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五十的婆婆产下一女，很是金贵。 婆婆每天亲她闺女八百来回，我作为医生儿媳，好言相劝。 「妹妹还是婴儿，婴儿体弱，大人携带细菌，亲吻容易得病。」 婆婆表面答应，背地里却阳奉阴违。 不仅亲个不停，还一日三餐嚼碎了口对口喂饭！ 小姑子六岁，全身皮疹，持续高热，医生诊断为「亲吻病」。 婆婆不信，说世上没有这种病，定是我伙同医院坑她的钱，还破坏她们母女感情。 老实人老公一改往日温和，对我大打出手，我被家暴致死。 再睁眼，我回到婆婆生产这天。 这一次，他们如何说，我都说「对对对」。 1. 婆婆四十八岁高龄产女，医院病房里，亲戚来了一大片。 婆婆毫不避讳给小姑子喂奶，完了还舔了一下她口边溢出来的奶汁。 亲戚看不惯，纷纷劝说，这样不够卫生。 她不以为然。 「这有什么？她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要有什么，早在肚子里就有了！」 「你们要是不信，问问我儿媳妇，她就是这个医院的医生。」 说着从人群里点出我的名。 「小舟，你是医生你最懂，你来给他们科普一下。」 我回过神，想起来上一世，她也这样问我。 我虽是外科医生，但这种基础的东西还是知道的。 秉承着医生的职业操守，我实话实说。 「婴儿体弱，大人吃的东西复杂，恐带有细菌，对婴儿不利。」 亲戚纷纷点头称是，婆婆的脸色却难看到极点。 当着众亲戚的面，她也不好反驳我这个专业人士。 可是亲戚一走，她就阴阳怪气。 「我自己的女儿，我亲都亲不得了！」 「你要不就是嫉妒我能生，要不就是怕贝贝给你们夫妻增加负担，故意挑拨我们母女关系！」 老实人老公一听，这还得了？ 赶紧把我拉出病房，好一通软硬兼施，目的只有一个，跟他妈道歉。 我自是不肯，没错道什么歉？ 「我还在上班，先去忙了。」 丢下他们我就回到自己岗位。 我态度强硬，婆婆当着我的面还算听劝，背地里却变本加厉，不光亲个没完，还口对口喂饭！ 小姑子长到六岁，被我一语成谶，身上起疹，持续高热，医生诊断为亲吻病。 婆婆却不信，说这世上根本没有这种病。 小姑子这样是因为我的诅咒，还说我伙同医院坑她的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累了一天，只想倒头就睡。 可人家以为我是心虚，更是气焰高涨，一向戴着老好人面具的老公周浩面目狰狞，挥起拳头就朝我身上砸。 我不堪重击，被家暴致死。 我死后，公婆立马把周浩送进牢里。 周浩这才知道，他是婆婆养子…… 上一世被家暴的钝痛似在眼前，和婆婆赵春妹春风得意的脸相融合。 我淡笑一声。 「一个孩子一个养法，凡事没有绝对。」 赵春妹的理解能力高人一等，把我的话自动过滤为我同意她的观点。 「看吧，连医生都这么说，我说你们啊，还是少听网上那些专家瞎忽悠。」 2. 婆婆高龄产女，身体自然比不上小年轻。 出院后，婆婆把我叫到她床边。 「小舟，你是医生，懂的多，你跟医院请个假，回来伺候我月子。」 也不是商量，就是你请最好，不请也得请。 上一世也有这一出，我不同意，周浩就背着我给我请了假。 那时我想着稚子无辜，既然请了假，就好好照顾。 结果可想而知，育儿理念不同，整个月子，鸡飞狗跳！ 这一世我可学聪明了。 「妈，我马上就要评职称了，评上职称，工资也跟着涨。」 「小妹还小，奶粉尿布，哪个都要钱，你也希望我多挣些，对吧？」 婆婆眼睛一转，迸出亮光。 「那你别请假了，好好上班。你说得对，以后花钱的日子多，咱能多挣点就多挣点。」 「那您月子……」 「放心，浩子时间挺空的，让他来。」 浩子是周浩，我老公。 我差点笑出声，这我就太同意了，这种会家暴的渣男，怎么能让他不痛快就怎么来！ 不过我面上不能表现。 我锁着眉。 「浩子是男人，只怕伺候不好，要不，咱请个保姆？」 「不行！」婆婆果断拒绝。 「他是我儿子，儿子伺候老娘月子，天经地义！」 3. 我回到医院上班。 刚好有去别院进修名额，我赶紧就申请了。 我这种才上班两年的外科小医生，领导巴不得我去多学些本事，当下大手一挥。 准了，明天就走！ 下了班，我乐颠颠回去收拾东西。 家里一派祥和。 公公拿着手机与人聊天，嘴都咧到了耳根后。 周浩系着花围裙在厨房忙碌，嘴里还哼着小曲。 我瞄了一眼婆婆的房间。 得，又亲上了！ 我敲敲门，该交代的还得交代，不然接下来不好开展工作。 「妈，我明天要出趟差。」 婆婆看过来。 「不是说最近评职称吗？你出差了职称评给谁？」 我愣了愣。 虽说我是撒谎，但评职称跟我人在不在，两码事啊。 感情这位以为评职称跟拿奥斯卡小金人一样，得真人到场？ 「出差是去进修，进修过，胜算更大。」 我这样一说，她又懂了。 「那你得去，赶紧收拾东西去吧，家里有你爸，还有浩子，你别分心，好好干。」 4. 外地进修为期一年，我打电话给顾时初，让他帮我跟踪周浩的私生活。 顾时初是个私家侦探，我读书那会一次机缘巧合，救了他奶奶。 而他奶奶正赶着去医院给媳妇送手术费。 我打算和周浩离婚。 我和周浩结婚实属赶鸭子上架。 我爸死得早，我妈前两年得了病，她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看到我找个好归宿。 我那时才从医学院毕业，找男人这事…… 一个字，难！ 可我妈都快不行了，她心愿不完成，我这辈子心不安。 