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作者有一个本领非常厉害,便是只需寥寥几笔的文字,足以把一个人物的性格品德,彻底勾勒出来。
比如这篇文章的主角,林冲的岳父张教头。
水浒传,有骨气,张教头则堪称是小说中的骨气担当。当时,林冲被高俅等人陷害,下了大狱后,已经彻底崩溃了,只有张教头,先是一力周全,各种使银子同关系。
林冲的丈人张教头亦来买上告下,使用财帛。在林冲刺配之前,张教头和女儿张贞娘来送他,林冲突然提出要休妻:
娘子在家,小人心去不稳,诚恐高衙内威逼这头亲事……小人今日就高邻在此,明白立纸休书,任从改嫁,并无争执。如此,林冲去的心稳,免得高衙内陷害。林冲说的免得高衙内陷害,他是在担心陷害的谁?他说他怕高衙内威逼这门亲事,那我干脆直接休了好了,省得大家都很麻烦。这是有赌气,也有破罐子破摔的绝望心理的反应,更是一种带有试探性的理性提议。然而面对林冲这番话,张教头直接火大了:
张教头道:“林冲,甚么言语!你是天年不齐,遭了横事,又不是你作将出来的。今日权且去沧州躲灾避难,早晚天可怜见,放你回来时,依旧夫妻完聚。老汉家中也颇有些过活,明日便取了我女家去,并锦儿,不拣怎的,三年五载,养赡得他。又不叫他出入,高衙内便要见也不能勾。休要忧心,都在老汉身上。”都在老汉身上,为什么丈人,要叫做泰山?就是这一份泰山般的担当。在林冲最崩溃而无助的时刻,张泰山那每一句话,都是一种对林冲的慰藉与定心。
这种家长风范,实在太温暖了。然而可叹的是,张教头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林冲还是坚持要休妻。他的意志已经瘫软了,一时半会扶不起来了。可是张泰山这个时候,不止要操心林冲,林娘子发现林冲如此坚持,哭到一度晕倒。
这个时候,依然是张泰山承担了起来。他对女儿这样说:
张教头便道:“我儿放心。虽是林冲恁的主张,我终不成下得将你来再嫁人。这事且由他放心去。他便不来时,我也安排你一世的终身盘费,只教你守志便了。”张泰山的这么一句话,不止说给林娘子放心,也是对林冲的又一次的安抚。
崩溃的女婿,崩溃的女儿,关键时刻,还是这老丈人一力承担着。有什么样的父亲,就会有什么样的女儿。这对父女,在林冲走后,从来没有妥协,比林冲硬气的太多了。然而好人,在水浒传中,总是得不到长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