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认为动物处于植物上端，人类处于动物界的顶端；人类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实不尽然。

譬如花朵左右蜜蜂，为了适应蜜蜂活动周期，花儿以蜜蜂活动周期为开放周期；为了蜜蜂看得醒目，花朵开放得色彩缤纷，分外艳丽；为了吸引蜜蜂，花朵制造香气远播；为了蜜蜂生存，花朵生出最甜蜜的花粉；为了蜜蜂能给更多的花朵授粉，每朵花定量供应花粉。两者关系上，花朵与蜜蜂相互依存；食物链上，蜜蜂处于上端；智慧上，花朵利用蜜蜂传粉；供养上，花粉决定蜜蜂生存，给予产生影响，给予即是控制。用人类智慧的判断标准，显然动物和昆虫之智高于植物；然而，猪笼草、假茅膏菜、捕虫堇、水车草、狸藻、起绒草、捕蝇草等肉食植物，却以动物和昆虫为食。

植物影响人类，地球上有万余种草本植物，占地球植物的五分之一。草本植物制造氧气供人类呼吸，提供种子及茎叶根作为人类及动物的食物，以致人类必须尽力保护或种植，从而如花朵俘获蜜蜂一般俘获了人类，决定人类及动物的生存方式。一万年前，人类开始栽培水稻，如今，水稻养活人类近半数人口。小麦是西方文明发展的根基，覆盖地球表面种植物的最大面积。人类为了自身生存食用植物。地球上有无数的人在为水稻、小麦、玉米等少数几种植物的生长繁殖服务，如扩大种植面积、水利灌溉、防治病虫害、提高作物产量，因其产量决定人类的存活及社会安定。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类是被水稻、小麦等草本植物控制的，人类为植物所规定或左右。“自然的规定”超出人类文明及科学技术能力，人类只能完善而不能改变这一生存方式。如今人类似乎颠倒了食物链上下位的关系，将食与被食作为判断区分上下位的标准，背离了“自然的尺度。

植物双向生长，一端是向上的生长，一端是向下的生长，兼得天地之利。人们不见的植物世界的另一半，潜藏的根须世界在地下。地上有森林，地下有根林；地上有草原，地下有根原。植物智慧在根须的隐蔽潜藏，受泥土和黑暗保护，隐蔽潜藏越深，植株的生命和重生越有保障。植物的繁殖方式多种多样，人类望洋兴叹。

数量巨大的海藻、海草得到比陆地动植物更多的保护。地球表面71%的面积是海洋，地球生命主要孕育于海洋。人类来源于海洋鱼类，因地壳运动变化，变成陆地动物；对物种进化而言，这一变化是巨大进步，又给自身带来致命性伤害。自后来成为人类的海洋鱼类跳上陆地的第一步起，就踏上了不归之路，人类再无法成为水生动物。从地球上曾经发生的几次生物灭绝周期看，存活的生命多生活于海洋；倘地球再次面临物种大灭绝险境，存活可能性较高的仍可能是海洋生物而非陆地生物。

生物进化的历程是结构由简单到复杂，由水生到陆生，由低等到高等。植物进化遵循这一规律，从菌类植物、藻类植物、苔藓植物、蕨类植物、裸子植物到被子植物；植物已在地球上存在了大约二十五亿年，比人类的历史要久远得多。判断物种生命智慧的一个重要标志是其存在的历史长度，植物应对了地球漫长历史变迁中的无数灾难而存活下来。

植物的“宇宙智慧”，显示着一种高明，却无法与人类言说。植物智慧的本质是生存缘于顺应自然的选择，这与人类的自我选择截然相反。人非草木，人类无法跳出自身去学习植物智慧，走不出自己的皮肤，人类或已在“宇宙智慧”的反方向走出很远。让人类摒弃人类智慧，重新选择“宇宙智慧”是不可能的，也做不到。人的标准是人，于是乎人类沿着自己选择的道路前行。前景如何？尚未可知。

反观植物智慧的意义，在人类自身文明的反省。反省才能改变，如以人类为本位，转向以自然为本位；以人类为主宰，转向以人类为从属；从“天人相分”的矛盾关系转向“天人合一”的辩证统一关系；从对人类有用有利原则，转向对于自然和人类都有用有利原则；从科学技术能力以改造自然为重心，转向以保护自然为重心；从保护性开发，转向尽可能少开发；从所有物种的天敌，转向自然物种的一员；从环保问题科学与哲学的分离，转向科学与哲学的结合，最终从自然的人化，转向人的自然化。

作者简介

邵孔发，安徽全椒人。教师、学报编辑。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襄水文集》《故园屐痕》《琅琊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