于是相亲，一个两个三个…… 也不是说人家不好，就是说，毫无准备地做一件事，就感觉上哈，一个不如一个！ 周浩是第一个出现的，中意我，瞧着老实，还是个铁饭碗，也没多想，就他了。 婚后生活，怎么说呢？ 除了那啥不行，其他的，也还凑和。 我是事业型，对那啥要求原本也不高，寻思有病就慢慢治呗，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可还没等我治好他呢，他就先把我给打死了！ 想到上一世被他拳拳到肉，砸得当场死亡，我都背脊发凉。 这婚不光得离，还得让他净身出户，有多远滚多远！ 好在顾时初没让我失望。 我在外进修的第三个月，他给我带来一个重磅消息。 我公公周长明在外头养女人！ 事与事之间都是联动的，周长明养女人这事乍一看跟周浩关系不大，实际却是压死周浩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这是后话了。 顾时初除了这个重磅消息，还给我攒了一堆鸡毛蒜皮。 赵春妹坚持坐两个月的月子，周浩既要上班，又要应付她花式刁难，不堪重负，终于爆发，与赵春妹大吵一架。 随后赵春妹给周长明打电话。 周长明才会过情人，也不知是愧疚，还是生气周浩破坏了他的好事，人一到家，二话不说，对着周浩飞起一脚，直中心窝。 周浩当即昏死，被救护车拉去住院了！ 赵春妹一看懵了。 她月子还没坐完呢，谁来伺候她月子？ 家里除了嗷嗷待哺的小姑子，就剩周长明了。 赵春妹向来以自我为中心，你们怎样我不关心，我只管有人伺候我月子。 于是公公周长明开始了漫长的伺候月子旅程。 其实也不漫长，才三天，他就撂挑子不干了。 不干可不行！ 赵春妹跋扈又泼辣，我给你生孩子，你不给我伺候月子，天理不容！ 周长明和赵春妹其实同一种货色，能死道友绝不死贫道。 可怜周浩路还走不利索，被一顶孝顺的大帽子扣下来，不得不办了出院手续，回来继续伺候月子…… 5. 后来给小姑子周贝贝办满月酒。 赵春妹有事没事在周贝贝脸上「吧唧」一口，众亲戚便以为她是放得开。 于是我上去抱一下，你过来颠一下，他拿个鸡腿直往小姑子嘴里塞，说是先一步尝尝人间美味。 有一就有二，又有人端了白酒往小姑子嘴里送，嘴里直念。 「鲜香麻辣，缺一不可。」 婆婆赵春妹这下可不干了，一把把小姑子抢到手里。 动作之大，小姑子受了惊，哭得接不上来气。 赵春妹更心疼了。 「你们做什么害我女儿？」 「她还是个婴儿，不能晃，不能吃盐，也不能喝酒！」 啧，这育儿理念不挺科学吗？ 可是亲戚们不乐意了。 「大人还不能亲孩子呢！你没刷某音吗？大人亲孩子都隔着保鲜膜！」 「那能一样？我是孩子亲妈！」 哦，科学是假，双标是真。 可这双标好像没毛病。 亲妈嘛，大多人脑子里有一套不成文，但成型的观念。 妈妈和孩子，从前共用一个身体呢，有什么做不得？ 「可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开了口。 「妈妈能亲，咱们不能，是咱们吃的东西不干净吗？我看七婶就没吃这里的饭菜。」 七婶就是赵春妹。 这孩子脑回路清奇，忙得没顾上吃饭的赵春妹就傻眼了…… 据说满月宴办得热闹极了。 至于这热闹是好是坏。 管他呢，反正传到我这，它就是个乐子。 6. 时间一晃而过，我进修期满，要回去了。 我没告诉周浩他们具体时间，应邀先去了一趟顾时初那儿。 顾时初给我递上一杯热咖啡。 「谢谢。你说有件事要和我当面说，什么事？」 他抿抿唇，一副不大好开口的样子。 这个我早有准备。 他接下我这事，一共收费三千元。 一年时间，三千块，肯定是不够的。 我掏出手机。 「码调出来，我加钱。」 没想到他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不不不，您误会了。」 我不解地看他，他一拍桌子，下定决心般。 「是查到一件事，但你听了不能激动，更不能做傻事。」 这胃口吊得实在足，没办法拒绝一点。 我心砰砰跳。 「好，我听你的，你说。」 顾时初看了我一眼，说前先叹一口气。 「周长明在外头养女人，你知道吧？」 知道啊，还是你和我说的呢。 我点点头。 「你老公周浩也是。」 哈？ 我脑子一下宕了机。 周浩是高中老师，我要和他离婚，想抓他把柄。 想过他贪赃枉法，想过他徇私舞弊，还想过他暴露家暴男的本性。 就是没想过他出轨！ 他不举啊，这也有人要？ 我张大个嘴巴，合不拢一点。 顾时初又叹一口气，把咖啡往我手上递。 「你还好吧？」 我回过神，一口把咖啡闷下。 「出轨对象是谁？不会是他学生吧？」 我这嘴啊，佛祖跟前开过光。 「是，还是个未成年，而且……」 「怀孕了？」 接受了周浩出轨，我也大概率猜到他是假的不行。 既如此，让人怀孕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我不知道，就是……」 他支支吾吾，而我又是个急性子。 我又把手机拿起来。 「加钱？」 「哎呀，不是。」他急了。 「周浩跟周长明的出轨对象，是同一个人。」 7.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我打了个车回去，车一路开，我一路想。 我这嫁了个什么东西啊？ 说谎，出轨，还家暴！ 也难怪顾时初让我别激动，别乱来。 我这是重活一世，不然这事谁能忍？ 我敬她是个神龟！ 不知不觉就到了自家小区。 才一下车，就迎面碰上出门的周浩。 他惊了一下，声音里没半点欢喜。 「你，你怎么回来了？」 