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文姝看小说 2024-10-29 18:18:55

01

王家庄有个种葫芦的王百富,大家都叫他葫芦王。

葫芦王有一个儿子一个闺女。大一点的是闺女,叫王燕,嫁给了市里开饭店的胖虎;小一点的是儿子,叫王强,娶了个离过婚的女人。

对这两个孩子,葫芦王都很疼爱,尤其是儿子王强,到现在还跟他住在同一屋檐下。

住老房子的时候还算太平,王强跟媳妇吃饭的时候会叫着父母一起;如今,住进了二层小楼,关系倒不如从前了。

人上了年纪腿脚就不好,为了照顾父母,王强两口子住在了楼上。开始还算可以,谁也不抱怨,自从王强媳妇怀了孕,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王强的媳妇叫彩霞,中等个头,留着齐肩发,喜欢戴金项链。平日里彩霞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怀孕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总是在家里发脾气。

葫芦王的老婆姓袁,大家都叫她老袁,娘家是隔壁镇上的。

老袁是个老实人,爱笑,不喜欢跟人争辩,见到谁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对自己的儿子媳妇更是没得说。

彩霞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眼,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唠叨一上午。作为婆婆的老袁,并不说什么,她只当是怀了孕的女人使的小性子。

她也怀过孩子,知道怀了孕的女人情绪不稳定,从来不与她发生正面冲突。儿媳说什么就是什么,想吃什么就给做什么。

家里的活儿也不用她干了,想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总之一句话,怎么高兴怎么来。

转眼彩霞已经怀孕七个月了。腰粗了,脸胖了,身子笨了,走路很慢。

这天,吃完早饭,彩霞坐在椅子上发呆,老袁没敢说什么——不是怕儿媳,而是不想给她添堵——给她自由,给她空间。

“妈!”

还没等老袁端着碗筷走出堂屋,彩霞叫住了她。

“哎!彩霞,怎么了,想吃点水果?还是坚果?或者……”老袁赶紧问道。她知道怀了孕的女人嘴刁,想吃什么最好马上就能吃到。

“不是,就是,我有点……”彩霞吞吞吐吐,想说什么,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趁着王强跟公公都出去了,她想跟婆婆单独聊一聊。

老袁看出了她的心思,把碗筷重新放到桌子上,把旁边的一把椅子拽到彩霞跟前,自己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家里就咱俩人,想说啥就说,不碍事。”老袁一脸真诚,倒让彩霞有点不好意思。

彩霞咽了下口水,抓起桌子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用手背擦了擦嘴,鼓足勇气说道,“就是悠悠,你大孙女,我想接过来住一段时间。”

话还没说完,彩霞的脸就红了。

悠悠是她跟前夫生的孩子,今年三岁了,秋天就要送到幼儿园了。

王家人只是听过这个孩子,除了王强,谁也没有见过。其实王强也没有见过,只在彩霞的手机里看到过悠悠的照片。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大眼睛,双眼皮,乌黑的头发,白皙的皮肤,跟她爸长得一模一样。

彩霞前边那段婚姻,公婆都不错,就是男人不是个男人。彩霞前夫姓黄,人称黄三。那个男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喜欢抽烟,喝酒,打麻将,喝醉了就回来打老婆孩子。

实在受不了的彩霞,最终还是跟他离了婚。不过,为了报复她,黄三要走了孩子,而且,打那以后,就很少让彩霞见孩子。

分开的时候孩子才一岁多一点,转眼就到了上幼儿园的时间了。正好彩霞又怀孕了,更是想念那个大眼睛的女儿。

老袁只是听过这个孩子,没有见过,谈不上有感情。但是对女人来说,孩子就是心头肉,哪有不想的道理。

“他们那边,同意吗?”老袁小心翼翼地问。她有所耳闻,听说彩霞的前夫是个挺厉害的角色。

万一把孩子接过来,那个男人再把自己家闹个鸡犬不宁;关键是彩霞现在怀孕七个多月了,万一发生冲突……

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听孩子的奶奶说,黄三在外边闯了点祸,躲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孩子现在是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所以,我想……”

