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刘镇华的前半生

萨彦布特哈 2025-01-08 15:03:59

吴沧洲/文

  (一)我看到《文史资料选辑》第二辑所载米暂沉同志写的一篇《刘镇华的一生》,不仅搜集的材料丰富,而且能用政治观点加以客观的分析,虽然在某些细节上不免稍有偏差,但对刘镇华的本来面目,通过具体事例,刻画得确似一幅肖像,使我钦佩之至!米暂沉同志的述作引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特别是对刘镇华的一些事实的回忆,拉杂地写了一些,谈不上什么资料,只能作为米暂沉同志所写的补充材料而已。  刘镇华此我年长四岁,我们在求学时期已经相识。我们同时加入同盟会;辛亥武昌起义后,又同在河南搞革命活动;并同到豫西一带联络当地江湖上的及地方民众武力参加革命。失败后,刘镇华偕同一部分江湖上的同志(柴云升、张治公、憨玉琨等)到潼关投“秦陇复汉军”东路都督张钫(伯英,河南人,保定速成学生),我仍留在豫西,同王天纵筹继续搞革命工作。并担任同湖北方面同志同学联络的责任,于是我同刘便暂时分了手。一九一七年冬天,我到陕西投靠陈树藩(伯森、保定速成学生,当时任陕西省督军兼省长)。次年春天,刘镇华率镇嵩军援陕,当了陕西的省长,我们又复聚在一处。一九二一年,陈树藩失败后,离开陕西,刘镇华留我在镇嵩军方面服务。并代理过总司令部参谋长。一九二四年,直奉第二次战争发生,直军惨败,吴佩孚同到洛阳,调憨玉琨率所部第三十五师(原系镇嵩军的第三师,后由中央改编)出潼关授助。憨邀我同去,从此我又离开了刘镇华。因此,对于刘镇华的一生,特别是他的前半辈手的事,我知道的不少。现在把我记忆所及的,或为他人不详知的,本着自己主观认识,写一些,以供参考。抚今追昔,通过写刘把自己从前的一切也重新检查,重新认识一下,对于改造自己也不无小补吧!  (二)刘镇华(雪亚)的政治资本,主要是“镇嵩军”。“镇嵩军”的种子是张钫撒布下的,而它的“成长”则是陈树藩培植的。可是,等到镇嵩军由巩固、发展到壮大以后,刘镇华就忘了本——刘任豫西剿匪总司令的时候,不但残杀革命同志,而且阴谋陷害给镇嵩军撒种子的张钫。他把张钫交给当时河南督军赵倜解到北京袁世凯政府的“军政执法处”囚禁多时,几乎送掉性命。陈树藩请他援陕,他到潼关停兵不前,要挟叫陈保他当陕西省长。到直系侵陕时,他又勾结曹锟、吴佩孚倒陈的台。这些事情都是大家所晓得的事实。张钫和陈树藩都是我保定军校的同学,他们两人对刘镇华的情况,我都很清楚。张伯英是不记仇恨“大而化之”,陈柏森是“哑叭吃黄连苦在心里”一笑置之,蒋介石曾说过:“刘镇华奸而不雄”,我觉得很对。但我是书呆子,头脑简单,胸襟狄隘,刘雪亚虽然同我称兄道弟,我心里却因为他对张、陈的“忘恩负义”以及平素所看到他那些“损人利己”的勾当而容他不下。这或许也是我的一些偏见吧!

