮现。过去几十年，我们不得不忍受里根、撒切尔、布什家族等右翼颠覆者，经历英国保守党近十年的统治，目睹法西斯倾向在欧洲乃至亚洲、拉美多国政治团体中死灰复燃，其中一些甚至掌权或获得重大影响力。我们已逐渐适应各种形式的自由受限与歧视——社会、种族、民族、移民等领域的压迫。事实上，我们一直在刻意用自由换取安全。这种渐进调适的模式曾出现在1930年代德国纳粹主义早期，出现在美国麦卡锡主义时期，出现在南非种族隔离时期，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回看中欧反犹纳粹主义的兴起，犹太人目睹自身自由与公民权被逐步侵蚀，歧视不断升级，却认为针对其他群体（共产主义者、斯拉夫人、残障人士、同性恋者）的全面压迫永远不会降临己身——直到大屠杀降临。

如今该当如何？二战后在欧洲建立的"保护伞"，尤其是将美国与西欧绑定为防御性联盟的北约，已存在近80年。1989年，与苏联的冷战"结束"，我们终于敢更自由地呼吸。欧盟东扩，美国是我们的后盾，我们安逸地泡在温水中。即便是批判新自由主义的左翼激进分子，倡导核裁军与和平主义的人士，也能在这把战后保护伞下活动。但这个看似安全的乐园存在缺陷，而我们这些温水中的青蛙选择视而不见，直到有人调高火力。

我们依赖与富裕的大西洋彼岸邻居的"共同价值观"，相信这些价值观足以保障我们抵御包括俄罗斯在内的前苏联国家专制政权。但在欧洲，我们正目睹社会包容共识的持续侵蚀，甚至开始效仿美国重新引入基于种族和出身的歧视。欧洲右翼政党正引领这种效仿潮流——他们乐于调整价值观定义，甘心出售经济资产（英国非金融年营业额的38%由美国持有），在人口老龄化背景下仍对移民关闭边境。除非我们接受白宫现任主人及其亲信为追求寡头权力而煽动的反自由主义论调，否则将面临自我孤立的危险。这是我们集体的浮士德式困境。

民粹主义观点总包含几分真相作为扭曲夸张的基础。欧洲确实像温水中的青蛙，沉浸在虚假的安全感中：冷战结束后长期削减国防开支，某种程度上搭美国便车；德国在默克尔领导下过度依赖俄罗斯化石能源；违背对俄承诺推动欧盟和北约东扩。这种自满既给了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东扩）的道义借口，又使其掌握能源依赖这张王牌（现已转向进口美国液化天然气）。我们始终幻想俄罗斯不会突破后苏联时代的欧洲边界，坚信美欧（尤其是英美）永远不会决裂。前者已成现实，后者至少在今后数年内同样可能——谁知道新共和党人将如何在2028年11月大选中试图紧握权力？

就像那些青蛙，我们挤在锅中动弹不得！我池塘里的青蛙很快会跳出来躲进园子其他地方，只在夏天偶尔回来消遣。欧洲人有什么逃生选项？为满足防务需求，加税将再次重击不平等社会中的穷人；更多借贷将惊动金融市场推高利率，还是穷人受害最深。与此同时，军火生产企业的股价已在攀升。这些滞胀要素历来是民粹主义的温床，被煽动者利用却提不出可持续的包容方案。放任资本主义与关闭边境绝非答案。集体出路在于推行累进税制、发展绿色经济以更好地共享财富。但首先，我们必须守护民主防止国家被劫持。必须在水沸前跳出，正如青蛙寓言警示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