一年没见，周浩憔悴了许多，双颊都凹了下去。 我一想到顾时初讲的那些话，心里头就翻江倒海，只想吐个地暗天昏。 可是不能。 我扯扯嘴角，保持微笑。 「搭了同事的顺风车，你这是要出门？」 周浩眼神躲闪。 「恩，学校有事。」 是吗？ 「那你路上小心。」 我拎着行李往回走。 我要回去一趟，直接跟着他，会让他起疑。 门一打开，婆婆赵春妹正口对口给小姑子周贝贝喂饭！ 她舀一勺到自己嘴里，嚼吧嚼吧，再吐到周贝贝嘴里。 这一刻，我终于忍不住，跑到卫生间狂吐。 赵春妹端着碗站在卫生间门口。 「你一回来就搞得家里臭味熏天！」 我吐到没力气，强忍着与她周旋。 「这段日子忙，胃不舒服。对了妈，爸呢？」 周长明没有工作，平日里最喜欢瘫在沙发上刷手机。 提起周长明，赵春妹火气更大了。 「死了！」 虽然我很想，但还是不要死的太潦草。 周贝贝在客厅哇哇大哭，赵春妹一个转身跑回去了。 「哎哟我的乖乖儿，不哭不哭，妈妈在……」 我收拾了一下走出卫生间。 「单位那边我去一趟。」 赵春妹不耐烦的摆摆手。 「都走都走，一个两个都不省心，烦死了。」 8. 我出了门，给顾时初打了个电话。 「麻烦把那小姑娘地址给我。」 电话那头立刻紧张起来。 「你做啥？」 「捉奸。」 「你等着，和你一起。」 车开到一个小区，在里边一栋楼边上停下。 这小区我随救护车出诊的时候来过，就在周浩任教的高中后头，住的多半是给孩子陪读的家长。 也就是说，周浩在一众认识他的人眼皮子底下行龌龊事？ 我瞪大了眼，看向顾时初。 「这么会玩？」 顾时初撇撇嘴。 「你接着看。」 他是专业的，我得听他的。 扭头看窗外，没见周浩，却见着另一个姓周的。 周长明和一个十七八的女孩并肩走出来。 周长明双手插兜，女孩一只手挽在周长明右边胳膊上！ 我知道他们的龌龊，但旁人来看，他们就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爷孙。 两人一起往小区大门走，这个点，应该是去吃饭。 正想着要不要跟过去，却被一旁的顾时初一把按下我脑袋。 「嘘，有情况！」 跟演谍战片似的。 大约过了半分钟，他松开手，指指车子右前方的人。 竟是周浩！ 周浩鬼鬼祟祟跟在前头两人后头，不敢太鬼祟，又不好太张扬。 「你在车里等着，我去拍几张照片就回。」 9. 我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 周浩闷声在阳台抽烟。 他从前是不抽烟的，许是今天受的打击太大。 周长明倒是乐呵呵的，拿着手机刷视频。 婆婆赵春妹没在客厅，我寻思小孩子说睡就睡，她大概是陪孩子去了。 外头两个男人我也不想理。 手里头周浩出轨的证据已有，离婚且让他净身出户没问题。 只是事情一旦闹大，那个还未成年的女孩，只怕受不住打击。 我放下包打算洗漱休息，离婚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只在这时，赵春妹慌慌张张从她房里跑出来。 「贝贝发烧了！」 我心念一动，难不成周贝贝患亲吻病提前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 上一世有我阻拦，赵春妹多少有所收敛。 这一世我不闻不问，她便毫无顾忌，谁家小孩能受得住她这样的亲昵？ 我往房间走，顺带瞟了一眼姓周的两个男人。 周浩稳坐在凳子上，像是没听到，自顾自抽烟。 周长明抬头瞧过来一眼，又低头刷起了手机。 呵，男人，关键时刻永远不能指望！ 我查看了周贝贝的病情，果不其然，跟上一世她六岁得了亲吻病的症状一模一样！ 赵春妹在一旁急得跺脚。 「怎么样？贝贝是怎么了？」 我看了她一眼。 「不光发热，身上还起了疹子。可能病毒感染，大概率是平时不注意卫生引起的。」 我实事求是，也没把话说死，反正赵春妹会自动过滤。 「那怎么办？要不要送医院？她还那么小……」 她急得直掉眼泪，看得出来，除了她自己，她对这个女儿也是真爱。 「送吧，小孩子体弱。只是晚上同事给我接风，我喝了点酒，让周浩送你们过去吧。」 我话才落音，赵春妹就赤着脚往外跑，边跑边喊。 「浩子！浩子你快送你妹妹去医院，她发……」 声音戛然而止。 不一会又传来她的怒骂。 「周浩你在做什么？你怎么能在家里抽烟！二手烟对宝宝的危害你不知道吗！」 我听见阳台门被拉开，紧接着是一声脆响。 「你不安好心！你要害贝贝，你不得好死啊你！」 这话着实恶毒，我都听不下去了，何况挨了打的周浩本人。 周浩一声怒吼。 「够了！成天贝贝长贝贝短，我难道不是你们儿子吗？」 恭喜你，答对了！ 10. 一场闹剧以我打电话叫来救护车结束。 医生拿着血检单。 「EB病毒感染，俗称‘亲吻病’，主要经口密切接触传播。」 他抬头看了一眼赵春妹。 「你们大人平时有没有跟这个宝宝过度亲密，例如亲她，共用餐具，或者嚼食喂养？」 赵春妹的脸「刷」一下就白了，磕磕巴巴道。 「有是有，可我是孩子亲妈，她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 医生眉头越收越紧，声音也严厉了。 「胡闹！小孩子体弱，大人食物味道重，添加剂多，口腔不可避免会有细菌，你这样做，就是在害她！」 说着刷刷刷开起了单子。 「体温39度2，需要药物退烧，交钱拿药吧。」 赵春妹看我，我也是无语。 一瓶布洛芬，外加一盒几块钱的阿昔洛韦片。 加起来不会超过五十块，这也让我来？ 合着她身后站着的两个男人来当摆设的？ 