  我准备通过两个问题来谈刘的前半生:第一个问题——刘镇华率镇嵩军援陕后出任陕西省长的经过。谈这个问题,首先要从镇嵩军成立的经过谈起。  1、前面说过,刘镇华在豫西搞革命失败后,同柴云升、张治公,憨玉琨到潼关投靠张钫,张钫先委刘为书记官,办理一般文件,人称“刘师爷”,他认为人材小用,常发牢骚,曾叫嚷着要上华山当老道,后由张加委“参议”的名义,方不再闹了。在南北停战议和的时候,因为陕西裁减军队,张钫被改编为陆军第二师师长,所部紧缩改编,柴云升、张治公、憨玉琨三部分均在裁汰之列。同时,张钫也有图豫的野心(因为我们在豫西会议的最后决识:推张钫为河南都督、王天纵为副都督),有人建议派刘镇华带柴、张、憨三部就此先回豫西,作开路先锋,并联络豫西原有的地方武力同江湖上的力量,给张钫回豫打基础。但当时豫西一带的江湖上的同志向来是拥戴石又骞的。经石向他们说“自己是教书匠,不如刘雪亚大有作为”,这些同志因石的推荐,才信服刘,拥护他回豫西(这是石又骞后来亲口对我说的)。  2、刘镇华到豫西以后,首先请求学务公所所长李时灿(号敏修,清末进士,为刘任省视学时的老上司)把自己介绍给河南部督张镇芳(号馨庵,清末主事,袁世凯的表弟),请张把自己的队伍改编。刘接近了张镇芳后,马上背叛了张钫,把张钫准备回豫的计划报告给张镇芳。  3、镇嵩军改编的经过:张镇芳是个文人,在军事上完全交给他的参谋长王丕焕(号灿章,日本士官毕业,其父系袁世凯的老军需官)负责。王又把改编镇嵩军的责任交给我(时任参谋处主任参谋)和同学岳屹(号岩立,时任军务课课长)。我同岳屹是王丕焕的学生(王曾任我们保定军校的骑兵科长),对我们两人是很信任的。  在改编过程中,也遇到了一些波折。首先,王丕焕反对文人带兵,同时都督府副官长石鼎岑(号文卿、将弁学生)和陆军小学总办何其慎(号敬庵,日本士官学生)都想借改编这支队伍而自己好当统领。这两位都同王丕焕是同乡。而且都与袁世凯有关系。因此,张镇芳便召开会议来专门解决这件事。大概是由于李敏修的力量,我同岳屹也列席了这一次的会议。我当然是拥护刘镇华的,并且天真地在会上首先发了言。我说:第一、豫西的土匪不是我们陆军学生能带得动的;第二、刘镇华同他们(指豫西江湖上的一班子人)有历史关系,并且有一位石又骞帮助他,右是豫西土匪最崇拜的人;第三、刘镇华可能借重陆军学生帮助他训练,当局如对这支队伍加以整顿,将来也容易着手;第四、如果予以整顿,在政治上给刘镇华一个相当的地位,再派人去接替,也比较不费事。我发言后,张镇芳便对王丕焕说:“吴参谋说得有道理,你们去讨论讨论,不要再麻烦我啦。”从此以后,张镇芳对我相当赏识,另眼看待。可是,石鼎岑就攻击我是革命党;王丕焕则用老师的口吻教训我:以后多做事少说话。  4、镇嵩军的编制和点验:通过这次会议,镇嵩军的编制决定了。统领刘镇华,第一路分统柴云升,第二路分统张治公,第三路分统(又名骑兵分统)憨玉琨。每路兵额一千二百名,官佐杂职在外。点验时,派我率领参、副、军务、军需,每处课各一人到驻扎地点办理。点验的结果:第一路目兵有一千二百人,第二路目兵六百人左右,第三路目兵四百名左右,骡马百余匹。点验时不是在同一天举行,地点也不集中。我认为实数当不足此数,同事们也都认为是这样。刘镇华确是会应付人,除殷勤隆重地招待我们外,还向我们说:“现在军队正在补充,不日便可满足规定数额。”在我们点验毕要回去时,刘对我们暗送旅费和礼物。对我则因同盟会和辛亥革命的关系,更是特别拉拢,对我称兄呼弟,并许下大愿,向我说:“现在小庙容不下大菩萨,将来有了大发展,各位分统都是老弟的结拜弟兄,我就更不必说啦。”同我一夥子来点验的,除了一位军需课员是前清督练公所的旧官僚外,其余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幼稚得可怜,受了刘镇华的笼络,一致同意照编制名册上报,从此为刘踏上政治舞台搞妥了班底。