彩霞一脸期待地看着婆婆,盼着她赶紧点头答应。如果能跟自己的女儿住上一段时间,一来能弥补孩子缺失的母爱,二来对自己的情绪也是很有帮助的。

怀了孕的女人就要保持情绪稳定,不能总是生气,会影响肚子里的宝宝。

02

老袁也有过骨肉分离的经历。她没有离过婚,也不是什么别的孩子,而是很多年前,她到城里去照顾姨妈的事情。

老袁的父母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她有个姨妈,人长得漂亮,嫁到了城里。人一旦走出农村,就很难再回去了。

在城里定居的姨妈,儿子女儿都改了洋气的名字,落了城市户口,也都成了体面人。

人体面,工作也体面,有房有车,但是有一点,儿女都不愿意回家。姨妈生过一次重病,儿女工作比较忙,找保姆又不放心,最后找到了老袁。

那会儿老袁的两个孩子都还不大。小儿子王强只有两岁多。老袁坐车去了大城市,在医院里一守就是一个多月。

虽不是自己的亲娘,可也是自己的亲姨妈,加上她本身性格就不错,也不好多说什么。

一边照顾姨妈,一边思念自己的孩子。离家的时候,儿子喊妈妈还不那么清楚,年龄又小,怎么放心的下。

等姨妈好得差不多了,老袁立马坐车回了家,兜里还揣着姨妈给她的“工钱”。

正是因为体验过对孩子的思念,老袁更是能理解儿媳彩霞的心思。不大点的孩子,这么小就离开了妈妈,还有那么一个爸爸,不知道孩子是怎么过来的。

这些日子,看着彩霞闷闷不乐,老袁也几次想开口问她。但是,儿媳就是儿媳,跟女儿不一样,她不想说,问几遍也没用,她想说,根本就不用你问。

好在老袁平日里跟儿媳的关系还不错,知道她憋不住的时候自然会开口。

“能接过来最好,大人孩子都高兴。”她笑眯眯地抓住了儿媳的手,“让王强去接,我这个当奶奶的也给她买几件新衣服。”

老袁说完这句话,彩霞哇就哭了出来。她非常感激婆婆如此明事理,而不是把那个小女孩拒之门外。

很快,悠悠被接了过来。

孩子穿着一套粉红色的连衣裙,粉色的小皮鞋,肩上斜挎着一个很小的包。看来,爷爷奶奶把她照顾得很好。

“爷爷好!奶奶好!叔叔好!”小女孩忽闪着大眼睛,挨个跟家里人打招呼。

“多好的孩子!”老袁很是开心,弯下腰把孩子搂在怀里。第一顿饭,老袁给孩子做了炸薯条,炸鸡块,这是她从彩霞那里知道的,悠悠最喜欢吃这些。

葫芦王特意到村里的小超市给孩子买来了几种饮料。换着喝,喜欢哪种就喝哪种。王强也很开心,还专门给悠悠包了一个大红包,里边放了一千块钱的新票。

看着家人为孩子做的一切,彩霞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她拉着婆婆的手说:“妈,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实在是放不下女儿,希望你们能理解。”

其实她的担忧完全是多余,老王家都很喜欢这个孩子,也接纳这个孩子。不管是男孩女孩,只要是彩霞的孩子,他们都喜欢。

这么着,悠悠在母亲这里住了下来。

一开始,孩子还有点不习惯,半夜醒了会喊奶奶。当然,她喊的奶奶,不是老袁,而是彩霞的前婆婆。

黄三不着调,偏偏父母都是老实人。他是老小,上边三个姐姐,被惯坏了。从小就是全家人的掌中宝,谁都让着他,惯着他,长大之后,谁能想到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老人现在想管教了,已经晚了。