回想起上一世，小姑子周贝贝在赵春妹的影响下，对我也没个好脸色。 我死的时候她才六岁。 六岁的小人会骂我是不下蛋的鸡，还说我是周家的挣钱工具！ 想想都来气。 管他冤大头还是冤小头，谁爱做谁做。 我把脸转到一边，赵春妹不好发作，把单子往周浩手上一拍。 「去交钱。」 没眼力见的，两人才大吵一架，他能肯？ 果不其然，周浩反手把单子扔回去。 「没钱！」 这单子也是扔得凑巧，直接就盖上了周贝贝半张脸。 赵春妹原就是个农村妇女，对鬼神之说向来敬畏。 当即把单子扒拉开，一边扒拉一边骂。 「要死啊你，做什么诅咒我女儿！」 周浩脸色本来就难看，现在更黑了。 可不等他做出什么回应，一旁的周长明又动了手，哦不，是脚。 周浩高高瘦瘦，周长明却壮实。 周长明一脚就把他踢出了诊室外，随即自己也跟了出去。 我能阻止吗？ 不能！ 我没反应过来呢！ 倒是医生坐不住了。 「做什么？你们这是做什么？要打出去打！」 「小孩发高烧，大人们为谁付几十块钱的药打起来！」 「没钱就直说，我垫上也可以……」 赵春妹的奇葩程度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她把单子往桌子上一搁。 「那就麻烦医生了。」 说完生怕医生反悔，逃也似的出了诊室。 我走得慢，当然出去的那几个也不关心。 儿科医生看看出去的人，又看看桌上的单子，眼睛瞪得溜圆。 最后，他看向我。 我很无奈啊，从兜里掏出来工作证在他眼前晃了晃。 「作为同事，送你几个字。」 「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 收起来工作证，我实不忍心看他一副吃了苍蝇的憋屈样子，拿起来单子往外走。 「这次我给你兜着，有空请我吃饭。」 11. 周长明把周浩打到昏迷，经医生检查，周浩颅内出血，好在出血范围不大。 周浩醒过来后，就像觉醒了般。 上一世父慈子孝，这一世有仇必报。 他要报警！ 周长明和赵春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个儿子，已经不受他们把控了！ 好话说了一箩筐，周浩仍旧一意孤行。 赵春妹也不耐烦了。 「你真要报警，我们谁也别想落好！你爸真被逮走了，我明儿就抱着贝贝去你学校。」 「都说老师教书育人，我倒要找你们学校领导问问，我们老两口这么些年养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品种的白眼狼！」 周浩目瞪口呆，只剩嘴里喃喃。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我不也是你们的孩子吗？这些年我对你们不好吗？」 模样实属可怜。 说真，要不是上一世周浩把我打死了，我都要开始同情他了！ 周浩到底没报警。 赵春妹夫妻难得见好就收，嘱咐我照顾好周浩，就匆匆回去了。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回到休息室，我把前世今生仔细捋了一遍。 因为我的重生，许多事都偏离了上一世的轨迹。 上一世，周长明并不管事，在家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赵春妹没什么变化，嘴巴毒，心地坏。 周浩呢，尊重双亲，爱护幼妹，也有暴躁的样子，那就是打死我的时候。 总体来说，一家子算得上其乐融融。 可我死后，赵春妹夫妻马不停蹄报警抓人，虽说是养子…… 不对，这里就有问题！ 我死的那晚，就是六岁的周贝贝确诊亲吻病的那晚。 赵春妹坐在地上鬼哭狼嚎，说我心思歹毒，从周贝贝出生起，我就不安好心，日日诅咒。 不管事的周长明那天也一反常态。 「女人不听话，打服气就好了。」 周贝贝小小年纪，还发着烧，见周浩打我，她兴奋地直跺脚。 「打她！打死她！她是坏女人！」 现在想来，这一家三口是故意激怒周浩。 毕竟我和周浩一死，房产，存款什么的，就都是他们的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汗毛倒立。 我竟是从嫁给周浩开始，就落入了一个圈套。 人性之恶，竟能衍生出这般诡计多端！ 如此，这一世我仅仅尊重他人命运远远不够。 12. 我给顾时初打电话，做他这一行，多少有几个相熟的律师。 我委托他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要争取利益最大化。 只是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顾虑。 那个女学生。 照理来说，她同时与二周纠缠不清，该是知道周浩已有家庭。 但凡事无绝对。 若是知三当三，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人活在世，总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承担后果。 倘若是周浩花言巧语哄骗了她，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要报仇，但不能牵扯进来无辜。 事情的转折来得猝不及防。 我这边才给顾时初转了一笔钱，让他仔细查查女学生是不是有意为之，这个女学生竟自己找上了门。 她先是找的我，以患者的身份。 