  5、刘镇华实力的发展:镇嵩军有一千多名的空额,每月饷项下约有五千多两白银的节余,刘镇华便用它来作为自己政治活动的资本。他工心计,善于应付,不久,不仅在河南成了红人,而且跳上袁世凯的魔掌中翻筋斗。同时还不时地从陕西第四混成旅旅长陈树藩得到经济上的援助(刘在潼关投靠张钫时,结识了陈,陈非常器重他。辛亥陈树藩支援山西革命,占据了山西运城,由山西党人酬谢陈潞盐八百石,因而陈在经济上能对刘大力支持),遂陆续购买枪械弹药,扩充实力。刘并用大量金钱支持他的朋友王印川,郭芳五、马莲翘,贾济川、粱文渊等贿选参众两院议员,壮大自己在政治方面的声势。他第一步从袁世凯政府弄到了“豫西观察使”的头街,第二步又取得了“豫西剿匪总司令”的招牌(管辖豫西二十二县)。他首先打击张钫,把拥护张钫的丁同声和赵长荣杀害,其次是翦剔豫西的地方力量,把豫西一带的绿林和地方人众与镇嵩军有宿怨的或是与镇高军不靠拢的一律诬为土匪而屠杀之。就我所知当刘刀下之鬼的不下数万人,我曾当面劝他少杀人,他却说:“豫西是匪窝,不除根,老百姓永远不能安居乐业,是不能假慈悲的。”  一九一六年袁世凯搞“洪宪”,张钫时在京津,同河南几位有地位的显贵达官商量(据说,前河南都督张镇芳也赞成)由张回到河南来一个“假独立”,维持维持河南人的面子。张一回到河南便先到豫西同刘镇华见面商量。刘是一口赞成,并同张一路到开封与赵倜商议,到开封后,刘便先到赵倜处告了密,赵就把张拘押着,报告袁世凯请示,几乎把张就地正法,幸亏河南第一师师长成慎(缄三)哭着向赵倜说:“我和伯英都同你共‘兰谱‘的,你要枪毙伯英,就请你先枪毙了我!” (这是成惯事后对我说的,叫我守秘密,不要外扬)结果把张押解到北京。前面我已经提说过,从此,在我的心里对刘镇华的为人就深深地画了个黑道道子。

陈树藩

  6、刘镇华援陕和出任陕西省长的经过:我是一九一七年农历十月到陕西的。陈树藩委派我当讲武堂教育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耿直在陕西省城里发动了政变,讲武堂也就停办了。又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胡景翼在渭北树起了“陕西靖国军”的旗帜,陕西的战祸更烈,胡部四面围攻陕西省城。当时,陈树藩调我到督署充任上校参谋,所以对这一段经过也略知一二,也附带的提一提。  这个时候,靖国军将领有大半数是陈的旧部。陈的部队多分布在外县,在长安附近的只有刘世珑的第一混成旅的徐振华(佩南)的一个团(该旅的第二团即胡景翼部),张鸿远(飞生)的一个团,张藩(丹屏)的一个团(兼稽查处),外有樊钟秀(醒民)的骑兵一个营,再加上督署的卫队等合计不过一个营的兵力,当然打不退好几路的革命的靖国军,而且非陈督军自己出去指挥不可,尤其是城西南的胡军张养诚(义安)部强悍非常,更非陈亲自出马对付不可。陈每天都须出城督战。记得陈自己曾对我说过他是在唱“杀四门”,其劳顿可知。陈感到需要外力支援,于是便电邀刘镇华来陕。