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龄被贬了，哦不，又被贬了。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被贬，贬为龙标县尉。

来年暮春，杨花落尽，子规哀啼，本来就是伤春之时，李白听闻了王昌龄被贬的消息，更有感于好友的遭遇，写下这首《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唐·李白

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左迁就是贬谪的意思，汉朝以右为尊，人们就用左迁来委婉地表达贬谪降职，后世也继承了这种说法，所以左迁龙标就是被贬谪到龙标。

唐朝龙标县在今天湖南怀化，当时属于遥远蛮荒之地，有多蛮荒呢——到龙标要经过五溪，邻近夜郎。

五溪历来就被作为未开化之地的代称，屈原被流放之所就是五溪。杜甫在五溪时形容自己漂泊无依，说“支离东北风尘际，漂泊西南天地间。三峡楼台淹日月，五溪衣服共云山。”《咏怀古迹五首》，可见此地蛮荒萧瑟的景况。

夜郎就很出名了，有个成语叫夜郎自大，汉朝时夜郎是个西南小国，国中人竟不知道夜郎与汉朝谁大，坐井观天。可见这个地方消息闭塞，也是未开化的蛮荒之地。

滇王与汉使者言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司马迁《史记·西南夷列传》

李白遥寄一绝为王昌龄：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他将心与明月，以长风相送，送君至龙标，送我入君怀，与君千里共明月！

这两句诗分别化用了曹植的《诗怨》：愿做东南风，吹我入君怀；和齐浣的《长门怨》：将心寄明月，流影入君怀。李白用两句前人诗融合为自己的诗意，十分精妙独到。

有意思的是，此前几年李白刚被赐金放还，也是他怀才不遇的开始。除了对好友的同情和担忧，又何尝没有对自己被放逐的不平，以及对王昌龄的惺惺相惜之意呢。

而他此时又何尝想到，数年之后自己也被贬夜郎，届时也有一个好友如他今日挂念王昌龄一般，时时挂念着他。

最后还得顺带一提，李白被流放的夜郎和这首诗的夜郎，可能不是同一处地方，司马迁笔下的夜郎国，可能也不是王昌龄这里的夜郎，而是李白被流放的夜郎。古夜郎国大概在今贵州省境内。

对于文学作品而言，只要有这个地名，被赋予了这样一个意象——

比如苏东坡的《赤壁赋》和《念奴娇·赤壁怀古》，他当时所在的黄州赤壁并不是三国赤壁古战场所在，但这并不影响“赤壁”这一文学意象让诗人有感而发，创作出绝世佳作。

李白这首诗也一样，提到夜郎，我们就会想起夜郎自大、想起一个蛮荒之地，这就是“夜郎”的文学意义，至于它到底在湖南还是贵州，反倒不重要了。