我正在医院上班，电脑上下一位患者的名字有点眼熟。 我点了一下，外头机械女音响起。 「王子涵。」 进来一个十七八的女孩，人没坐下就开了口。 「我怀孕了。」 我一抬头，好嘛，才见过！ 我强压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怀孕要去妇产科，上三楼，往左拐。」 王子涵没动，一瞬不瞬盯着我。 我寻思这是要和我来个坦白局？ 我虽这样想，但不能主动说。 「还有哪里不舒服？」 王子涵不作声，还是盯着我看。 我作为一个外科医生，接诊病人还挺多的，就想着，你就算是坦白局也要挑时候啊，这忙着呢！ 我敲了敲桌子。 「如果只是怀孕，还请去三楼。」 我表现得不耐烦，王子涵这才开口。 「你爱你老公吗？」 哈？ 这我能说？ 说了你不得发现，其实我也认得你？ 只是不等我做出回应，这姑娘又来一句惊死人的话。 「可以把你老公借给我吗？」 滏！ 我吐一口老血不为过吧？ 我怀疑她在试探我！ 那么问题来了，我该怎么回她，才能表现出我对她和周浩的事情不知情？ 我绞尽脑汁，cpu都烧起了火，终于有答案了。 「出医院大门右转，步行150米，438路公交车坐到底，安康医院等着你。」 安康医院是精神病医院。 一个怀了孕的陌生女孩找你借老公，她不是精神病是什么？ 王子涵好像生气了，腾一下站起身，伸出根指头指着我。 「你怎么骂人？我要找你们领导告你！」 「院长办公室在顶楼。还有，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不接受也无妨，下一个。」 有人进来，王子涵不好发作，临走前看了我一眼，眼神之怨毒…… 如果不是杀人犯法，我想她大概会杀了我。 我瞥一眼她的背影。 世上就有这样的人，你想把她往上拽，她偏往泥里赖。 这姑娘啊，没救了！ 既然没救了，我也就没了顾及。 13. 周浩今天出院，我去给周浩办出院手续。 我拿着出院单看了又看，眉头锁得能夹死苍蝇。 周浩不明所以。 「怎么了吗？」 我没答话，叫来护士又扎了他一针。 等结果出来，我告诉他。 「你是O型血。」 周浩没听懂。 「这有什么问题？」 我欲言又止。 「妈在这个医院生的孩子，我记得清楚，妈是AB型。」 血型遗传这种知识，我们初中就学过的。 周浩O型血，那父母血型组合有五种情况。 OO，AO，BO，AA或BB。 也就是说，赵春妹AB型血，无论周长明什么血型，都生不出一个O型血的孩子来！ 周浩脸上血色褪尽。 「原来是这样，难怪……」 他这个样子，我自然要安慰一番。 「你也别多心，兴许当年医院报错了也有可能。」 只可惜，他不会信了。 回去路上，他叮嘱我先不要告诉赵春妹二人。 见我不解，他还找了个理由。 「如果是抱错，怕二老难以接受，这事急不得。」 我信你个鬼！ 「好，这事你心里有数就行。」 14. 我在等一个契机。 王子涵是真的怀孕了。 怀了宝宝，要么生下来，要么打掉。 单凭她孤身一人找上我，就表明她对周浩确有几分真情实意。 现在问题来了。 周浩有家庭，她生了孩子，没名没分。 如果不生，她未成年打胎需得成人陪同。 无论哪种选择，她都等不得。 周浩出院的第三天，接了通电话后匆匆出门。 「有个东西忘车里了，我去拿一下。」 他前头走，我也假装接个电话。 「要去加班，刚好让周浩送我。」 周浩下到地下室，一把将王子涵拉进车里。 「你来做什么？」 王子涵一下子就哭了，往周浩怀里倒。 「周老师，我怀孕了，怎么也联系不上你……」 周浩脸色大变，一把将人推开。 「不可能，我们每次都……」 他似是有所察觉，从车窗处探出脑袋，东张西望一番才缩了回去。 「是谁的？」 初怀孕的人内分泌失调，情绪容易波动。 何况王子涵承受的压力太大，直接就绷不住了，几乎是号啕大哭。 「周浩你没良心，除了你，我还……」 话未说完，便被周浩冷声打断。 「你敢说你和周长明没有苟且！」 王子涵一哽，随即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对着周浩又捶又打。 「还不都是你！我让你和你老婆离婚你不肯，我为什么不找别人，我就是想气你。 「你为了我都跟你老婆说自己不行了，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和她离婚？」 要说我这个名义上的老婆和真爱是没法比的。 王子涵又捶又打，周浩心疼得一把将人捞到怀里。 我想，如果是我这样，得死无全尸！ 契机出现，我也不想再忍。 我敲敲车窗，此时两人正亲得难舍难分。 周浩看见是我，愣了一下，随即一推王子涵。 「小舟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他说不是，王子涵却不肯。 「江医生，你应该认得我。我爱周老师，请你成全我们。」 搞得我好像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 我懒得理她，她还来劲了。 「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就算是有，也是我先出现，你不要自持和周老师是夫妻，就硬生生拆散我们。」 我都气笑。 「你还知道我和他是夫妻！」 随即看向周浩。 「婚内出轨，离婚吧。」 15. 和周浩提了离婚，我就没再回去住。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他就到医院门口来堵我。 