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天儿冷,县城的街上行人稀疏。
我蹲在丈母娘馄饨店的后厨,一边和面一边哈着气,手都冻得通红。
天还没亮,街上就飘起了零星的雪花,落在破旧的雨棚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这是我当上门女婿的第六个年头。
我们家三兄弟,大哥二哥都在外头打工,好不容易成了亲。
可到了我家里实在是拿不出彩礼钱,只好做了上门女婿。
丈母娘的馄饨店开在县城最热闹的步行街上。店面不大,却是她的命根子。
结婚那会儿,她拍着胸脯说:“来俺家好好干,以后这店就是你们的。”可这些年下来,她对这店铺的管得比对亲闺女还严。
昨天二哥来看我,他在外地跑运输,一个月能挣七八千。
看到他风尘仆仆地站在店门口,我心里又酸又涩。
“二哥!”我赶紧擦了擦手上的面粉,心想得找丈母娘要点钱,带二哥出去吃顿像样的。
丈母娘正坐在收银台后面数钱,我搓着手走过去,支支吾吾地开口:“妈,我二哥来了,我想要点钱带他出去吃顿饭……”
“出去吃饭?”丈母娘抬起眼皮瞅了我一眼,“吃啥饭?家里馄饨不是一样吃?”
“这不是好久没见了嘛,想带他去尝尝县城新开的那家饭馆……”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要多少钱?”丈母娘放下手里的钱,皱着眉头问。
“两……两百块就够了。”
“两百?”丈母娘瞪大眼睛,“你疯了吧?在咱店里,两百块能吃二十多碗馄饨了!”
我站在那里,脸一阵红一阵白,觉得周围的目光都在往这边瞟。
对面理发店的老板娘正好进来买馄饨,听见这对话,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行了,让你哥在这吃碗馄饨就得了,外头冷,这儿暖和。”丈母娘说完,就继续低头数她的钱。
我回头看看二哥,他正坐在角落里,假装没听见这边的对话。
我的心一下子揪得死死的,连忙给他盛了碗馄饨,手都在发抖。
“二哥,你尝尝,这是我今早现擀的皮。”我强装笑脸。
二哥端起碗,叹了口气:“弟啊,在家吃也挺好。”他这话是在安慰我,可我听着更难受了。
想起上个月我要给老妈买件羽绒服,丈母娘也是这么为难我。最后给了五十块钱,还说人老了就不要讲究。
老妈的棉袄都穿了好几年了,线都露出来了,我这个当儿子的,连件像样的过冬衣服都买不起。
“你这日子……”二哥喝着馄饨汤,话说了一半就咽回去了。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在外人眼里,我这个上门女婿活得窝囊。
别说请客送礼,连买包烟都得跟丈母娘打报告。可我能怎么办?
这些年在店里干活,既没工资也没存款,就算想离开,也没有本钱重新开始。
我也想过去外面找工作,可丈母娘说,我走了店里没人帮忙,再雇一个人还得要付不少工资。
夜里收摊的时候,雪下得更大了。
我一个人收拾完桌椅板凳,扫完地上的雪,才回到后屋。
妻子早就睡了,丈母娘还在厨房数钱,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我蜷缩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风声,二哥临走时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
“弟啊,男人活这一辈子,总不能一直低着头。”
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我攥紧了拳头。
是啊,这样的日子不能再过下去了。
就算从头再来,起码能挺直腰板做人。
这口气,我早就喘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