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总觉得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能背着几十斤重的水泥上五楼，能徒手修好坏掉的电风扇，在我眼里，他是全能的英雄。

可这样的父亲，在我30岁这年，让我彻底失望了。

下班回家，我远远就听见母亲的抱怨声：“你说你整天躺着看手机，家里都指望儿子一个人，你好意思吗？”

父亲躺在沙发上，头也不抬：“我都五十多了，谁还要啊？再说现在工地上干活太累，我身体吃不消。”

我站在门口，攥紧了拳头。

这样的对话，这半年来我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

自从去年工地上出了点小意外，父亲就再也不肯出去工作。他说自己年纪大了，怕再受伤。

可我知道，他只是找借口。那次不过是扭了下腰，休息几天就好了。

母亲没有工作，一直在家相夫教子。

现在我们住的这套老房子还欠着十几万房贷，每个月还要还三千多。

我的工资一万出头，除去还贷，给父母的生活费，再加上自己的开销，根本存不下钱。

今年年初，我谈了个女朋友。她家条件不错，父母都是事业单位的，家里还给她买了房子。相处快一年了，她家里人开始催婚，可我连彩礼钱都拿不出来。

“爸，我给你找了份工作。”我深吸一口气，“小区保安，一个月四千，就是站岗，不累。”

“保安？”父亲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脸涨得通红，“让我去当保安？你是不是想让全小区的人笑话我？”

“有什么好笑话的？保安怎么了？起码是份正经工作！总比整天无所事事强！”我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爸说话呢？”母亲打圆场，“你爸年纪大了，让他歇着吧。”

“歇着？”我笑了，是那种很苦涩的笑，“咱家还有十几万房贷没还完，你们两个一分钱退休金都没有，我一个月工资一万块，现在连个女朋友都快留不住了，你们让我怎么办？”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我继续说：“这些年，该孝敬的我一分没少。可是爸，你不能这样啊。你还这么年轻，干保安多轻松。你要是觉得丢人，那你让儿子一个人扛着，就不丢人吗？”

父亲沉默了一会，突然站起来：“你这意思是我拖累你了？行，我明天就去工地！”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嫌弃我了！”父亲摔门而去。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睡不着。

手机响了，是女朋友发来的消息：“最近你都不开心，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我把事情告诉她，她沉默了许久，回复道：“要不，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第二天一早，我出门上班时，发现父亲居然真的去工地了。母亲说他天没亮就出门了，还说要找回以前的施工队。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晚上九点多，父亲还没回来。我打他电话，没人接。正准备出门找人，他回来了，满身灰尘，脚步踉跄。

“爸……”

“儿子，”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明天，明天我去应聘保安吧。”

那一刻，我看到了父亲佝偻的背影，才发现他真的老了。曾经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岁月打败。

我突然很后悔昨天对他说的那些重话。

可是，这个家，总得有人负重前行。

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陪父亲去应聘保安。

路上，他一直沉默不语。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我意外的是，面试很顺利。队长说我父亲看起来很稳重，正好缺个夜班保安。

父亲答应了，说明天就来上班。

回家路上，父亲突然说：“儿子，对不起。”

我鼻子一酸，说不出话来。

日子就这样继续。父亲每天晚上准时去上班，白天在家休息。

母亲也找了份超市收银员的工作。我和女朋友分手了，但我开始慢慢存钱。

生活还在继续，我们都在努力活成更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