据我所知,陈的邀刘来陕纯系出自私人关系,并不是由北京政府调派刘来的。陈和刘的私人关系在上面第5条中已经提到,不再赘述。  7、刘镇华接到陈的电后,很快地便率领镇嵩军全部西进,但一到潼关便停止不前。刘一面暗地派人同靖男军接头,声言他到陕西来是向两方进行调解的;一面派贾济川(巨卿)到长安见陈树藩说:“雪亚因为在陕西方面没有什么名义,不便深入。”贾又私自向我说:“雪亚意在陕西的省长,请以你的意见向柏森提一提。将来镇嵩军扩大了,当然要把你当菩萨供奉。”我听了贾的一番话,又想起刘在点验镇嵩军时对我许下的愿。再看看陈树藩那时的处境,使我在心里又对刘镇华的为人画了第二条黑道道子。但这些情况又不能不向陈反映,便全盘照样地向陈转达了。记得,当时在我把话说完后,陈并未及时作答,仅若有所思地微笑了一下,沉默了一会,他反问我道:“你看怎样?”这时,我心里对刘所画的两条黑道道子触动了我,便很难抑制地对陈说:“柏森!朋友当急难之际,应当披发缨冠以救。你同雪亚的关系,我很清楚。他现在隔河观火,乘入之危,无理要挟,我实在容不下去。胡笠僧来信说过:“只要督军革命,我搬倒帅字旗,听他的命令,我当时把信也给你看过,……何必受这样的鳖气!”陈对我说:“古岳(我的号),你的气量太狭隘啦,我决意保雪亚当省长。你快拟个电复他,说我就请段老师(段祺瑞曾任保定军校校长,当时正任北京政府内阁总理)明令发表。”我只好唯唯应命,不过在当时我脑袋却有两个念头打转转——一个是:我认为陈确比我有涵养,所以人家能当督军、省长;一个是:与其受这样鳖气,你为什么不革命呢?  8、刘镇华的陕西省省长明令发表以后,约在一九一八年的二月,他派第三路分统憨玉琨率所部为先锋,第二路分统张治公率所部为接应,自潼关出发,经过渭南,零口、临潼、灞桥、十里铺等处几个战斗,会同刘世珑所部,把长安城东北方面的靖国军击溃,退到渭河以北地带。东大道打通了。刘乃率第一路柴云升部和总部随后到了长安就陕西省省长的职;不久,又将城西南方面的靖国军驱逐到户县附近。在大王店一次激烈战斗中,胡部张义安阵亡,所部由董振武(一说是冯毓东——编者)率领,经兴平退到渭河以北(约在一九一八年三月半前后),旋又退到泾阳、三原及其以东的线上,成为双方隔河对峙的形势(约在一九一八年秋天)。于右任回到三原任靖国军总司令后形势又为之一变,一直到一九二○年直军侵入陕西为止这一段经过与本文关系不大,不再叙及。  9、刘镇华就任陕西省省长后,不到一年的时间,把镇嵩军三路扩充为三个师,第一师师长柴云升,第二师师长张治公,第三师师长憨玉琨,另有骑兵团,炮兵团和直属营连等。总计官兵不下四万余人;并派熊飞(号大鸣)把樊钟秀部下的马瑞旺一股勾引过来,派憨玉琨同我(我是督署派的)到蓝田收编,先编为游击支队,后来扩充为镇嵩军第四师,以马瑞旺为师长(改名河清)。马系巩县人,且与刘同村。因为柴、憨是嵩县派,张是洛阳派,再添上马的巩县派,鼎足而三,便于驾驭,这也是刘用心之深处。但柴、憨、张俱对刘不满。憨生性刚直,以后常同刘冲撞,这也是伏因之一。刘对憨是表面敷衍,骨子里既畏且嫉。憨对刘却是忠心耿耿,始终不背弃刘,直至其自戕为止,这是后话。

冯玉祥