人来人往，他面子工程作祟，道歉的话一句没有。 「小舟，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我丢给他一份离婚协议。 「你骗我在先，出轨在后，无论哪样，你都是净身出户。」 见我油盐不进，他也失了耐心。 「江舟，你别太过分！」 「过分吗？」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好好和他掰扯掰扯，但转念一想。 呸！浪费口水。 「那就法院见。」 我头也不回，走得利索。 上了法院，就要举证，一举证，牵连甚广。 周浩是个聪明人，其中利害他一清二楚。 可他除了聪明，还自负。 刚结婚的时候，他说他不行。我说没关系，咱慢慢治。 结婚一年，婆婆赵春妹怀孕。 他说父母养他不容易，工资不够家里开支，房贷还不上。 我就主动承担了还房贷的责任。 哪怕这房子当初买时，我已经出钱大半。 哪怕这房贷，本就是我和他一人一个月的还着。 以上种种，他便以为我好说话，也好拿捏。 之所以作出这般绝情的样子，不过是希望他有个鲜明的选择我的态度！ 16. 周浩自以为想得明白，哄了王子涵去医院流产。 这我能叫他得逞？ 赶紧就打了个匿名电话给周长明。 王子涵同时和两人纠缠，孩子是谁的，谁能说得清？ 有一半，算了，周长明年纪大，少算点。 有四分之一成为孩子爸爸的周长明总得有知情权！ 好在周长明不负我望，火急火燎赶去医院，到底把人阻止住了。 只是阻止的方式不大能入眼，周浩承受了自打出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暴击。 医院人多，有人报警，有人拍视频。 周浩倒是想阻止，奈何手脚并用都护不住自己，何况手机在别人手里？ 警察来得也挺快，不过还是比不上周长明一怒之下的拳打脚踢。 周浩肋骨断了三根。 王子涵在推搡间见了红，所幸人就在医院，保胎及时，孩子没事。 而与此同时，打架视频被传上网。 也不晓得谁起的标题，不仅醒目，而且讽刺意味十足。 一女侍二夫，二夫为父子。 一朝有了孕，孩子属何人？ 这种标题一出，视频立马被顶上热搜。 网络时代，视频上传「嗖」一下。 官方一看火了，赶紧查。 一查不得了，有个未成年！ 那怎么办？打码啊！ 可是来不及了，早被人截图的截图，评论区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删也删不完。 好事上热搜，那是锦上添花。 坏事嘛……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王子涵的父母在外地打工，她和她奶奶住在学校后面的小区。 可怜天下父母心，事情真相摆在眼前，只有父母还抱有一丝侥幸。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兴许只是长得像呢？ 又或者网友信口胡诌，其他人人云亦云呢？ 王父王母打电话回来。 「妈，涵涵呢？电话打不通！」 「不知道啊，大概去周老师家里补课了吧。」 「哪个周老师？」 「啊，涵涵没和你们说吗？她班上有个周老师，教英语的，人特好，免费帮涵涵补课呢！」 王子涵父母连夜赶了回来。 耳听不为虚，眼见亦为实。 后悔，愤怒，怨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若是没个发泄口，人要受不住的。 那就找罪魁祸首！ 周长明打伤周浩，周浩不接受调解，于是警察把周长明带走了。 打不着周长明，那就打周浩！ 归根结底，也就是这个周浩！ 既然喜欢我女儿，为什么要结婚？ 既然结了婚，又为什么招惹我女儿？ 可怜的周浩，我都忍不住一声叹息，他肋骨又断了两根。 而在这个关头，又出了一件大事。 17. 周贝贝突然肚大如箩，且高烧不止！ 赵春妹神色仓惶又憔悴。 她高龄产女本就伤身，又接二连三遭受打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好巧不巧，又是上回接诊的那个儿科医生。 「这孩子半个月前感染EB病毒，不是开了药？」 「是，是开了药，但网上说退烧药用多了对孩子不好，我就……」 「你就什么？没给用？」 医生对赵春妹印象既深又坏，一下就着了火。 「网上说网上说！你信网上说还来看什么医生！」 赵春妹急急辩解。 「也不是一回没用，用了两回的，后来宝宝只是低烧，我老家的人都说，孩子发烧是长个，不用管……」 先前网上说，现在老家人说，就是没有医生说！ 医生更气了，把桌子拍得啪啪响，又惊哭了赵春妹怀里的周贝贝，赶紧停了手。 不大的诊室里来回转着圈，寻思孩子的病耽搁不得，又耐着性子坐下来开单住院。 「去办住院！」 赵春妹却犹犹豫豫。 「严重吗？要多少钱？」 一提钱，儿科医生简直想骂娘。 「人重要还是钱重要？现在是血液病，血液病知不知道？白血病也是血液病！」 18. 赵春妹去找周浩。 「贝贝是你妹妹，医生说她得的血液病，要换骨髓，你去做配型。」 「配不上也没关系，有骨髓库，你出钱就好……」 周浩闭着眼睛，不睁开也不回应。 赵春妹亲情牌不管用，又像上回一样，拿周浩的工作名声威胁。 只是如今的周浩，已然一样也没有了！ 他动弹不得，蓦地睁眼，低吼一声。 「滚！」 赵春妹一愣，终于反应过来在周浩这里什么也得不到了。 她不甘心。 