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板开车路过坟地。

为了壮胆，我假装跟不存在的鬼神对骂。

老板直接举起手机。

「快看我家通灵主播！」

直播爆了，我却不乐意了，

「老板，赚钱归赚钱，咱是不是得有点底线？」

结果老板当场翻脸让我滚。

（1）

「张德海，你凭什么裁我？」

我毫不示弱。

「就凭你不创收吃白食！」

张德海这话难听得要命。

短暂的慌张后我一拍桌子站起，冲着张德海的脸道，

「要不是我让公司直播带货，你丫现在喝西北风呢。你讲不讲道理？」

张德海冷着面孔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你们这些90后一个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公司我是老板，你还有脸说赚钱都靠你？」

我气坏了。

张德海这话太不客观。

要不是我提出把主营业务改成线上直播，张德海至今都只是个倒爷。

要不是我提出聘用专业气氛组，张德海就是内裤外穿、喊破喉咙，公司也未必活得到现在。

说公司还没死全靠我有点夸张，但我至少占70%。

张德海吐沫星子飞溅，

「你除了找了一堆垃圾进公司，还给公司带来什么了？」

我余光看到几个「垃圾」的脸色已经变了。

「张德海你少侮辱人，直播间这个月流水500万，你说我团队垃圾？到底谁垃圾？」

张德海脖子一梗，

「你自己也说了，也就这个月。」

我心里难受得一抖。

这个月的流水靠的是我的脸。

靠的是我在坟场对着空气又打又骂带来的流量。

那是跪着讨来的钱。

「张德海，你裁我是因为我不愿意继续配合你演戏？」

张德海挑眉点头，一副觉得我孺子可教的模样，

「对，公司就是要盈利，什么赚钱干什么。

你不干，就滚蛋。就你这薪资，有的是人干！」

我气笑了，

「老张你真是丧心病狂，坟场直播你都想得出，你还有底线么？」

张德海逼近我，

「跟我谈底线？饭都吃不饱你还要脸？」

我一声冷笑，

「我就是饿死也不会拿逝者开玩笑！」

张德海脸色更阴，

「哟，这么有气节？那不好意思，刘畅你跟我们公司文化太不匹配。滚吧！」

我气得手抖，

「赔偿金到位我马上走！」

张德海的脸都快凑我脸上了。

他张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刘畅我奉劝你一句，圈子很小你要点脸吧。

主动离职，对你我都好。」

合作这么久我还没发现张德海这么猥琐，但我不怕。

刚开始公司没人，我又当运营又当HR，劳动法我比他张德海熟。

「张德海，让我0元滚你得举证。不然劳动仲裁你输定了。要么试试？」

我不慌不忙。

张德海一口臭气吹我脸上，

「刘畅，我只给一倍工资，滚。」

他没有再给我申辩的机会就逃走了。

张德海做得很绝。

一边让给财务给我打钱一边让保安收拾了我的全部家当。

我去个洗手间回来，那小箱子就稳稳当当摆在公司的落地门外。

张德海在门内装模作样冲我狞笑，

「江湖再见。」

我抱起箱子头也不回。

再多看张德海一秒我都要吐。

滚犊子吧。

（2）

在德海传媒，我是002号员工。

001是张德海本人。

他是长我2届的师兄，在学校还是个风云人物。

他不仅是创业先锋，还是学生会主席、社团干部和校调研队队长。

人长得又高又帅。

辩论赛上，张德海神采飞扬的样子深深打动了我。

张德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我偶像。

综上，他在我这，滤镜拉满。

好不容易大厂待满5年，部门正打算晋升我。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几年没联系的张德海向我抛出了橄榄枝，

