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听到兽医说他们这群溃兵被整编的时候,不辣利落地应了三个字:
扯卵蛋。
不辣的态度,也是收容站这群溃兵的态度。
要麻说:去缅甸的都是远征军,是有英国人帮忙,美国人出钱出枪,啥都有,啥都不缺,是嫡系兵才有的肥差美差。
他们这群后娘养的,轮得上?
不过,兽医虽然没治好过一个伤兵,但在这件事上说得有理有据。
溃兵们开始半信半疑。
第一个说“我要去”的人,是这群人中军衔最高的阿译。
可这位少校,也是这里唯一一个没上过战场的人。
他一腔热血要去打仗,是为日后带着军队打回上海,为他被鬼子当耙子练枪打死的父亲报仇。
当所有人同情或感伤看着阿译豪哭的时候,迷龙扔了把稻草以示不耐烦。
就是整一堆炮灰呗!沤出了蘑菇的木头脑袋疙瘩才去!
在他看来,所有要去的人,都是欠火烧的劈柴,欠耳刮子的苍蝇。
可最后我们都知道,迷龙故意用一把骰子输光了一屋子身家,又用了5个手表行贿才挤进了队伍。
然后和那群炮灰,只穿着裤衩,手无寸铁上了飞往缅甸战场的飞机。
从一开始不想去,反对让炮灰们去,到最后舍弃家当,转身投入一个不知生死的战场。
迷龙这样是为哪般?
02
迷龙为何不想去打仗?
迷龙,是收容站的一霸。
在这里,他过得比所有人都安逸,即使是在禅达,他也顶得上中产人家。
在其他人为了一锅白菜猪肉炖粉条忙着凑食材的时候,他在吊床上悠然躺着,还有个羊蛋子给他捶腿。
迷龙不缺衣,不少食。
这样的理由,或许可以解释他为何不去,因为炮灰们眼馋衣物粮食,对迷龙没有诱惑力。
可他一人单挑20个炮灰,把自己搞得一身伤也要反对炮灰们去,就一定不是只出于这样的理由。
在收容站,有两个东北人。
一个是迷龙。
另一个,就是抢西瓜,被迷龙扔下楼的李乌拉。
李乌拉是迷龙的大仇人。
迷龙骂李乌拉是兔子他爹,骂他不要脸,骂他把整排的人扔了,骂他让东北老爷们死了烧纸钱都收不到。
他甚至把李乌拉的原名李连胜都拿来骂,说是他爹在骂他老打败仗。
因为,李乌拉打的败仗,多到令人可以怀疑他是奸细。
迷龙,就是李乌拉排下的兵,一路败仗,从东北到了禅达。
跟从未打过仗,凭着一腔热血就要上战场为父报仇的阿译不同,迷龙从一场场的败仗中,看着自己的东北同乡一个个少了。
那些人,都成了战场上的炮灰,最后,只剩下他和李乌拉。
迷龙已经没有了家。
他和这帮来自天南地北的杂牌兵天天混在一起。
他向来不待见,也瞧不上这群溃兵。
他总是很愤怒。
其实,迷龙瞧不上溃兵,也瞧不上自己。
那个一口气可以刨80多个冰窟窿的人,也不过是一个打了一场又一场败仗的溃兵。
他和他们,并没什么不同。
他瞧不上他们,却也珍惜他们。
他不想再当炮灰,也不想他们当炮灰。
03
迷龙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如果炮灰们一开始想去,是因为要麻说的那是一份肥差美差;
那么虞啸卿来到收容站说的那一番豪情万丈的话,更使他们有了神圣的使命感。
即使,他们已经混成了一群兵油子。
我姓虞!名啸卿!我的上峰告诉我,如果去缅甸打仗,给我一个装备齐全的加强团!我说心领啦为什么?
因为我要的是我的团!我的袍泽弟兄们。
我要你们提到虞啸卿三个字,心里想到的是我的团长!我提到我的袍泽弟兄们,心里想的是我的团!