在周浩这里，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上前去拉扯。 「你没良心！我生你养你这么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你现在翅膀硬了，亲爹也能送进牢里，亲妹妹得了病，你不出钱也不出力，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周浩身上虽然绑着绷带，却也经不住赵春妹这样大力摇晃，顿时面上惨白如纸。 有医生进来把赵春妹拉走。 只是拉得走折腾人的赵春妹，却赶不走一波又一波看热闹的人。 周浩又急又气，一时情绪上头，晕死过去。 19. 赵春妹又来找我。 「小舟，你是医生，你救救贝贝，她也喊你一声嫂子啊！」 道德绑架我？ 我死过一回的人了，要什么道德？ 「离婚申请已经提交给法院，我和你儿子，和你们已经没有关系。」 赵春妹像是不认识我。 「离婚？你为什么离婚？就因为周浩和那个女娃子好了？ 「小舟，男人花心很正常，只要他心里还有你……」 瞧瞧，说的什么屁话！ 「你和周长明怎么样是你的事，我和周浩的婚姻走到头了！ 「不仅走到头，他婚内出轨，证据确凿，法院要判他净身出户的，所以，那套房子还请你尽快搬走！」 一听我让周浩净身出户，赵春妹才慌了。 「江舟，做人要讲良心。那房子也有我和他爸一份力。」 「哦，是吗？你细说说。」 她当然说不出来。 自打周浩出来工作，她和周长明就荒芜了乡下的一亩三分地。 从此以后，无半分钱收入。 这路不通，她另辟蹊径。 「当初生贝贝，亲戚们说不要与孩子太亲近，是你说的没关系。 「如今贝贝病得这样重，就是我当初信了你的话！如果不是你，我的贝贝不会搞成今天这样，所以你要负责到底！」 歪理邪说经过她嘴，倒听出来几分理直气壮。 我从手机里调出来她生孩子那天的视频，我的声音传出来。 「一个孩子一个养法，凡事没有绝对。」 我关了手机。 「就凭这句话，你想让我负责到底？」 赵春妹脸色大变，指着我的手都在抖。 「你！你早有预谋！」 是，但比不过你，从我结婚那天起，就想着致我于死地！ 20. 也不晓得哪个给赵春妹出的主意。 她抱着大肚子的周贝贝在医院大门口拉了横幅。 「小姑子患病生死攸关，医生儿媳见死不救！」 医闹见过吧？ 这比医闹要厉害！ 一个医生连自家人都见死不救，能有什么好心救你？ 借着这个势头，她还网上开直播，又瘦又小的周贝贝被她抱在镜头前卖惨。 这世上总有人看人不清，识人不明，还以为自己菩萨心肠。 一边怜她有夫有子，却如孤儿寡母。 一边拉踩我这个前儿媳，说我不近人情，再怎么说，孩子无辜。 医院领导找我谈话。 「究竟怎么回事！」 该示弱就得示弱。 我给领导一件一件掏收集起来的证据，领导脸色越来越难看，我这还没掏完呢，他拍案而起。 「岂有此理！ 「这是威胁！这是道德绑架！」 他气得直抓头。 「这事你别管，医院不会任由人泼你脏水！」 领导做事雷厉风行，当天医院就点名点姓为我正了名。 医院两个保安大叔拉了个更大的横幅。 「见死不救莫须有，道德绑架不可取！」 他们和赵春妹并排站着，抬头挺胸，站得笔直。 我录了个视频放到网上。 赵春妹乡下有房，周浩婚前有车，都卖了凑不够手术费，我不介意再当回好人。 网上风向突转。 「菩萨心肠」一朝黑化，变身阴间鬼煞。 「赵春妹去死！」 「我还给她打赏了，还钱！」 「这种人家从根里坏了，那孩子估计也不是个好种。」 「站江舟医生，渣男婚内出轨，就该净身出户，不，他该绝户！」 「死渣男，赶紧和江医生离婚，别逼我杀你！」 …… 赵春妹这回消停了，可是晚了。 网民被骗，声讨不断，周贝贝的病又迫在眉睫。 赵春妹迫不得已卖了老家的房，周浩婚前的车也低价转让。 21. 这事在社会新闻榜上占据头条七八天。 互联网时代，流量为王。 有涨粉需求的网民举着手机对他们围堵叫骂。 周浩不堪其扰，不等法院走流程，就签了离婚协议。 我把房子低于市场价挂了出去。 房价低，热度高，房子才挂出去就有了买主。 买主是个四十上下的大花臂，我作为前房主，好心提醒，赵春妹一家极有可能来胡搅蛮缠。 花臂大哥曲起来胳膊，梭子形的肱二头肌上虎头大张着嘴，露出尖利的牙。 「放心吧江医生，就怕他们不来！」 看他这样，我也放心。 私人恩怨，总不好牵连无辜。 适逢院里有个去外省支援的医疗队，为期三个月。 我目的达到，也不想在这风口浪尖上待着。 再者也怕那一家子狗急跳墙，对我不利，就报名去了。 活了两世，这几人什么德行我也算了解。 我在外支援才一个月，花臂大哥发来一个视频。 因伤人被拘十五日的周长明才放出来，就带着赵春妹去原先的房子里闹事去了。 一米九的花臂大哥把门一开，周长明气势瞬间矮了一截。 紧接着他怼着周长明的脸就拍了一张单子。 「认得字吧？我，精神病，杀人不犯法！你不怕就进来耍一耍！」 单子掉在地上，周长明也不敢捡，「嗷」一嗓子叫过之后，掉头就跑了！ 花臂大哥发来一条语音。 「怎么样江医生？我跟你说，这种人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要讲，就得往死里整！」 我心情甚好。 「学到了，但伪造精神病鉴定违法，趁着周长明没反应过来，迅速销毁。」 他连发三个问号，「毁啥？」 我脑子一机灵，「单子是真的？」 「是真的啊，但治好了，我得有三五年没犯过病了……」 22. 周长明在花臂大哥这吃了瘪，气不顺。 他想找人撒气，第一个就想到周浩。 周浩也气不顺。 