「老吃死工资有啥意思，畅，跟我干！我许你一个远大前途！」

我的新怦怦跳。

跟优秀的人一起共事一直是我的梦想。

更别说张德海诚意十足主动邀请我跟他一起创业了。

此时不干更待何时？

出于对张德海的崇拜，我毫不犹豫辞职了。

现在看来当时真是好骗啊。

张德海知道我在大厂做运营，年轻有冲劲，履历漂亮。

所以他才挖我。

就是觉得我正合适跟个皮包公司似的「德海传媒」。

我兴冲冲辞职去了杭州。

入职第一天我就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办公室就2个工位。

20平米，空荡荡。

公司就2个人也就罢了，德海传媒的主营业务也很模糊。

我跟张德海聊了2个钟头他才不好意思跟我说，他也没想好公司要做什么。

不然就从运动服饰开始吧。

我听得头都大了，它一个小平台做贸易就是找死。

张德海也太高估自己了。

大厂做得好是因为平台有知名度加上肯烧钱请人运营。

张德海的「德海传媒」连个小卡拉米都算不上。

他本人除了口才还不错之外，啥也不会。

我一边头疼一边唏嘘。

没想到张德海这样的优秀学长居然在毕业后泯然众人矣。

「畅啊，咱得想想办法，不然下个月咱俩公司都开不了。」

张德海一张苦瓜脸。

可上班才5年的我能有多少想法？

看着老张斑秃的脑袋，我硬着头皮代替他做起了公司战略。

直播的风口咱不能错过。

德海传媒转型直播。

刚开始我们带货咖啡薯条。

表现平平。

接着我们学人家赶海，大拇指被螃蟹夹得血流如注。

直播间也没几个人。

最后我们打算孤注一掷，去古宅探秘。

刚开始公司没人，我甚至自己上阵演NPC。

因为直播地点特殊，刚开始我就跟张德海约法三章。

尊重历史、尊重故人、不搞没下限恶趣味。

老张满口答应，

「畅，你说啥是啥！」

这一年，我们探秘了荒山，古寺，山洞。

我大学历史学得不错，直播的时候还能引经据典。

我带着小伙伴们硬生生把一个猎奇直播间做出了科普味，还上了当地头条。

公司的名气越来越大，终于开始有正向现金流。

德海传媒终于有钱招更多的人了。

没想到张德海被金钱迷了眼，他居然用我做直播噱头。

其实当天路过坟场车熄火我也慌得要死，只能靠喊几声为自己打气。

后来我看直播回放，张德海在我下车那一瞬间就用摄像头对准我，接着开了直播。

「畅啊，直播效果不错，咱们赶紧找找另外的坟场，越凶越好！

对了，去之前顺便查查都有哪些倒霉蛋埋那。」

回到公司，张德海咧着大嘴笑。

可我脸色不太好。

钱可以赚，但不能不择手段。

（3）

我抱着保安打包好的家当直接去了环瑞，某著名MCN机构。

创始人申浩是我同级的师兄，白手起家的他算得上是优秀校友代表了。

他的办公室很大，直接俯瞰全城。

他的人也很精神，眉宇间看不出忧色。

看看申浩再看看被扫地出门的自己，我实在是有点脸红。

但申浩却没在意，他热情地给我倒茶，

「怎么样畅，在张德海那干得还开心吗？」

我脸色一变，想了想还是坦然道，

「我离职了申总。」

他有些意外，

「你不是德海的元老么，前两天我还看到你们直播间挺火。为啥要走？」

我苦笑，

「张德海想拿坟场直播赚一票，这我能同意？」

申浩点点头表示理解。

「行啊，那接下来是休息还是继续上班？」

我深呼吸，

「申总，去年您邀请过我加入团队，我拒绝了。不知道现在还有机会吗？」

这事儿要是放从前我是做不出的。

当年拒绝人家现在舔着脸要回来，这算怎么回事儿？

申浩看着我沉思。

我知道他的顾虑，

「申总，我知道环瑞虽然体量不小，但是卡点是文旅那块的日活过不去坎。」

要不怎么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虽然100个德海传媒加起来都未必比得上1个环瑞，我早就把环瑞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

知己知彼嘛。

申浩不动声色，

「畅，文旅板块确实是我的弱项。也是我一直想突破的点，你有招？」

我笑了。

「申总，我只要底薪入职。给我三个月，你自己看效果就是。」

申浩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第二天申浩就给我陪了自己的3人团。

我带着团队去了博物馆。

博物馆的陪玩当天都屁颠屁颠跟在我后面学。

直播间的人数一度超过了1万。

整整1小时的直播结束，我累得浑身是汗。

正坐在门槛上休息呢，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施施然朝我走来。

是张德海。

「这么快就有新工作了刘总。可喜可贺。」

张德海龇着大牙，阴阳怪气。

我不耐，

「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