  第二个问题是刘镇华联直倒陈及其兼任陕西督军的经过:一九二○年直皖战争结束后,直系为了肃清皖系的残存力量,约在是年夏秋间,发表阎相文为陕西督军,率所部陆军第二十师(后由阎治堂接充),第七师(吴新田),第十六混成旅(冯玉祥)和第四混成旅(张锡元)分东南两路侵陕,以长安为作战目标。阎率第二十师、第十六混成旅和第四混成旅从陕州向潼关侵犯为主攻,派吴新田率第七师由汉口沿襄河向荆紫关侵犯为助攻。  陕西督军陈树藩与陕西省长兼镇嵩军总司令对上项敌情明了后,会商作战计划(我也列席)作如下的布署:  ①以镇嵩军第二师张治公部保卫长安,驻城关附近;  ②以镇嵩军第一师柴云升部分驻周,户、眉各县,镇定后方;  ③以镇嵩军第三师憨玉琨部驻商洛,抵御侵犯荆柴关的敌人;  ④以陕军新编陆军第二师张金印部(原系第二混成旅)驻咸阳、兴平,防止西路靖国军袭击;  ⑤以陕西新编陆军第一师刘世珑部与由潼关侵入的直军对抗,把直军吸引到长安附近,坚壁清野,聚而歼之。  当时的布署不可谓不周密,如果刘、陈真正团结,按照上述作战计划实施,胜负之数尚未可知。不料刘镇华表面上拥护陕陈,暗地里却与直系勾结;并将作战计划电告他驻在洛阳的代表,密报给吴佩孚。直军占领潼关后,分三路进攻,冯玉祥部沿华山北麓西进,张长锡元部沿渭河南岸西进,阎相文督饬所部经华阴、华州直抵渭南,陕军刘世珑部则节节败退。  在这个时候,张治公密告我说:“老弟呀!你劝陈督军走吧,不要做梦啦!”我立即报告陈督。他笑着对我说:“斡臣(张治公的号)很够朋友。”随即下条子委任张治公兼长安卫戍司令,并委我为卫戍司令部的参谋长,还对我说:“我本就不想干啦,我走后,你就同张斡臣、憨润卿(憨玉琨的号)一块,小心雪亚,”我说:“知道。”  不几天,直军东路逼近长安东关,当敌人的炮弹落在城内东大街爆炸时,陈督才领率少数骑卫队从西关侧门出城,经三桥到了咸阳。  当直军东路侵入潼关后,南路的吴新田部也到了荆紫关。憨玉琨曾电刘镇华请示,主张抵抗。刘复电叫敢“妥为接洽,免生误会”。憨不以为然,连夜轻骑回到长安,约同张治公面见刘镇华,憨以质问的口吻对刘说:“你怎样来当陕西省长的呀!我们镇嵩军进陕西的时候,兵不过三路,人枪不到五千,现在扩充到三个师,几万支枪,大炮、机关枪也有了,吃陕西的,穿陕西的,已经两个多年头啦,陈督军对我们总算不错吧?今天人家来打他,你不讲交情,河南人也不该这样孬种呀!”说得刘哑口无言,为之变色。张治公看见刘下不来台,便以老大哥的身分责备憨道:“憨子(憨的绰号),你又在总司令面前发脾气。要不得!跑了一夜,回公馆休息吧!”这才将这个僵局打开。张回到卫戍司令部,就把这回事照样告诉了我。  当日傍晚,刘镇华派人到我家,请我到他公馆吃便饭。我心中早已有数,立即应命前往。饭毕,刘向我说:“润卿今早晨同我闹别扭,你知道吗?”我便答道:“还不晓得他回来。”刘又  说:“他因为柏森的事呀!柏森因父母年高,自己不愿干啦,也不能干啦,马上就要走了。我们保存实力要紧,充什么英雄好汉!请你去劝劝他。”我当晚就到憨的公馆去,憨正躺在床上抽鸦片烟。我把刘说的话照说了一遍,并劝他说:“雪亚比我们弟兄高明得多,你好好想想。”憨说:他这样办法,我实在看不惯。今早晨同他大闹一场,我头疼发烧,想请半个月的假休养休养。”我说:“老干哥(张洽公)已经向我说过,所以来劝劝你。”憨听我说毕,忽然问我:“你在第七师有熟人吗?”我回答他:“吴新田是陆大前期同学,早已认识。他的参谋长余克栋(建勋)是我的保定同班。他的旅长顾琢堂(小轩)是我同学顾向端的叔叔,保不住也在第七师里干事。”憨听了我的回答,现出很高兴的样子,又向我说:“明天我就去见老雪,请你同我一路回防,帮我接头。”我说:“老雪未必准;柏森未走以前,我也不能离开他。”憨最后说:“明天去试试看。”结果不出我所料,没有下文,因为憨同刘闹,刘就疑惑是我拨弄的。