也就是黄三躲了出去,不然,彩霞还见不到孩子。

说实话,把孩子接过来,彩霞是有点紧张的,生怕黄三突然回来,把孩子抢回去,顺便把老王家闹个鸡犬不宁。

他是完全干得出来的。

日子紧张又快乐,一个星期以后,彩霞接了一个电话,得知黄三已经被抓起来了。她高兴地又哭又笑,紧紧把孩子抱在怀里。

孩子算是安心留在了身边。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在悠悠开学一个月以后,彩霞在医院生了个男孩。一家人都很开心,争着抢着抱孩子。

彩霞这边日子越过越好,王强的姐姐王燕那边又出了问题。

王燕自从嫁给胖虎之后,就一直跟他在饭店里忙生意。本来两个人生意还挺好,几年下来攒了不少钱,孩子也越来越大。

只是,王燕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孩,这一点让胖虎不是很满意。尤其胖虎的母亲,话里话外都希望王燕再生一个男孩。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家里没个男孩子,根本就不行。

如果王强这边没有生孩子,或者说是生的女孩子,胖虎也就不会说什么了,偏偏彩霞生了个男孩。这就让王燕婆家那边很不开心。

他们不开心,不光是因为彩霞生了儿子,还因为饭店里有个女服务员总是撩骚胖虎。

03

按说,王燕是饭店的老板娘,女服务员说开除也就开除了。偏偏老太太动了歪心思,想撮合胖虎跟服务员在一起。

撮合自己的儿子跟服务员在一起,不是想让儿子离婚,而是想让女服务员给自家生个男孩。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是傻子,知道这种事情不光彩,也不道德,所以,非常不开心。

这件事,她拐弯抹角跟儿子提过,胖虎这个人,别看想要儿子,也只是想跟自己的老婆生,至于那个年轻的服务员,他根本就看不上,也没有那种心思。

其实王燕这个人挺好的,任劳任怨,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即便老太太有时候不给她好脸,人前人后王燕也是给足了她面子。

这样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儿媳,除了生不出儿子,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胖虎这个人,也就是唠叨唠叨,过过嘴瘾,真要是让他离婚,找个年轻女人过日子,他还真就不同意。

夜深人静的时候,仔细想一想,王燕没有任何能挑出毛病的地方,除了生孩子这件事。

“嗨!都什么年代了,男孩女孩都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胖虎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王燕跟胖虎的两个孩子也很出息,一个喜欢画画,参加过几次比赛,表现还不错;另一个喜欢弹古筝,已经过了十级,非常优秀。

胖虎有些纠结,有时候觉得有两个女孩子真不错,她们都很贴心,又有才华;有时候又觉得,要是有个男孩子就更好了。

每次看到朋友带着儿子出去玩,他心里就莫名其妙地感到难受。

王燕正是因为生了两个女儿,才处处小心谨慎,带好孩子的同时,饭店的生意也打理得井井有条,胖虎跟父母真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说不定胖虎还会有什么要儿子的小心思,直到有一天,胖虎的母亲出去跳广场舞的时候摔断了腿。

住院,手术,静养,一直都是王燕陪伴在左右,饭都是端到跟前喂到嘴里,水果都是切好送到嘴边,还给她按摩、洗脚、擦身子,比女儿都贴心。

经过这件事,胖虎家人算是彻底放下了执念,有王燕这样的好儿媳,还有优秀的两个小孙女,这就够了。

什么男孩女孩的,男孩女孩都是好的,只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好,知足常乐。

想明白之后,气也顺了,心情也好了,胖虎脸上再也没有愁容了。王燕的公婆也不再鸡蛋里挑石头了。

最高兴的要数葫芦王两口子,他们的一双儿女都过上了幸福生活,这就是他们俩最大的幸福。

都说父母一辈子都在操心,担心子女过得不好。现在孩子们的生活都很好,家庭幸福,日子越过越红火,孩子们也都很健康,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下一步,胖虎要开一家连锁店;彩霞准备打官司,把女儿的抚养权要过来。

日子有奔头,这才是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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