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父亲提到，上一辈人里就剩他和三姨伯了，他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姨伯的身体也不好，今年过年他想去看看。

哥决定初三回来，带父亲给姨伯拜个年。当天还是父亲走舅家的日子，他们好几个表兄弟一年到头基本也就今天能见着面，父亲小时候在那里长过，自然更近了一层。

只是多年来虽有走动，一直是父亲一个人去，我们连门都不认识。父亲玩笑，等他百年之后我们都没处报丧。所以正好去认一下门，看了姨伯，再接着去父亲舅家。

要说，今天还是我招待妹的日子。听闻她早上刚下班，妻和儿子又提前去了她大姐家，就我一个人在，父亲说那就让妹别过来了，正好我们兄弟陪他一起去。

我觉得行，反正我和妹有的是机会见面，老人的日子就难说了，有今没明的，见一面少一面，难得去一趟。

三姨伯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三姨妈过世很多年了，姨伯表面上和大表哥一起住，却一直很别扭，闹得不愉快，连吃饭都是各做各的，八十多岁的人了，真是难为他了。如今身体不好，前段时间不得已住在一个女儿那里，节前刚回来。

按说，分家时，姨伯应该和二表哥过，可他平时嗜赌，更不能指望。大表嫂病故多年，表哥还要给儿子带孩子，和媳妇平时也难相处，真是都不容易。

而表嫂的去世，按表哥的说法，似乎多少和姨伯的坏脾气有点关系，所以表哥的孩子和爷爷的关系也很疏远。每每见面，他都忍不住述说一番，我们也不好置评。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一言难尽。

如今姨伯的处境凄惶极了。他和父亲的年纪差不了几岁，当年一起上山拉过木头，经历的很多，关系较为亲密。三姨妈因为和母亲在姐妹几个里年纪相差最少，人也最好，所以和我们最亲。除过二表哥，我们和几个表姐也较熟识，那些年母亲身患重病，他们也常来探望。

姨伯单独有两间房住。虽说是楼房，可年代已久，墙面斑驳，已有了裂纹，房子显得有些阴冷。

在我们之前，最小的表姐先脚到了，她忙着招呼我们。大表哥在院子里忙，没有进来，儿子走老丈人家了，女儿随老公回老家看公公婆婆，他也是一个人。

姨伯坐在炕上，靠着墙，满脸胡茬，再加上还是病体，显得很憔悴。父亲说他，过年了，也不剃一剃胡须，他一摆头，哎一声，再无别的。也许是觉得没必要，也可能是没心情，无所谓，都在那一声轻微的叹息与摆头间隐匿流转。

姨伯几年前患过脑梗，还好，治愈得差不多，没导致很严重的后果，虽说可以行走，但走不了几步路就犯困，需要休息，所以回来了也很少出门。我们建议他天气暖和了要多出去锻炼锻炼，说不定病情会好点。心里不由得担心，他要是真的卧床不起，谁来伺候？难道又让女儿来服侍？幸亏有女儿了！好像真的是女儿更贴心。

看着父亲站在一旁和姨伯说话，两位沧桑的老人站在一起，不觉心有感触，提议给他们合张影留个纪念。这应该是多少年来他们第一次合影留念，意义非凡。见我拍照，表姐也拿出手机，记录下这个难得的时刻，不定下次他们还能不能相聚。

父亲的舅家我确实很生，只认得一位表叔，他那些年倒是常去我们家，后来父亲随我住到镇上，路更远了，便只是父亲每至年节时去看望他的舅母。那可是实至名归的舅母，小时候父亲在那里长过好几年。

父亲的表兄弟有好几位，几个姨家。我倒是认得其中两位，但也有些年头不见了，今天人到齐了，聊起来还真是热闹，他们在一起似乎更放得开，更快乐些。

一会麻将牌摆上桌，他们知道父亲最好这个，往年有时候父亲会玩到很晚才回来，今年他知道哥还要回城里，害怕晚了，吃罢饭就早早散了场。

在传统的过年习俗里，走亲戚一定是最重要的部分，多时不见的亲朋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五谷四时，投去关切，带来问候，满满的都是温暖与祥和。

如今呢，即便再变，时代更迭，许多传统的东西渐行渐远甚至消失隐没，亲朋团聚仍然是唯一的主题，其它的都是年这个节日里幸福快乐的陪衬与烘托。因为我们需要一个最恰当的理由与时间来承载对亲朋的相思与怀念，体味情感的幸福与安慰。

2018.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