工作没了，名声臭了，医院里还有个等着康复的周贝贝，每天花钱如流水。 有个故事叫「下金蛋的鸡」。 上一世我就是只下金蛋的鸡，他没钱了，跟我说。 「你下个蛋呀！」 后来就像故事里说的一样。 金蛋一个一个下，太慢！ 每回还得找理由骗，麻烦！ 不如把鸡打一顿，打服气了，想什么时候有金蛋都行！ 而这一世，没了我给他金疙瘩，他没了钱，气不顺，就借酒消愁。 有些男人就是这样。 就好像遇到难事了，醉一醉，睡一睡，事情就能自己解决了一样。 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周浩装作不懂这个道理，偏周长明又觉得周浩再打一打就能服气，就能和以前一样任他驱使。 他一回来照着周浩的脸就是一拳。 周浩被打懵了，「为什么打我？」 周长明又一拳头砸下来。 「养你这么多年，房子没有，车子没有，钱也没有，还跟老子抢女人，你该打！」 连挨两拳，周浩也清醒了。 又不完全清醒，借着酒劲和周长明扭打在一起。 他从来不是周长明的对手，何况身上的伤都没好全。 但有那么一句话。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周浩被打出来血性，成了那个不要命的。 被周长明打得毫无反击之力，他冲进厨房拿了剔骨刀就一通乱捅。 周长明躲闪不及，被刺中脾脏，不治身亡。 赵春妹因为回来路上转去医院照顾周贝贝而逃过这一劫。 23. 周浩故意杀人，被判死刑。 他向法院申请，要见赵春妹一面。 赵春妹抱着周贝贝就去了，出来的时候喜滋滋的，想是在周浩那里得了什么好处。 不过，她很快笑不出来了。 最高院核准了周浩的死刑，也就是说，七天内，他就要被执行死刑。 他又申请要见我一面。 我可没那个闲工夫！ 他不死心，写了一封信给我。 我打开瞧了瞧。 老天爷待他不薄，竟让他想起来上一世的事！ 他在信中说。 「我知道你是重生的。」 「你重来一世，却不救我，眼睁睁看着我走向死亡。」 「重生不是你的特权，江舟，我们还会再见！」 我把信折起来递回给信使，在他一言难尽的表情中，说。 「麻烦告诉他，我们生在新中国，不会发生怪力乱神之事。」 「好好上路，切莫多想。」 老天爷让你想起来上一世的事，是想让你死个明白。 真当是个人都能重生？ 也不想想我手术刀下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24. 事还没完。 周浩被执行死刑那天，赵春妹疯了。 其实不是真的疯。 她先前去监狱和周浩见面，周浩痛哭着向她忏悔。 悔不该一时冲动杀了周长明。 他房间床垫底下藏了五万块钱，床头还有两盒补血益气口服液，原是用来孝敬赵春妹的。 现在他要死了，希望她拿着钱，喝了口服液，好好照顾自己。 赵春妹就好好照顾自己啊，口服液一天两支不间断。 一周后，她口腔溃疡。 想着今不如昨，剩下不多的钱还要养孩子，就拖着没去医院。 半个月后，她喝完口服液了，溃疡变溃烂，还尿血！ 这下急了，到医院检查。 医生拿着单子，痛心地问。 「什么事想不开，要喝农药？」 赵春妹就傻了。 「没有啊，我还有一岁多的孩子要养，怎么会想不开！」 医生意识到不对，忙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就查，查到了口服液上。 口服液每一瓶都被极细的针注射进剧毒农药百草枯！ 赵春妹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百草枯她知道，有「死亡之水」之称。 可她不甘心，问医生。 「还有救吗？」 医生摇头。 她都尿血了，这毒早就侵入五脏六腑，神仙难救！ 赵春妹眼神空洞，少时像想起来什么，疯了一样冲出去。 「那个魔鬼！我要杀了他！」 她在前面跑，警察和医生在后头追。 「你跑什么啊，这时候你要多想想自己！」 赵春妹体力不支，瘫坐在地上。 「是周浩！他害我，我要杀了他！」 警察一听这名字耳熟，就问。 「是之前出轨，后来杀父的那个周浩？」 赵春妹歇斯底里。 「不是他还是谁！魔鬼！他是魔鬼！」 警察赶紧给监狱打电话。 虽说都是个死，但一条人命和两条人命，流程走得不一样。 只是可惜，一个小时前，周浩被执行死刑，眼下尸体都在去火葬场的路上了。 25. 一周后，赵春妹也死了。 她死前找过我一回，给我磕头，希望我能收养周贝贝。 她人之将死，我到底起了恻隐之心，把她扶起来。 「谁的孩子谁来养。」 「再说了，没准我和周浩是同一类人呢？」 她几乎连滚带爬就跑了。 听说她联系了一个乡下亲戚，把最后的五万块交给人家。 不求周贝贝锦衣华服，但求她平安健康。 人家先前还可怜她，她这话一说，那亲戚立马把钱还了。 「我要接了你五万块，将来周贝贝有个头疼脑热的，你是不是做鬼也不放过我？」 「这事我做不来，你另外找人吧。」 赵春妹拖着病体打了一圈电话，无一人敢收。 不得已，周贝贝被送进福利院。 …… 我大仇得报，恩怨也了，一心拿稳手术刀。 十年后，我成了院里外科第一刀。 又过去了若干年，我退休了，去各大医学院讲学。 有一回，有学生问我。 「老师，怎样才能成为您这样出色的人？」 我瞧着底下一张张洋溢着青春的脸，认真道。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保护好自己，任何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