  再谈刘镇华兼督的经过:  刘的省长地位没有动摇,当然是联直倒陈的功劳,但后来又兼督军。则是他梦想不到的,也是他不敢想象的。虽然可以说是他“官运亨通”,但也是他工于心计,善于应付,并且能把握时机,运用政治手腕的结果。兹举我确知的几件事实来证明这一点:  1、阎相文就陕西督军职后,因带来的和收编的军队太多,加之他人地生疏,饷项没法筹措,曾请求刘镇华替他想办法,刘即答应拨给他几百万两烟土。后见阎忠厚可欺,由几百万两改口为几十万两,并推说尚未收齐,零星供给以敷衍阎。阎的服毒自杀,原因固然很多,这当然也是其中之一。阎相文死后,因第七师吴新田部开赴汉中追击陈树藩,第二十师阎治堂部往驻兴平监视靖国军,而且这两师也赶不上冯玉祥第十一师的精练充实,两位师长也不及冯的功劳大,声望高,于是,冯一跃而继任陕西督军。冯任督军后,刘心里很是杌陧不安,他认为冯溉不受恭维,更不能上硬的。刘曾对我说:“冯焕章此不得阎焕章,我替你耽心。”(因为阎的参谋长张纪——康侯是我的陆大同学,荐我为督署顾问)在此以前,刘曾请冯吃饭,邀我作陪,刘在席间向冯说我以往是在镇嵩军服务,意在卫护我。冯即说:“我同古岳先生也是朋友,他就是陈树藩的参谋长也没关系。”搞得刘莫名其妙,只好彼此相对一笑而罢。其实,刘不知道我同冯早就认识,更不知道我同冯的参谋长刘骥是陆大同期,交谊亲密。刘冯这次的斗法,一个更比一个奸狡,针锋相对,耐人深思的很。  过了一个时期,刘终于抓住冯的弱点。刘一贯是长袍马褂,等冯到任后,他投冯的所好,他换上灰布单衣,绑上裹腿。每逢冯开讲演会或向军队训话时,他没有一次不追随在侧,并装作很恭敬很钦佩的样子。另一方面,他对入陕的军官无论上中级(冯部除外)大肆应酬,真是三日一大宴,五日一小宴,宴后还供应嫖、赌、吹,并拿钱叫我陪他们打牌,只许输不许赢(象这样的场合十有六七都有我在场)。刘对吴新田、阎治堂特别拉拢,暗中进行离间。冯也看透了刘的阴谋,驻在皇城内,时时警备。有一次冯想解决刘,在夜间同他的参谋长刘骥商量,经刘骥谏阻而止。  冯玉祥究竟是个单纯的军人,虽有强烈的政治野心,但缺乏政治头脑。他感到陕西地面的军队太多,情形更其复杂,行政大权又掌握在刘镇华手里,不能大展其志。加之,他枪毙了郭坚,又遭到陕西中上层人士“舆论”的攻击(老百姓的看法如何,非我所知),正处在“进退维谷”的情况下,恰逢直奉第二次战争爆发,冯便向曹锟政府请缨出关参战,好借此另图发展,并得到吴佩孚的嘉许。刘看到冯受到宠回,当然也不甘落后,便也电请东出讨奉,可是却又密派代表在见吴佩孚说他难与冯玉祥共事(刘知道吴冯间的矛盾故加以利用),愿率全军回河南“尽瘁桑梓”。吴佩孚看到关中重地在自己专力对付奉张之际,只有借重刘来维持;吴新田虽在汉中,但带有皖系色彩(吴系张敬尧旧部,张在湖南失败后,吴即徘徊在哪豫陕三省边线),吴佩孚是不放心的,于是吴给刘的复电有“关中盾要,好自为之”之语。况刘还有助直系肃清皖系的功劳。在冯离陕后,陕西督军的席位当然是舍刘莫属。冯玉祥心中了了,自然而然地也就顺水推舟请刘继任。这些情况都是我确知的。