我的上峰生气啦,他说那给你川军团!他知道的,我也知道。
川军团是已经打没了的团!我说好,我要川军团。
因为川军团和日本人打得很勇很猛!川军团有人说过,只要还有一个四川佬,川军团就没死光!
我是一个五体投地佩服川军团的中国军人!
虞啸卿说这段话的时候,迷龙一直躺在他的吊床上,似乎用那样的姿度告诉所有人,这一切都跟他无关。
但虞啸卿说话的时候,迷龙脸上的表情,从无动于衷变成了凝神听着。
虞啸卿亮出了他带来的机关枪,让一整匣子弹全部倾泻在迷龙头上几米的房檐上,碎裂的砖瓦在房檐落下。
但迷龙还是没有离开他的吊床,只将胳臂交叉了护住头脸。
去了,枪炮管够,吃穿管够,一天是三顿,有野战医院,有美国医生美国药,美国飞机管接送,有军饷,成仁了有钱发,要紧的,最要紧的,有鬼子可以杀。
虞啸卿的话到底令炮灰们有多震撼?
原著里有一段烦啦的自述:我在发抖,其实不是我在发抖,是我身边的不辣在发抖,带累得我一起抖。崇拜的、敬仰的、慑服的,我身左身右身后没一道目光不在放射着这样的信息。
虞啸卿就像一支直立行走的机关枪。
在耗太阳耗月亮的溃兵们眼里,他有能把一滩烂泥变成标枪的魔力。
不管迷龙有没有被虞啸卿叫醒了魂,但他一定知道,他再也阻止不了炮灰们要去顷缅甸打仗。
之前打架阻止不了,现在更阻止不了。
在炮灰们凑了食材做那一锅白菜猪肉炖粉条的时候,李乌拉拿着碗来了,然后被大伙放倒了。
在大家都给阿译鼓掌的时候,迷龙也来凑热闹了。
他们都以为他是来捣乱的。
李乌拉来的时候,大家该动手动手,该踹的用脚,连阿译都敢举起大木棍。
可没有人敢这样对迷龙。
这是个打遍收容站无敌手的主,大伙只敢让道,阿译悄悄扔了木棍。
这是他白菜猪肉炖粉条?老天爷啊,东北的白菜猪肉炖粉条不是这样做的!
迷龙,上来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拿起竹棍就成了“主厨”。
那个东北佬的表情,在忽起的蒸汽升腾中变得柔和起来,大方地往锅里添加了炮灰们平时吃不到的肉罐头,还有酱油等。
这哪里还是那个暴戾的迷龙?
这分明,是一个想家的孩子。
他们要走了,迷龙也留不住了。
他用一把骰子让自己输光了。
这个可比禅达本地的中产人家的迷龙,转了个身就穷得和炮灰们一样。
他不再愤怒,不再向所有人挑衅。
变成一无所有的迷龙,非但不再愤怒,根本是笑逐颜开。
他有了答案。
真输啦。那个王八站长从没赢过我的。我就寻思,这地方不要我了,该换地方了,我估摸该回家了。
可谁都知道,缅甸和东北,是俩方向。
他们不知道的是,给这些炮灰做了一锅白菜猪肉炖粉条之后,迷龙就已经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04
兽医说,人不能老输!
听到兽医说要重编之后,炮灰们都在等着拿起枪的那一天。
他们在收容站是缺衣少食,可去打仗,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因为谁都知道,上战场,九死一生。
可他们还是想去,连最怕迷龙的羊蛋子也敢跟迷龙打架,说自己要去。
兽医说,因为他们都想打一个大胜仗,都想挣回来。
没有人想当一个只打败仗的溃兵。
他们不想,迷龙也不想。
入队,上飞机,和家人一起去缅甸,去打一场大胜仗。
烦啦有一句说得特别好:死了和同胞埋在一起就当是回家了。
和炮灰们一起,去哪里,都是回家!
迷龙,失去了东北的家,在禅达,他找到了第二个家。
那堆炮灰,就是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