  此外,还有一段我亲身经历的事必须赘述。当冯玉祥兼任陕西督军时,因为我人地熟习,委我为督署参议,协助他的参谋长刘骥办事(因刘又兼第十一师参谋长,任务繁重)。约在冯出关的前一个月,冯派我到汉中(南郑)点验并慰劳吴新田的部队。冯出关前十日,给我一电,叫我星夜赶回长安同他一路赴豫。我立即应召,从南郑跑了九天赶到长安,而冯已在数日前出发了。我持冯电去见刘兼座(镇华)说明来意,刘说:“焕章出关时把督军印信带走啦,保不住还会回来,你是河南人,我们又是老朋友,就不能帮帮我的忙吗?”我即对他说:“恐怕冯先生见怪。”他便说:“我替你同复他好了。”当时,因为我见他脸露悻悻之色,不能过拂其意,又因为同憨玉琨、张治公二人交谊深厚,遂只得允其所请留了下来,并将留陕详情函报冯焕章先生。  2、刘镇华就任陕西督军兼职后,委我代理督军署参谋长。我按当时的实际情况,拟出督军署服务条例,并推荐金尊华(瀚东,陆大第四期毕业)为上校参谋,王履阶(升庭,保定军官第一期毕业)为军务课长,刘都接受了。我就职不到一个月,吴佩孚来电给刘说我是陈树藩的旧人,不可重用。我见电后立即向刘辞职,并对他说:“你不要因为我失信用。”刘以我的话为然,遂向我说:“镇嵩军是我自己的,我总可以当家,各师长非常骄纵,参谋长很难找人,我看你最相宜。”就委我代理镇嵩军参谋长(原为胡季方,系段系,因病在疗养中)。  3、我到职后,首先认真地帮他训练直属军队,获得一定的成绩,刘对此很是高兴。刘原有五个卫队连,经我整编为一个卫队营。我又按各连成绩的优劣,签呈以刘茂恩(淑霖,保定第五期,原任卫队连连长)为卫队营营长。在未得刘批准前,有一次刘召集柴云升、张治公两师长及该两师的参谋长和两位旅长会议(憨玉琨因所部奉令改编为中央陆军第三十五师未参加)。在会议快结束时,刘始请我出席,他开口便问我:“古岳,镇嵩军有功劳有苦劳的营附连长很多,你为什么保刘茂恩当卫队营长?”我回答他道:“我是凭成绩保的。”刘又说:“你不知道他是我的五弗吗?”我说:“早知道是。用人惟贤,分什么亲疎远近?刘茂恩是军官学生,又能吃苦耐劳,教育训练也非常认真。检验多次,成绩优等,我才保他,并不因为他是你的弟弟。”我又转向柴、张两位师长说:“请你二位把各营附和连长挑顶好的送到总部考试一下再次定吧!”列席的两位旅长都发言道:“参谋长办得很对,我们下级官没有一个能抵得上五大人的。”我便对刘说:“那就请总司令批准吧!”刘再无话可说,终于按我的决定发表了。当然刘这一套又是一种权谲,可是我却对刘的耍手腕深感不满。事后过了几天,就向刘请求辞职,并请以督署上校参谋金尊华代理总部参谋长。张治公晓得了便责备我:“怪不得老雪说你幼稚!他明明是一番好意。想借此让我们全军都服从你。你不应该这个样!”我当然听他的话,勉强再干下去。当憨玉琨部改编为中央陆军第三十五师的明令发表后,憨约我当他的参谋长,帮他训练队伍,刘又不准,并向憨说我家贫,委我兼周至禁烟分局局长弄些钱好安置家事。憨也认为这是刘的一番好意,叫我接受。憨并替我出主意,叫我先带人去周至接事后再同他暗地溜之大吉,我也照计而行。时在一九二三年。从此我便跟着憨始终未离,从此也没再见着刘镇华。一直到奉直第二次战争结束,憨润卿奉令出关,我同他响应国民军在洛阳解决了吴佩孚,我就和刘镇华绝了交(详见我写的有关胡憨战争史料)。  以上所写的有关刘镇华自豫入陕的等等经过,俱是我亲身经历和目睹耳闻的事实,非局外人所能详知,况目前局中人凋零殆尽!老友张丹屏自西安来函屡次怂恿我把这一段写下来,庶几不致湮没无闻,爰就记忆所及,拉杂成篇以应老友之命,且供参考。  《陕西文史资料选辑》(第三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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